第12章
“留住她，告訴她！“他在心中大聲呼喚，人卻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拜拜。”辛小妤轉身望着他，站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
“拜……拜。”李樂逸說。他手心汗涔涔的，腳下有千斤重。長這麽大，李樂逸頭一次這樣脆弱。
辛小妤緩緩前行，一米，兩米，走到門口時，終于看到李樂逸追了過來。
“請……等一下。”李樂逸說。
辛小妤停住腳步：“還有事嗎？”
李樂逸走到她的面前，慢慢地道：“小妤，我……”
辛小妤似乎有些害怕地道：“要不，改天再告訴我？”
李樂逸深呼吸一口，一步一步走進，雙眼含笑：“不，今天一定要說。小妤，除了是樂風醫生，我還有一個真名，我姓李，名樂逸，你小時候總叫我樂逸哥哥。小時候你經常陪着我，不認識我了嗎？”辛小妤肩上一滑，帆布包掉落在地上。
李樂逸彎下腰，幫她撿起來，遞到她手上：“藍胖子糖是我們十幾年前的設想，現在我實現了。我很高興你現在那麽漂亮，那麽堅強獨立。”
“啊！”
辛小妤驚訝地仔細觀摩着那俊朗的眉眼。
他平齊的雙眉越發濃密，眉宇間盡顯儒雅，他的雙眸含笑，英挺的高鼻梁，性感的薄唇，高挑的身材……他再也不是病床上的小男孩。
他慢慢走近：“你小時候也許是聽錯了信息，可是，樂逸哥哥沒死，雖然有一次差那麽一點點。現在你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別人幫你檢查作業了，可是，是人總是希望有朋友的，我希望……我還是你的好朋友。”
辛小妤的眼淚簌簌落下。
“真的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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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你看，我好好的。”李樂逸伸出雙臂：“要不要摸摸看？”
辛小妤剛要去摸，卻又停了手，她開始後退，再後退。
她的淚突然就止了。
“小妤，怎麽了？”李樂逸忙問。
“沒什麽……”辛小妤說。
“那我們可以……常聯系嗎？”李樂逸問。
辛小妤堅定地點頭：“樂逸……哥，常聯系！”說完，剛走出大門，一輛奔馳車卻停在了她身邊。
“monica，你也在這邊？”車上的人說：“聽說你們晚上要加班，正好我也回公司一趟，順便帶你一程吧。”
辛小妤點頭：“謝謝Exert。”
李樂逸覺得心中像是什麽刺過一般，鈍痛起來。
辛小妤一直加班到淩晨三點，中間曾出公司門去過三次洗手間，每次都帶着手機，每次
想打電話給樂逸，每次卻又在撥出的前一刻取消撥號。
他亦是在家中的地毯上傻坐着，每次在電撥出的前一刻挂斷。
擡頭，李樂逸望着窗外的白月光，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彎新構，卻是異常的明亮，雖不開燈，亦能清晰地看得到室內的一切：藍天，大叔，動物，木樁……生活在森林裏，是兩人小時候對家居的幻想。
李樂逸開始了長久以來都未實行的健康計劃：早餐之後，看一小時書，健身房，午飯學中式烹饪，之後，美美得睡一個午覺，下午為病人進行心理咨詢，晚八點時，準時出現在他的“多啦A夢的1001個願望”，整整三天，李樂逸和辛小妤誰也沒有聯系對方。
第四天時，李樂逸和心小妤約好晚八點在“哆啦a夢的1001個願望”店裏見，八點整時，辛小妤沒到，區小洋卻一身素黑，搖搖晃晃地進了店裏。
“樂風大叔，現在可以加談話治療麽？我爸……殉職了。”
區小洋雙目空洞地望着他。
李樂逸微微一怔，打量着這個小自己七歲的女孩：幾天不見，她幾乎瘦了一圈，本是肉嘟嘟的臉已經成了尖下巴，紅腫的大眼睛顯得更大，眼圈烏青。
小妤亦在這時走進店裏：“樂逸哥，你這裏有熱飲麽？小洋的手很涼，在渾身發抖。”
李樂逸吃驚地望着區小洋和辛小妤，她的包，尚且小妤的肩膀上背着——兩只外形一樣的包。
“小妤，你們……”李樂逸有些不解。
區小洋摸一把眼淚，對李樂逸說：“這個姐姐是好人。剛才我恍恍惚惚地坐地鐵，錢包被人偷了，是她幫我追回來的！”
李樂逸心頭一熱，細細端詳着他的小妤：依舊是長發飄飄，白上衣，牛仔褲，一雙紅帆布鞋刮了一道大口子，似乎是剛才追賊留下的。
區小洋不知什麽時候已從自選櫃中挑出一個大的乳酪面包，一邊哭，一邊道：“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不跟你客氣。”
辛小妤忙說：“你別哭，想吃什麽，我請你吃飯。”
“我想吃辣！”區小洋撅着嘴道。
“我來做東。”李樂逸道。
三人來到一家附近有名的湘菜館，入座之後，區小洋點了水煮魚，垛椒雙鮮帶魚蝦，剁椒魚頭豆腐，幹鍋菜花和辣子雞，湘西土匪鴨，每道菜只吃了幾口，卻又淚珠漣漣。
“這是我爸最喜歡吃的菜。每到過年的時候，他總會哄着我給他做……”她的淚大滴大滴地落入碗裏。
李樂逸和辛小妤不停地為她夾菜，她卻再也咽不下去。
“我實在吃不下了，謝謝你們。”區小洋說：“我要回家。”
李樂逸忙說：“我送你。”
于是，李樂逸先将區小洋送回家中，兩人幫她熱了牛奶，切了水果之後，方才離開。辛小妤的小區居然在區小洋的小區隔壁，分別前，兩人均是依依不舍地望着對方。
“對不起，小妤，我和區小洋她……”李樂逸說。
“我知道。”辛小妤看一眼手機，說：“那麽晚了，你早點回家，記得早休息，對身體好。”
“我會的，你也是。”李樂逸說：“熬夜工作太辛苦，你多休息。”
“好的。你記得按時打針，千萬別用吃藥代替。”辛小妤說。
多年不見，兩人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話道嘴邊，兩人卻都有些失語。
辛小妤的小區是舊小區，院子裏大樹茂密，一樹樹的櫻花将謝了，白玉蘭也怒放至佳期，晚風吹來，白的，粉的，紛紛揚揚。小區的大路上人并不多，兩人就這樣慢慢悠悠地散步，花瓣落肩頭。
半小時之後，辛小妤便要趕他回家：“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見面啊，你的身體最重要。”
李樂逸只得離開，到自己家門口時，卻見一團黑黑的影蜷縮在門的角落輕輕抽泣。
“樂風大叔！”
區小洋撲了上來，卻又想起什麽，雙臂停留在空中，她的頭發已然濕透，雙目腫成桃。
“再給我上一節課吧……”區小洋委屈地擡起頭，眼巴巴地望着李樂逸。
李樂逸猶豫了一下，終于，嘆息一聲:“進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