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糖葫蘆
寧芮星低頭在宿舍群裏發了條安全到家, 剛走到門口, 鐵門便被人從裏面打開,一擡頭就對上她媽媽驚喜的雙眼。
“剛晚上和你說,我還以為你明早回來呢。” 寧媽媽一天工作下來,等晚上看完電視, 正想着順便倒完垃圾再去睡,誰知道開門就遇上了自家女兒。
“唔,” 寧芮星支支吾吾地應了聲, 急忙将自己手裏拿着的禮物盒往身後藏了藏, 模糊着語氣說道,“正好和朋友在外面過生日,距離家裏很近,就回家了。”
她說着,邊佯裝無意地轉身看了眼剛剛江嶼離開的方向, 确認看不到江嶼的身影,又在心裏盤算着她媽媽發現江嶼的可能性 , 得出根本不會遇上的結論, 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寧媽媽看到寧芮星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腦門上都寫着“有事”兩個字, 順着她的目光所及之處, 孤疑地看向濃濃夜色, 只能看到随風搖曳的樹影和昏黃路燈, 忍不住開口,“寶貝你看什麽呢?”
“沒有沒有, ”寧芮星擺擺手,跟着她媽媽走進家門,就聽她又說道,“對了,和你一起過生日的朋友呢,怎麽沒邀請來我們家玩呢?”
寧芮星呼吸一窒,邀請江嶼到他們家來,還,還不是時候吧
“與與,” 見寧芮星發着呆,寧媽媽叫了她幾聲,見她回過神來了,才又開口,“你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
寧芮星不自在地低垂着眉眼,她能說她剛剛想到其他別的事情嗎?當着媽媽的面搖搖頭,糯糯地解釋,“就,就都是本地的,就各回各家了。”
寧芮星一向乖巧聽話,寧媽媽沒看出什麽怪異的地方,也不疑有他,“那下次有機會一定要邀請和你玩的比較好的朋友來我們家玩玩,媽媽正好可以給你的朋友們做頓好吃的,都吃學校的飯菜,人都瘦了一圈了。”說着,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寧芮星的臉,邊比劃着,“暑假好不容易給養肥了點,去學校又給瘦了。”
“瘦了挺好的,再說了媽,什麽叫養肥我又不是豬。” 寧芮星忍不住辯駁道,換了雙室內拖鞋往裏面走,看到空無一人的客廳,開口問道,“爸睡了”
“你爸一向早睡,和懶豬一樣,每次在家吃完不等消食就睡,” 寧芮星被她媽媽的形容搞得一笑,只是笑容還沒維持幾秒,就聽寧媽媽又說,“你還真是你爸的小豬崽,一回家就問他。”
“也是媽媽的。” 寧芮星笑嘻嘻地說道,邊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泛起了濕潤。
見寧芮星滿臉疲倦,寧媽媽不禁有些心疼,“快上去洗個澡早點睡覺,明天媽媽起床給你做好吃的。”
“好的,謝謝媽。”寧芮星正想上樓,誰知道沒走幾步就被叫住了。
她心下當即一咯噔,以為她媽媽發現了什麽,轉頭心虛地看了一眼她媽媽的臉色,僵硬地問道,“怎麽了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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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媽媽正好走到沙發旁拿起自己的手機,低頭查看消息,倒是沒發現寧芮星的不自然,“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點心?”
“不用不用,”寧芮星重重松了一口氣,“我今天有點累了,等會洗完澡就去睡覺,媽媽你也早點睡,晚安。”
“嗯,晚安。”
等洗完澡,寧芮星檢查完自己關好了門,拉緊了窗簾,以至于室內的光不會往外洩出去,這才拿出江嶼送的禮物盒。
長方形式的禮盒,包裝得很是精美,淡雅的白色花紋萦繞在表面,還用一條絲絨的細帶綁成了一朵漂亮的蝴蝶結,很是好看。
寧芮星扯開了絲帶,而後打開盒子,露出了裏面放置的禮物,呼吸忍不住一窒。
裏面靜靜地躺着一條手鏈。
但相對于她來說,又不是條簡單的手鏈。
外包裝的logo顯示出自大牌的手筆,只是看着明顯就是定制,切割成星星樣式串成一條手鏈,在燈光的折射作用下,含在星星裏面的鑽石散發出了細碎的光芒。
寧芮星看了一兩秒,拿起手鏈,咔噠一聲便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鏈很好看。
寧芮星給江嶼發去了這樣一條消息,實在是耐不住疲倦,等不到他回消息,便沉沉地睡去了。
江嶼拿着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剛走出浴室,手機就傳來消息的提示音,看到寧芮星發來的消息時,唇角往上揚了揚。
“你喜歡就好。”
等寧芮星有時間給江嶼發消息,已經是第二天晚上的時候了。
今天一大早,她便被寧媽媽叫醒去逛街,順便還帶上寧父做苦力,買東買西的,等一家人吃完飯回家,已經是差不多晚上九點的時間了。
客廳的電視在放着探訪城市巷子深處的美食,寧芮星擡頭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閃而過的紅豔豔的糖葫蘆,繼續低頭和江嶼聊着天。
寧父一向早睡,寧芮星又陪着媽媽看了會電視,吃了點飯後水果,這才上樓離開。
寧芮星和江嶼聊天的同時,又刷了會新聞,心裏卻好像總是記挂着什麽重要的事情似的,一顆心被吊着不上不下的。
嘴巴好像有點癢,有點想吃糖。
看着和江嶼的聊天頁面,鬼使神差的,寧芮星敲了幾行字過去。
“剛剛和我媽媽看美食節目,突然有點想吃糖葫蘆了,之前走街串巷都能看得到賣糖葫蘆的老人家,可惜現在城市發展,很少在街頭能找得到賣糖葫蘆的了。”
“嗯。”
寧芮星等會好幾分鐘,才見江嶼慢悠悠地發來一個單音節字眼。
她默默地數了下自己說話的字數,還有江嶼那一眼可見的一個字,心裏兀自地生出了一股悶氣。
将手機丢在一邊,靠在床頭翻閱着雜志,不曾注意放在床邊的手機屏幕發出亮光,小幅度地震動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寧芮星終于翻完自己今天剛買的文學雜志,悶頭窩進被窩裏,拿起手機一看,竟是有十幾通未接電話和消息。
全都來自于江嶼。
寧芮星一驚,點開社交軟件,最新的一條消息已是半個小時之前。
沒有半點猶豫,寧芮星給江嶼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人接通了,周圍的環境太過安靜,似乎還能聽到簌簌的風聲,寧芮星壓低聲音叫着他的名字,“江嶼,你……”
你什麽,寧芮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心裏甚至隐隐有種預感,這個時間點,該不會江嶼還在她家樓下吧?
果不其然,江嶼下一句的話驗證了她的猜想,“我在樓下等你,你下來。”
電話被挂斷,寧芮星怔了一兩秒,反應過來後急忙翻身下床,甚至都顧不得換掉睡衣,趕着時間披了件外套。
也不知道江嶼在樓下等了多久,自己是不能讓他再多等些時間了。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鐘,寧芮星一打開房間,小心翼翼地探着腦袋,只見走廊和樓梯一片漆黑,偶爾有稀疏的月光從廚房的窗臺投射進來,倒是沒有聽到客廳傳來的動靜聲,想必她父母都已經睡下了,這讓寧芮星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寧芮星也不敢開燈照路,怕動靜聲太大了把父母吵醒,只好打開手機附帶的手電筒,扶住扶梯,放慢動作和放輕聲音,一步一腳地慢慢下樓。
好不容易走出了門口,寧芮星才敢小跑出聲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工噴泉不遠處的江嶼。
夜色朦胧,他上身只穿了一件深色的高領毛衣,黯淡的顏色在他的身上卻是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矜貴,像是一個人形的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他微微低着頭,手機折射出的光線在他的臉部鋪開了蒼白的光輝,五官模糊而英俊,看得寧芮星不由得一愣。
她對于這張臉,每見一次,就會有多一次的悸動。何況,兩人明明不久前才剛見面,距離不到二十四小時。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江嶼擡眼,轉頭直直地對上了她的視線。
沒等寧芮星有動作,江嶼便擡腳走到了她的面前,上下地看了她一眼,皺眉低聲道,“怎麽穿得這麽少?”
“不冷的,這睡衣很厚。”知道江嶼是怕自己冷着了,急忙出口解釋,仰頭看着他,有些不解,“你怎麽過來了?”
其實她心裏是有點氣的,畢竟相比之下,江嶼的那個單字節,讓她覺得自己不受到重視了,可轉念一想,江嶼在樓下等了自己不知道多久,便沒了氣。
相反,還有些心疼和愧疚。
一開始,她有看到他打來的電話,卻是故意沒接,才讓江嶼等了這麽久。看向江嶼的眼神不禁帶上了幾分心虛。
“不是說想吃糖葫蘆?”
大概是好久沒開口講話了,江嶼的嗓子有點癢,嗓音很是沙啞,忍不住低咳了一聲。
寧芮星一怔,倒是沒想到江嶼過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張了張嘴,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所以他過來,是想要帶自己去吃糖葫蘆嗎?
可,這是大晚上啊,哪怕是走街串巷,怕是也找不出一串糖葫蘆。
寧芮星正胡思亂想着,就見江嶼朝她伸出了左手。
修長白皙的指骨根根,與之相襯的,是手上紅豔豔的山楂果實。
大小差不多的山植果被竹簽串成一串,外面裹着晶瑩透明的糖稀,煞是誘人。
人工噴泉發出叮叮咚咚的交織水聲,外圍圈的彩燈一圈圈地亮起,又回歸黯淡,再随着水聲亮起,細碎的晚風吹開了表面的水波紋路,也吹開了竹簽上最上方的透明薄膜。
寧芮星伸手接過江嶼手中的糖葫蘆,手指不小心擦過了他的手背,留下一股溫熱的觸感。
她低頭看着紅豔豔的山楂果,心裏甜甜的,又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眼睛甚至幹燥得,都泛出了點疼意。
寧芮星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要差不住奔湧的情緒。
“一串就夠了嗎?”
“嗯?” 她有些聽不明白江嶼的意思。
寧芮星低頭看着自己穿着棉拖的雙腳,有些不敢擡頭直視着江嶼,她怕一對上江嶼的眼睛,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心底的愧疚占了大部分的比重。
江嶼伸出了自剛剛收起手機,便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
寧芮星低着頭的視野中,出現了被人緊緊地收攏在手掌中,只向外露出花骨朵的小紅花,只是這花有點特殊,由各式各樣的紅豔豔的糖葫蘆組合而成。
她一愣,錯愕地擡眼看向江嶼,原本昏黃路燈下模糊的五官更加地模糊,多了一絲水霧的朦胧。
寧芮星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哭了。情緒一上來,怎麽都克制不了。
江嶼低低嘆了一口氣,擡手就将人抱進懷裏,嗓音低啞,含着明顯的心疼,“哭什麽,我買這些來可不是讓你哭的。”
“我,你剛剛回消息的反應那樣冷淡……”寧芮星抽噎着,斷斷續續說着話,“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腦海裏一片白茫,她颠三倒四地說着話,“我只是想着不要接你的電話了,誰知道你會過來,讓你在樓下等這麽久……”
一想到她剛剛誤會了江嶼,還讓他吹着冷風在樓下等這麽久,寧芮星心裏更愧疚了。
毛衣還算厚,但畢竟透風,江嶼甚至都感覺到寧芮星的淚水透了進來,很燙,将他的心都燙了一下,他輕輕地開口,“其實我剛來,沒有等多久。”
她說得無頭無尾的,但江嶼好歹是從一大段話提煉出讓寧芮星情緒崩潰的點,急忙開口安撫。
她在這樣哭下去,他都覺得自己今晚是不是就不應該過來了。
“才,才不是……”寧芮星吸了吸鼻子,擡手胡亂地抹了一把眼睛,滿手水意她也不管,“你剛剛一個多小時就給我發了定位了……”
江嶼一怔,差點忘了還有這茬。
不過他也沒想到,到這個時候,寧芮星的心思卻是比平常的敏感。
江嶼倒是沒有再給寧芮星争辯時間這個問題,将她摟得更緊了,附耳低聲道,“那我等你這麽久,有沒有什麽補償?”
既然她心生愧疚,那他就只能讓她盡可能地補償他,這樣她的心裏才會跟着好受些。
“什,什麽補償?”
寧芮星察覺不到江嶼在轉移着話題,一聽能夠補償江嶼,全身心都跟着注意起來。
見江嶼不說話,明顯在思索着什麽要求,寧芮星剛想說些什麽,像是一瞬間想到了什麽,江嶼微微皺着的眉頭便松開了。
“明天下午東城區有場草地音樂節,我剛好有票,你陪我去看。”
他正愁她一回家,兩人都沒有什麽機會能見面,誰知道她倒是送來了機會。
“只有這個嗎?” 寧芮星吸吸鼻子,怔怔地問道。
江嶼低聲嗯了一句,算是肯定。
聽到只有這一個要求,寧芮星便有些急了,“可你等了這麽久,還有這糖葫蘆……”
他不僅等她,還是因為買了她想要的糖葫蘆,寧芮星頓時有些過意不去。
“那不一樣,”他輕聲說道,“你補償的是我等你的時間,所以明天你陪我去看音樂節。”
“而糖葫蘆,”江嶼低頭,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上,落下淡淡的輕笑聲,夾雜着笑意,“是你想要的。”
寧芮星一臉茫然,剛想開口問有什麽不一樣,江嶼便跟着開口解答。
“小公主的事情,我怎樣都是心甘情願的。”
等進了門,寧芮星的一顆心還是顫動得厲害。
滿腦子都在重複着江嶼剛剛說的話。
她低着頭,走過客廳,也沒注意到廚房門口站着道身影。
剛踩上第一節樓梯,身後突然的出聲,将寧芮星吓了一跳。要不是及時扶住扶梯,怕是差點就從樓梯上滾下去。
從聲音她辨別出了是誰,僵硬地轉身,不太敢擡頭去看寧母,啞着嗓子怔怔道,“媽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啊?”
“剛剛睡前忘記喝水了,就又下樓喝水,” 寧母說着,不解地問道,“你剛剛做什麽去了?”
“我剛剛出門倒垃圾了。”寧芮星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
“是嗎?”寧母孤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寧芮星,“穿着睡衣出去倒垃圾還說得過去,怎麽倒一趟垃圾,手裏還拿着那麽多糖葫蘆?”
寧母說着,就見寧芮星将拿着糖葫蘆的手往後縮了縮,支吾着回答,“就剛好看到有人在賣糖葫蘆,我就順便買了幾根。”
寧母點點頭,寧芮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就見她媽媽笑眯眯地看着她,“與與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
“啊?”寧芮星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想着她媽媽該不會剛剛看到了她和江嶼站在一起了吧?
只是這樣想着,臉上表情一頓,紅雲遍布,內心驚懼交織,還是維持着表面的鎮定,“媽你說什麽,怎,怎麽可能?”
她說這句話是毫無底氣的,不僅有自己否認的緊張,還有和寧母談起戀愛這件事情的羞怯。
見寧母看着自己不說話,寧芮星怕被她看出點什麽,急急忙忙地說道,“媽那我就上去了,你喝完水早點睡。”說完,也不等寧母有所反應,便小步地跑上樓。
等關上門,寧芮星才重重地松下了一口氣。
拿起手機便和江嶼說起了這件事情。
想到他現在應該在開車,應該回不了自己的消息,撕開一串糖葫蘆的薄膜,咬了一口。
唔,還真是甜。寧芮星感嘆了句。
右下方有個小紅點的提示,應該是誰發了照片,她正閑得無聊,便點開了朋友圈。
之前由于部門工作的需要,社交軟件上需要加一些學生會各部門的部長和主席團,以便傳達工作,何況還是同部門出來的,寧芮星陸陸續續地去添加了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周皓發的照片。
應該是私下聚會。
寧芮星對別人的事情沒有太多的好奇心,只是粗粗掃了幾張大圖一眼,點了個贊,便往下刷朋友圈。
剛往下拉,她頓了頓,又返回了上面,點開了其中一張圖片。
照片左下角,坐在沙發上被無意中給拍進去的人,赫然就是剛剛才和她見面的江嶼。
昏暗的環境下,他的一張臉仍是清晰可辨,一眼就吸引人注意。
寧芮星看了一眼左下方的定位,整個人跟着愣了愣。
那個地方,在這座城市靠北的地方。
她家,正好是在市區最南邊的別墅區。
所以剛剛江嶼,是繞了城市的一南一北,給她送來了糖葫蘆?
寧芮星想着,心狠狠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