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當晚十一點左右，季彥下了飛機。回到家裏時，房間裏一片漆黑，靜悄悄的。
季彥蹑手蹑腳打開燈，桌上的茶水還冒着熱氣，說明父親剛睡下不久。他放下背包，來到父親卧室門口向內張望，當看到床上熟睡的人時，竟有落淚的沖動。
他太久沒回家了，太久太久了。
季彥揉揉發酸的眼睛，走到自己卧室。房間裏幾年沒住過人，卻還是十分整潔。季彥脫下衣服躺在床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切。沒有預料中的失眠，他輕聲哽咽着，抽抽搭搭地很快睡了過去。
早上四點多的時候，季彥被手機鈴聲吵醒。他迷迷糊糊的接通電話，聲音沙啞，“喂？”
“彥哥。”
季彥忽然清醒了大半。
“什麽事？”
“你……到家了麽？”
“嗯。”
“我……”電話那頭的人猶猶豫豫的問:“我可以放假去找你麽？”
季彥立刻拒絕，“不用來了，何況你也找不到我。”
“彥……”陸亦臣的聲音中滿是委屈，“彥哥，我錯了。”
季彥很想問錯哪了，但最終沒問出口。
何必呢？已經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陸亦臣。”
這句話說完，季彥挂斷了電話。
陸亦臣沒有再打過來，這一點還是在季彥意料之內的，因為陸亦臣太要面子了。每次吵架，不挺個一天半天，是絕不會服軟的。
被陸亦臣這麽一攪和，季彥就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入眠的。再次醒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回籠覺最睡不得，一睡就起不來了。
季彥在床上又昏昏沉沉迷糊了半分鐘，當敲門聲響起時才精神了些。
女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彥，出來吃點飯吧？”
季彥這才穿上衣服下了床。
“姑姑，我爸呢？”季彥推開門，掃視一圈客廳。
“他出去遛彎了，昨天等你到挺晚的。”
“等我？”
季彥想到了昨晚桌上的熱茶。
“你不是說你要回來的麽？他就一直在等你，最後熬不住了才回去睡的。”
季彥眨眨酸澀的眼睛，深吸口氣，“我出去找找我爸。”
樓下花園內，一位頭發半白的男人坐在長椅上看着一群小朋友玩耍打鬧。季彥看着那個滄桑的背影，鼻子發酸。
他來到男人身邊，叫了聲，“爸。”
男人緩緩回頭，黝黑樸實的臉上露出喜悅。
“你和那孩子怎麽了？吵架了？”季父開口道。
季彥沒想到父親會問這個，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要回什麽。
“總之，活的開心就行了，別在意外人的眼光。錢的話爸有。一個月前剛賣了一批豬，夠你花的，不愁。”
季彥一下子哭了。
“哭什麽？知道回來就好。”季父拍拍季彥的肩。
這一刻季彥只覺得，相較于親情，愛情是多麽脆弱和多麽不值一提。
……
當晚，一家人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吃了頓飯。吃過晚飯後，季父和姑姑下樓遛彎了，季彥在廚房裏刷碗。
碗刷到一半，手機就響了。季彥擦擦手，接通了電話。
“彥哥……吃飯了麽？”從話筒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陸亦臣能這麽快再打來還是讓季彥非常詫異的，“有事麽？”
“彥哥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給我次機會……”陸亦臣的聲音悶悶的。
季彥沉默了。
陸亦臣的聲音發抖，“彥哥，相信我好不好。”
季彥挂斷了電話。
相信他？對一個人重新建立起信任哪有那麽容易？
幾分鐘後鈴聲又響了，季彥煩躁地将手機關機。
第二天陸亦臣的電話又打來了。
第三天，第四天，連續一周，天天如此。換不同的號碼，發內容相同的短信。
都是祈求季彥原諒他的。
……
陸亦臣已經好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萎靡不振，去餐館端盤子時都弄碎了幾個。
每天想的都是季彥。
夜深無人時被季彥一次次冷漠拒絕，他一邊悄悄抹眼淚，一邊還要繼續給季彥打電話。
他覺得委屈，季彥從來沒這樣對待過他，季彥都是順着自己的。所以這次他真的怕了，怕這輩子再也觸碰不到這麽好的人了。
可二人相隔千裏，除了打電話，陸亦臣沒別的辦法。
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撥通熟悉的號碼，不僅對陸亦臣是個煎熬，對季彥也是。終于在一天夜裏，季彥被磨得受不了了，腦子一熱，回了陸亦臣一個短信:
先做朋友吧。
陸亦臣幾乎是秒回:
好，那彥哥，你還生我的氣麽？
季彥沒有回他。
怎麽可能不氣呢？
只要陸亦臣和夏紀年一天是朋友關系，那他就一天不順心。但是季彥不想逼陸亦臣，他想等，等陸亦臣想通了，主動和夏紀年絕交。
他不能總教他的，也不想教了，累了。
接下來的日子陸亦臣都會給季彥打電話，有時候季彥睡了接不到電話，陸亦臣就會發短信，說些生活瑣事，表現得非常乖巧。
二人就這樣，聊起了家常。不是談戀愛，可卻做着戀愛時從沒做過的事。就陸亦臣而言，戀愛時他從沒主動和季彥說過家裏的事，也從沒對季彥說過早安晚安。
……
一周後，季彥應聘到一家五星酒店的主廚工作。做着他最喜歡的菜，聽着客人對美食的贊美，晚上回去陪父親吃飯，睡前準時接到陸亦臣的電話，二人說些有的沒的，天天如此。這是季彥過去三年裏從沒體會過的日子，這種充實并快樂的生活是季彥最想要的。
漸漸到了夏末，不僅蟬變得聒噪，季彥也是。
季彥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裝修團隊換了一個又一個，仍是不能讓季彥滿意。忙的過頭了，好幾次沒接到陸亦臣的電話，累得他也賴得再打過去了。
所以在一天深夜，季彥接到陸亦臣帶着哭腔的電話時，還不知道小狗是因為自己冷落他而難過成這樣。
“彥哥……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季彥覺得陸亦臣莫名其妙，本想解釋，可又心煩，随口應了聲是，通話便出現了忙音。
第二天，季彥沒再接到陸亦臣打過來的電話。
夜晚，季彥坐在窗邊看着夜色，抽出自己的手機卡扔出窗外。
再見了，陸亦臣。
季彥又一次失眠了，次日他請了一天假，頂着黑眼圈和新居的設計師剛買完裝修材料回來，就看到樓門口坐着一個很熟悉的人。
在季彥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的時候，就被那個人摟到了懷裏。
季彥瞬間怔住了。
“彥哥，你別和他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抱着自己的人又哭了。
季彥從不知道陸亦臣有這麽愛哭。
一旁的設計師沉思片刻，識趣的走開了。
“你怎麽找到這來的？”季彥試着推開陸亦臣。
陸亦臣抱得更緊，“原諒我好不好？我……我把鞋子買來了。”
季彥這才發現陸亦臣手中提着一個袋子，袋子已經有些髒了。
“這回是真的，我一直在打工給你買。”陸亦臣抽噎着，眼淚抹了季彥一肩膀。
“你怎麽來的？”
“坐火車，一天半，之前給你打電話手機沒電了。”像是想到了什麽，陸亦臣雙臂收得更緊，低聲道:“下車後找到電話亭給你打……就打不通了……”
季彥心髒一抽抽的痛。
傻孩子，當然打不通，手機卡都被我扔了。
“怎麽找到我的？”季彥輕聲問。
“問了你那個表哥……”
季彥皺眉，“他可沒那麽好心，你是不是給他錢了？”
陸亦臣點點頭。
“多少錢？”
“一千……”陸亦臣的聲音更低了。
季彥到底是心軟了，算了算了，他長嘆口氣，“好了，把鞋給我穿上。”
陸亦臣愣了下，立刻蹲下身拿出新鞋。他緩慢地脫下季彥腳上那雙滿是白灰的帆布鞋，将新鞋穿在男人腳上，還打了個漂亮的繩結。
“合腳麽？彥哥。”陸亦臣一臉期待。
季彥沒答，而是問:“知道錯了麽？”
陸亦臣垂着眼，乖巧點頭，“錯了。”
“錯哪了？”
“不該買假鞋騙你。”
“還有呢？”
“我不會再和夏紀年聯系了，彥哥你放心，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只愛你。”
季彥揉了揉陸亦臣的頭。
沒想到陸亦臣第一次對自己說愛，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季彥想了想問。
“不到一百……”說着陸亦臣從口袋裏掏出了他所有的錢。
“請我吃火鍋去吧。”
陸亦臣看着手裏的錢，心裏為難，嘴上卻答應着。
長途跋涉渾身上下只剩這點零錢的青年很怕不夠季彥吃的。
如果問陸亦臣有錢想做什麽？他一定會回答養季彥。交往三年，他清楚季彥付出太多，跟着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季彥并不是很熱衷于床上運動，可他纏着季彥要時季彥從沒拒絕過。
陸亦臣想養季彥，讓季彥每天都有錢花，養這人一輩子。
火鍋店裏，季彥一口氣點了三百塊錢的，也不管能不能吃完。
陸亦臣坐在對面看着季彥吃，自己一筷頭都沒動。
“怎麽不吃？”
“彥哥，你先吃，我去個洗手間。”
季彥見陸亦臣拿手機走了，想了想偷偷跟了過去。
衛生間內，陸亦臣在和人打電話，“周柯，你有沒有五百，借我，我……我下周還給你。”
其實季彥是故意讓陸亦臣請自己吃火鍋的，他想看看陸亦臣身上就剩這麽點錢了，要怎麽請自己。可當現在陸亦臣低聲下氣跟人借錢時，季彥覺得心疼。
一向驕傲的陸亦臣低下了頭顱，季彥心裏難受，他的小狗不該是這樣的。季彥嘆口氣，罷了，他原諒他了。
“你沒有啊？那……那算了，沒事了。”陸亦臣撓撓頭，失落的走出衛生間。
季彥要先陸亦臣一步回來，他悠閑地吃着火鍋，時不時用眼睛偷瞄強顏歡笑的陸亦臣。
一頓火鍋吃完，季彥叫來服務生結賬。
“一共三百五十塊，二位誰付？”
季彥挑眉瞧着陸亦臣。
陸亦臣垂下眼，臉有些紅，支支吾吾的說:“那個，我可以在這兒刷盤子抵飯錢麽？”
季彥噗嗤笑出聲，可心裏竟有說不出的酸澀。他拿出卡遞給服務生，瞧着陸亦臣道:“算了，就當和我借的，記得有錢了還我。”
“不好意思，彥哥……本來應該我請的。”陸亦臣默默握住季彥的手，“你……還會原諒我麽？”
季彥第一次發現，陸亦臣情商低也不僅全是壞處。笨拙、無措、小心翼翼，竟然有些可愛。
“嗯，原諒你了。”季彥笑了下，随後有露出惡狠狠的目光，打了下陸亦臣的後腦，“告訴你，沒有下一次！”
然後陸亦臣又哭了。
抱住季彥，很沒形象的哭了。
季彥哭笑不得，不過是半個月沒見，怎麽就變成愛哭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哭唧唧的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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