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運氣好,跌倒揀元寶

【第十六章】

他自己沒看,而是徑直展示給衆人。

衆人一瞧:「絕羽」。

頓時人聲沸騰了,紛紛說「絕羽是哪一匹」「我本想押小白龍的」「我也不懂馬啊,就來湊個熱鬧的」「絕羽不錯啊,前兩天試賽過,都是第三名」「蠍子梅運勢好,要不跟着押吧」「就是就是,咱們不就是來看個熱鬧的嘛」,一時間好多人湧到押注臺前,胡老六大喊一聲:“排隊,排隊,要押注的排隊。”嘩啦一聲,「絕羽」桌前排成了長隊,一下子竟是其他馬匹的好幾十倍人。

鐘斐被擠在一邊,哭笑不得,秦小出興奮地喊道:“鐘斐、鐘斐、絕羽被抽中了啊。”

鐘斐提醒:“抽中,又不等于贏。”

“你準備押誰?”

“我昨天押過絕羽了。”那可是一筆大錢,還好不是自己的,使勁花,不心疼。

臺上,震天鼓咚咚咚地響起,十幾號舞者上臺,一起跳了起來,紅衣裂鼓将氣氛烘到火熱,底下的賭客們伸長手下注,真是在搶啊,好似能贏千兩萬兩一樣。

秦小出急得轉圈圈:“我押誰好呢,孤注一擲,輸了就完了,古琴和宅子都要沒了。”

鐘斐無語:“這是陷阱,罷了,傾你所有押「絕羽」,我有事先離開一下。”

秦小出:“為什麽是絕羽,等等……”

鐘斐和星隐快速跟上蠍子梅。

蠍子梅的臉色難看,将胡老六拉到角落。人聲太鬧,鐘斐聽不清。星隐暗運內力,原封不動複述兩人的低語:「老六,怎麽回事」「掌櫃的,我明明是按照說好的,獨獨那片冰過,可你怎麽抽到絕羽了」「胡扯,我摸着都一模一樣,沒法才随便抽了一個」「這可怎麽辦」「算了,照計劃行事」「咱沒跟雀項通氣啊」「慌什麽,他翻不了天,現在該幹什麽幹什麽」「是,是是是」。

不愧蠍子梅,這都能穩得住,鐘斐安排:“星隐,等賽前,你去跟小白龍的騎師說一句:梅少說,還是依昨天說的辦。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星隐依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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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龍騎師略微困惑:“方才坊主不是吩咐過了嗎,請梅少放心,我不會擅自行動的。”

賽前,鐘斐和星隐看押注的數額比。

到底人多力量大,「絕羽」一騎絕塵,把奪冠熱門「翼電」「小白龍」遠遠甩在後邊,雖然那兩匹先前也有大頭押注。最少人投注的是雀項繼父的「深淵」,賠率高達一比二十,大家對一個蒼白的中年人都不抱信心。

因為買「絕羽」勝的人太多了,賠率低,就算贏也只能小賺,拿到籌碼的秦小出滿頭大汗:“也就是說,我一千兩的本錢,也就能贏五十兩嗎?”

鐘斐望天:“贏就該偷笑了。”

秦小出一直嘀咕「絕羽能贏嗎」「蠍子梅的運勢旺,聽說無賭不贏」「雀項争點氣」「啊啊啊啊我是昏頭了幹嗎要來賽馬」……

不提秦小出精分得厲害,半個時辰後,押注結束,賽馬要開始了。

十匹馬排成一排,「絕羽」在最中間,那叫一個器宇軒昂,雀項今天換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如與「絕羽」渾然一體,他手執缰繩,陽光下一臉堅毅自信——真是天生賽馬的騎師,平日不起眼,一到賽馬,竟迸發出迥異平常的光芒。而他的繼父,之前蔫蔫的,一旦進入賽道,也高昂起頭,一掃頹勢。

星隐忽然拽了一下鐘斐,不滿地說:“在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鐘斐笑:“咱把全部身家都押絕羽了,能不多看幾眼?”

星隐:“最終你還是信了蠍子梅的運勢。”

鐘斐:“天意難違嘛。”

一聲號令,數馬齊飛,賽場上塵土飛揚,觀衆們也沸騰了,撕心裂肺地喊着,身處其中的人無不被這瘋狂的氣氛感染,血脈噴張。鐘斐站在喧嚣的人群之中,原本理智的心也被攪得沸騰了,他跟着也大喊一句:“絕羽快跑!快!快!快!!”仿佛被衆人的熱情激越,「絕羽」憤然一躍,沖過終點。

嘩!

賽場沸騰了!

「絕羽」竟贏得了第一,秦小出激動地抱住了鐘斐,立刻被星隐一把扯開。“鐘斐,贏了贏了!”秦小出瘋狂的大笑,就像賺了三千兩一樣,就像在場的大部分人一樣。

“鐘斐你贏了多少啊?”秦小出意猶未盡。

“兩千兩。”

“啊?”

星隐将兩千銀兩的銀票遞給秦小出,冷冰冰地說:“贖琴去吧,以後別進賭場這種銷金窟了,你是玩不過莊家的。”

蠍子梅跌坐在椅子上,一臉灰敗,全然沒有賭贏的氣場,倒像是輸了很多似的。

鐘斐笑吟吟:“恭喜梅少,你又贏了。 ”

梅惡慢慢轉動眼球,有氣無力:“什麽事?”

鐘斐将散落一地的駿馬木牌撿起來:“我在梅府虛度了幾日,一無所獲,梅少的确運勢興旺,無需多慮。再待下去,我于心不安,特來與梅少告辭。”

梅惡面無表情:“走吧,梅某就不送了。”

那天急切如電,現在冰冷若霜,判若兩人。這時,胡老六匆匆進來,看到星隐,一驚,貼着蠍子梅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蠍子梅一愣,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喊:“等一等,你們倆!是你們搗的鬼!”

鐘斐故作驚訝:“說什麽呢,梅少抽的簽,梅少請的騎師,區區鐘某哪能搗鬼?”

蠍子梅怒:“星隐以我的名義給龍騎師傳話了。”

鐘斐笑:“星隐傳了什麽?”

蠍子梅:“……”

鐘斐自問自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宣出去,敗的可是梅家賽馬場的名聲。再說,梅少破點財,賺得這麽多人開開心心,可是大善事。何況,梅少看看投注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人看破了你的伎倆。梅少好自為之,鐘某告辭。”

天高雲淡。

街攤前,鐘斐要了兩碗煎白腸,湯酽味醇,令人食指大動。

人來人往,煦風暖暖,鐘斐曬得舒服,解開領子,露出光潔的脖子和半顆蘭陵醉。星隐掃了一眼,伸手就把他的衣領合上。鐘斐不明所以,星隐岔開話題:“什麽時候發現蠍子梅自導自演?”

鐘斐說:“他看似着急,實不關心,從沒問過我調查進度,我就猜有鬼。”

什麽運勢好,什麽逢賭必贏,都是蠍子梅的安排。那顆落海的骰子,倒不是刻意安排,也被蠍子梅順勢利用了——畢竟連海難都可以逃脫,該是何等運勢——總之,這是一出蠍子梅自導自演的戲,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他運勢好。

因為從年初就造勢,時間長,當地人沒注意,外來的鐘斐才覺得突兀。

梅惡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運勢旺,旺到逆天。這種心理暗示之下,群羊效應,大家會跟着他下注——這是什麽概念,就是大家一窩蜂押「絕羽」的效果。千萬資金湧向那一匹,而別的馬匹的賠率就會大大壓低。

只是,鐘斐不确定誰會被梅惡選中。

那一晚,鐘斐在馬場外等候,一起隐在暗色中的還有秦老爹。倒數第三出來的是雀項,給了他一盞燈;倒數第二出來的,是小白龍的騎師,面色複雜;最後一個出來的,是雀項的繼父,騎着高頭大馬「深淵」。

深淵真是一匹好馬,秦老爹眼睛都瞪出來:這馬的精神氣,千裏挑一匹的好馬!

鐘斐相不出馬,但能看出繼父絕對沒病。

于是,鐘斐最終推斷:

「小白龍」會被蠍子梅選中,被衆人跟風投注,然後一定會輸掉——誰也不能怪蠍子梅,這是他‘随意’抽的。

「深淵」,會是冠軍。

因為,如果大部分賭注都壓給了「小白龍」,把賠率擡起來了。「深淵」的實力又被隐藏,不為人注意,加之‘騎師抱恙在身’,投注的人少,賠率自然低——最後證明,一比二十的賠率。一旦「深淵」勝出,投一千就會變成二萬,投五萬兩,最後得一百萬兩——多麽可怕的數字!

星隐甩出十一個寫着「絕羽」的木牌:“蠍子梅一定沒想到木匣子是活的,被我偷梁換柱了。”

随便怎麽抽,抽中的一定是「絕羽」。

蠍子梅騎虎難下,衆目睽睽,只能硬着頭皮押注給「絕羽」。不過幸好,「絕羽」實力不是最強,蠍子梅沒有亂陣腳,自信偏差不會太大,以為最後仍會是「深淵」贏。

星隐疑惑:“你怎麽确定「絕羽」得第一,給別的馬動手腳了嗎?”

鐘斐笑:“以「絕羽」的實力,對手是誰?”

對手是:「小白龍」、「翼電」和實力被隐藏的「深淵」。「小白龍」的騎師很意外,明明說好,自己會被選中的,怎麽臨時變了。蠍子梅怕他用力,趕緊讓胡老六吩咐他,依舊別跑第一。所以,當星隐說「按原計劃行事時」,他是那種反應,他肯定不會争第一。

星隐問:“深淵呢,今天第二,就差一丁點兒。”

鐘斐說:“今天一大早,雀項被抽中,我就跑去跟雀項的繼父說:雀項初返浮生洲,正是出頭的好機會。既然被抽中,是否該給兒子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

星隐納悶:“你怎麽确定他會同意?”

鐘斐笑了:“人與人的關系,是平衡的。雀項那麽崇敬他的繼父,我就确定,他的繼父必然也很愛護他。雀項還說,繼父為人正直。我斷定,他并不知道內幕,僅僅是配合裝一裝病而已。蠍子梅許給他的,無非是只要跑到第一,就是多少重賞之類。”

比起繼子的光明前路,賞金,大不了不要了呗。

星隐不吃了,定定地看着鐘斐。

鐘斐笑:“是不是還想問「翼電」怎麽辦,我沒對它做任何事,它是我無法引導的。既然是賭場,我也是賭徒而已,賭徒的最大幸事,就是險勝——雀項,最終憑實力贏了!”

并不是一切盡在掌握,而是将一切導向自己期望的方向。

比洞察真相重要的,是洞察人心。

結果就是:「絕羽」被抽中,「絕羽」被大部分人押注,「絕羽」最終贏了,大部分人贏得了一點零花錢,皆大歡喜。至于蠍子梅,機關算盡,最後一場空,不管賠多少,都是他自作自受。

星隐琢磨了一下:“今天聲勢浩大,賭馬的人肯定多,長遠看,他還是會賺回來的。”

鐘斐搖搖頭:“他日子不會好過,不止我看出了。”

投注「深淵」的,還有一筆不大不小的數額,說明有人也看出了玄機,在試水。這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蠍子梅有一個難纏的對手。惡人自有惡人磨,以後,一場又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裏,誰贏,誰輸,誰知道呢。

鐘斐不糾結以後的事,他只想早點離開這裏,早點給金陵醉充滿能量源。

星隐扶着面具若有所思:“錯就錯在蠍子梅不該找上了我們。”

鐘斐笑道:“耍詐的人總會踢到鐵板,恰好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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