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經冬寒,不知春暖
【第十九章】
啪的一聲響,玉狐貍面具呈網狀,迅速裂開。鐘斐毫無知覺,依舊站着。
說時遲,那時快。
雪衣男子忽然一拂手,袖出萬朵千朵小紫雲英,漫天飛揚如雪,将鐘斐遮住了。漫天花瓣,根本分不清人在哪裏。
然而,宗陵侯卻怔住了,穿透密密麻麻的花瓣他看清了鐘斐。
“是你嗎?”
宗陵侯輕聲問,似怕驚破這夢境。
鐘斐使勁拂開迎面撲來的花瓣,哪裏還能聽見別的。花兒沒有落完,忽然腳下一滑,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帶走。他才要掙紮,一個手刀劈在了他脖子上,他暈了過去。
……
鐘斐是被凍醒的。
睜開眼,他先看見自己呼出的白氣,不遠處,雪衣男子冷冷地望着。
一切來得突然,但不匪夷所思。鐘斐前後一聯系,大約明白了怎麽回事,無非,又是無妄之災,卷入了他人的□□,被嫉妒連累了吧。
“我不是宗陵侯要找的人。”鐘斐開門見山。
“你怎麽知道。”
“我經歷過什麽,自己還能不知道嗎。我沒見過那副畫,蠍子梅說過很像,但你放心,那不是我。我跟宗陵侯沒有任何交集,你無需猜疑。”鐘斐豎起領子,雙手環抱,陣陣寒氣,冷得不行。
“我當然知道,我才是他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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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欲蓋彌彰嗎,你若是,就會淡定了,鐘斐笑了:“那你為何抓我?”
“想抓就抓了。”雪衣男子轉身離開。
門沒關。
鐘斐跟了出去,出了屋子,豁然開朗,一股寒氣撲來,一片刺目的白晃得眼睛睜不開。待适應後,鐘斐才看出,這裏是雪山之巅。俯視望去,目之所及。一山連一山的白雪,飛鳥都飛不出這千萬裏的白,難怪這麽冷。
雖有陽光,毫無溫度,鐘斐凍得一哆嗦。每吸一口氣都覺得肺部都要涼透了,這種鬼地方也有人呆,真是見鬼了。
“把我放回去吧,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想殺了你。”
從你說出這句話開始,不,從你讓我活着醒來,就殺不了我了——鐘斐洞悉這種投鼠忌器的心情,雪衣男子,一定很在乎宗陵侯。若不是這裏太冷,凍得受不了,鐘斐會耐心等耐心問,只需要一點點冷靜的時間,雪衣男子最終一定會放他走的。
“星隐很快就會追過來的。”鐘斐呼出一口長長的白氣。
“星隐?”
“我不可能是宗陵侯要找的人,因為,我一直和星隐在一起。”鐘斐編了一個理由。這個理由好,一方面撇清關系,另一方面,有星隐做擋箭牌,雪衣男子就不會那麽敵視了。
雪衣男子追問:“你們是什麽關系?”
鐘斐坦然:“自然是戀人。”
果然,男子瞬間釋然,板着臉說:“你敢在宗陵侯面前承認嗎?”
鐘斐啞然失笑:“為什麽不敢,我們堂堂正正。”
撒謊算什麽,什麽都比不上趕緊離開要緊,會死人的,鐘斐嘴唇抖得厲害。
“有衣服嗎?”鐘斐問。
“等着吧,他們很快就會找來的。”男子很冷淡。
鐘斐随後又旁敲側擊了幾句,鐘斐得知男子叫寒無然,一直住在這雪山上,性格冷僻——果然,很在乎宗陵侯,所以會下雪山吧?
人冷,山冷,空氣都是凍住了的。鐘斐冷得受不了,在山巅運動了兩圈,勉強生出些熱氣。望着無垠的雪山,鐘斐忽然想起了星隐,正是在雪中被毀容了。最近遇到的事,總有莫名的關聯,這一件,是否也一樣呢。
是無巧不成書?
還是有因才有果?
不多時,果然三個人來了:星隐、宗陵侯、以及抱着古琴的秋七弦。秋七弦身嬌體弱,這會兒嘴唇都凍成淡紫色了,不知他是怎麽跟過來的。
星隐一見鐘斐,立刻沖過來抓住了他的手,心疼地問:“冷嗎?”
鐘斐笑笑:“冷得受不了,你何不抱抱我呢?”
抱?星隐不敢動。
鐘斐大方地抱住星隐,星隐立刻也環住他的肩膀,緊緊抱住了。鐘斐貪婪地汲取溫暖的體溫,一刻也不想離開。
幾米遠的宗陵侯一臉憤怒,要發功,被秋七弦一把攔住——看上去很弱的琴師,出奇強呢。
“你看到了,鐘斐不是你要找的人。”寒無然語調很冷。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宗陵侯眼眶欲裂。
“你找過那麽多人。”寒無然憤怒地說。
“他就是!只有他讓我瞬間想起了所有的事,所有,所有的事情!”
宗陵侯一把推開寒無然,徑直走向鐘斐。星隐一下子擋在鐘斐身前,緊緊牽住了鐘斐的手,三人形成一個不協調的三角。
“鐘斐,我找了你三年。”宗陵侯面無表情。
“你認錯人了。”
“我怎麽會看錯?我整整照顧了你七年,每一天,看你靜靜地睡在那裏,我都要看上一萬遍;,用盡一切方法,企圖讓你從那裏出來;每一晚,我都祈禱你第二天會醒來。為什麽,一醒來,你卻和三郎在一起。”宗陵侯眼眶似有閃光,只一瞬,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宗陵侯。
睡容?他真的見過自己?
鐘斐想松手,被星隐拽得更緊了。
“我并不是有意扔下你的,三年前,我失憶了,我忘記所有的事,只記得你的臉。直到今天,我才想起這一切。”宗陵侯癡癡地看着,“對不起,我找錯了那麽多人。”
這十年果然發生過一些事吧,鐘斐上前兩步。
唰,一道寒光閃過。
星隐攔在宗陵侯和鐘斐中間,手持封魔鏡,年輕的臉龐又悲憤,又傷心,想說什麽,又急得說不出來,只能擋在中間,不讓鐘斐過去。
宗陵侯不遑多讓,徑直甩出了一個旋轉着烈焰的神器:“三郎你讓開!”
“憑什麽讓,鐘斐又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是一個睡着的活死人,鐘斐不是。”星隐絲毫不讓步。
眼看兄弟相殘,秋七弦琴弦一撥震開了兩個人,抱着琴站在最中間:“你們倆都先放下,瞎争什麽,何不問問當事人。鐘斐,你說,你是不是老五要找的人?”秋七弦。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鐘斐的身上。寒無然抿緊嘴唇盯着他;星隐咬着嘴唇,已經發白;宗陵侯的目光赤忱,如有一團火,能将雪山融化一樣。鐘斐想否認,但他覺得宗陵侯說的都是真的。
「在逃生艙睡了十年」這種事,本就毫無知覺。逃生艙的內設計得貼合人體學,很舒服,又有營養供給,睡再久也不會不舒服;外形是仿生設計,可以根據環境随意調整,就像變色龍一樣完全隐身,加上是落在森林裏,所以睡十年也沒被人發覺。
然而,誰又能保證真的完全隐形呢?
像宗陵侯這種有功法的人,也許能勘破現代科技的奧秘呢。鐘斐心情亂了,是不是辜負了宗陵侯的一片情誼呢,他還是想問一問,到底發生過什麽。
鐘斐一擡頭,對視上了星隐,雙眸黝黑,竟然也閃爍發光,年輕的臉龐傷心至極——也許只要一句話,或者鐘斐的一個點頭,他就會轉身離開。
鐘斐慢慢地笑了:“宗陵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宗陵侯驚訝,赤忱的目光一點點變冷:“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鐘斐握住星隐的手:“過去的二十多年裏,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沒有沉睡過。你找的人,也許只是和我相像而已。星隐,我們走吧。”
宗陵侯驀然擲出風火輪,冷冷地說:“無論是不是,你都要留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逃生艙睡了十年」這種事……這一段是我從草稿中找到的,總覺得之前用過,哭死,我先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