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沐攸将趙落落送回皇宮,并編了一套說辭,說是途中遇到翻牆出宮的太子,就給拉回來了。

趙落落自然挨了皇帝的一頓數落。

皇帝今天早上聽說太子醒來了,連早朝都不上了,特意跑來東宮看他,結果看到東宮裏的侍衛和宮女滿院子找太子。

亦是特意趕來看太子的皇後氣得在喝去火茶。

早知道當初下旨打他板子的時候就應該打得重一點。

趙落落低眉順眼地給皇帝認錯,暗地裏使勁瞪沈沐攸。

皇帝則因為沈沐攸将太子送回來而要賞賜他,沈沐攸恭敬道:“陛下,微臣不要賞賜,微臣只是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說來聽聽?”

“于軒于副尉是微臣的好友,前些日子生了病,看過大夫之後卻不見病情好轉。微臣鬥膽,想請一位宮中的太醫給于副尉探一下病情,懇請陛下應允。”

“朕允了。”這樣小的請求,皇帝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他讓身邊的李公公帶沈沐攸去太醫院,找一位太醫随沈沐攸出宮。

沈沐攸謝恩之後便起身退了下去,在趙落落滿目的幽怨中離開了東宮。

沈沐攸帶着太醫趕去于家的途中,繞了一些路回府中将林青梧也接了過來,随他一起去于家。

林青梧沒有想到她說的那個笨方法真的能派上用場,在京城中,且不論醫術的高低,只要是頂着太醫的帽子,說出的話自然是極具權威、令人信服的。

她不知道沈沐攸是用什麽方法請到太醫的,當着太醫的面又不好意思問。

沈沐攸卻偷偷告訴她:“有機會帶你去見一個你想見的人。”

她想見的人?

她現在比較想見到趙落落,可她能見到嗎?

于家堂中,香雪芽正跪在堂下,執意不接老夫人寫下的休書。

那不是她夫君寫的,她不接。

昨晚她試圖去找夫君,卻依舊被大夫人攔下。夫君病情驟然惡化,大夫人說都怪她沖撞了夫君的病情,并将這話說給老夫人聽。

老夫人一氣之下,今日一早便将她叫到堂中,數落她嫁入于家以來的不是,并讓賬房先生代筆寫下一封休書,讓她拿着休書趕緊離開于家。

香雪芽不接,老夫人便将休書丢在她的膝下:“你接或不接,這于家也容不下你了。若不想我差人将你拖出去鬧得太難看,你還是自己離開吧。”

香雪芽哭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眼淚幹涸,哭不出來,反倒是平靜了一些:“老夫人,既然您不肯留在我于家,那能否讓我見夫君最後一面?”

老夫人還未開口,大夫人先一步嚴詞拒絕:“不行!你不能靠近夫君,你命裏克他,會讓夫君的病情更嚴重的。”

“大夫人,這克與不克本就是無稽之談,你實在不講道理!”

“算命先生說你克夫,我不讓你見夫君也是為了萬無一失。夫君昨晚為何病情忽然加重,還不是因為你不聽勸阻硬要往夫君房裏沖……”

兩人剛吵了幾句,門口的家丁忽然來報,說是沈大人和夫人請了宮裏的太醫過來看病。

“太醫?”老夫人一聽,當即站了起來,“快請他們進來!”

香雪芽眼中迸出驚喜:“青梧來了!”

大夫人卻臉色一變,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老夫人走出去迎接,經過香雪芽身邊時,看了她一眼:“還不趕緊起來?別叫外人看了笑話。”

“是。”香雪芽趕忙站了起來,還将臉上的淚漬擦幹淨,這才随老夫人和大夫人走出去,地上留下的那休書也被下人撿走藏了起來。

林青梧和沈沐攸剛走到院中,于老夫人帶着大夫人和香雪芽就迎了上來。

林青梧一眼就看出香雪芽剛剛哭過,而且哭得還不輕,眼睛通紅通紅的。

“于老夫人,這位是宋太醫。”沈沐攸向于老夫人介紹道,“昨日香姨娘來找我家夫人,說起于兄的病情,恰好今日偶遇太子,聖上開恩,特意安排宋太醫過來給于兄瞧病……”

一會兒太子,一會兒聖上,直說的于老夫人有些懵:“怎麽,聖上和太子也知道我這兒子生病了?”

“是啊,事不宜遲,咱們先帶宋太醫過去看看于兄吧,剩下的咱們邊走邊說。”

“哎好好好!”于老夫人忙帶路往于軒房間走去。

香雪芽也跟着走了兩步,卻被大夫人扯住衣袖:“你就別去了,回你房裏等着!”

林青梧眉頭一皺,轉身走到香雪芽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看都不看大夫人一眼:“走,我們一起過去。”

大夫人看到林青梧過來給香雪芽撐腰,想到她之前來于府大鬧過幾場,不好招惹,也就不敢再說什麽了。

老夫人原本也不想讓香雪芽過去的,但是她是林青梧的好友,今日這太醫也是林青梧的夫君請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好趕走香雪芽。

一行人來到于軒的房間,打開房門,便聞到裏面濃重的藥味。

于軒躺在病榻之上,蒼白的面色中泛着些許的灰意,雙唇褪色,眼眶凹陷,目光渾濁,與以往英氣勃發的他判若兩人。

許久沒見到于軒的香雪芽,見到夫君如此摸樣,忍不住又要落下淚來。

她知道他病情嚴重,卻不知竟嚴重到如此地步。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沒讓自己失态。

林青梧輕輕拍拍她的背,安撫她。

太醫提着藥箱過去診治,把了幾回脈,又詢問了于軒一些事情,約莫花費了兩刻鐘的時間,才站起身來。

他并沒有當着于軒的面說出他的病情,而是以回去查醫書确認病情為由先退了出來。

于老夫人忙跟出來詢問,宋太醫這才說了事情:“老夫人,兩位夫人,于副尉這病怕是……唉。”

這一聲嘆息,叫老夫人身子一顫,幾乎站立不穩。

先前也請過幾個大夫,有的大夫說能治好,有的大夫說治不好,還有的大夫連病情都看不出。

如今太醫蓋章定論:于副尉這病,是真的治不好了。

“于副尉常年在外,飲食無法保障,且為了方便,經常食用腌制或熏幹類的食物,加之于副尉喜好飲酒,多種原因才造成了今日的病情。随着他病情的加重,他的吞咽會越來越困難,此時若還能吃下東西,他想吃什麽便給他做什麽吧。”宋太醫遺憾道。

于老夫人聽罷,捂着心口,痛極道:“我的兒啊!”

香雪芽亦是滿目悲怆,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此時大夫人卻忽然跳出來指責宋太醫:“你胡說,之前明明有大夫說我夫君的病能治好的,算命先生也算過我夫君能長命百歲。怕不是你這個太醫的身份是假的,是香姨娘和沈夫人故意找來給我們添堵的吧?”

“不可對太醫無理!”于老夫人冷眉斥她一句。

宋太醫雖有不悅,卻也沒有發作出來:“大夫人,算命蔔卦這種東西,雖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是也要把握分寸,旁門歪道之法是斷然不可用的。”

大夫人杏眸圓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方才探于大人的脈搏,發現他腸胃受損嚴重,問過之後,于大人說昨晚你給他喝了一碗用香灰和燒過的符篆熬成的藥。”宋太醫對她的無理并不在意,可是對她的無知卻是滿含愠怒,“于大人現在經不得折騰,你居然給他喝那種髒東西,簡直胡鬧!”

“什麽?”于老夫人質問大夫人,“你給我兒喝了什麽東西?”

大夫人被宋太醫和于老夫人連番質問吓到,雖然有些心虛,但還是嘴硬道:“是算命先生說、說夫君只要喝了那碗藥,病很快就會好的。”

“難怪昨晚我兒的病情忽然加重,原來是你搞的鬼。”于老夫人氣得渾身直打哆嗦,指着她道,“你自己愚昧無知,險些害了我兒的性命,卻還誣陷香姨娘,我看被趕出去的人,應該是你……”

“老夫人,我也是想讓夫君早點好起來,算命先生說過的,只要夫君……”

“閉嘴!”于老夫人看她還不知悔改,不由大怒,“回你的院子裏閉門思過!”

這一場争吵終于在大夫人氣得跺腳離去才算收場。

宋太醫開了個藥方,對于軒的病情能起到暫時的緩解,但治好是不可能了。

老夫人和香雪芽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沈沐攸讓林青梧先在這裏陪香雪芽,待他将宋太醫送回宮去,再來接她回家。

香雪芽拉着林青梧的手,泣不成聲。

她不僅是哭于軒的病情,哭自己的命苦,亦是哭這幾日受的委屈。

林青梧聽她說,在他們趕來之前,于老夫人居然已經寫下了休書,不由為她感到十分氣憤。

“既然如此,你便拿了休書回老家,再不跟于家有來往!”

“你這話說的,太孩子氣了。”香雪芽一邊拭淚一邊說,“終歸這五年來夫君待我還是好的,我與他這五年的情分也做不得假。老夫人待我怎麽樣我不在乎,我現在只想着陪夫君走完最後的路。”

可老夫人誤信大夫人的話,讓香雪芽白白受了冤枉,到現在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說,只是是命丫鬟送來了那張休書,說是讓香雪芽自己做決定。

香雪芽當着那個丫鬟的面将休書撕掉,并問丫鬟:“老夫人此時可還好?”

丫鬟答:“不太好,勉強撐着罷了。”

丫鬟走後,林青梧憤憤不平道:“她都這樣對你了,你還關心她奶奶個後腳跟?”

嗯?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罵人的話說得越來越順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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