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冬陽微弱的暖流照射在屋脊上,積雪融化,雪水順着屋脊流淌而下。

席瑾蔓再進書房時,四叔已經不知從哪裏找了本書,正捧着書看得出神。

若是席瑾蔓識相些,就該自己主動告辭,可偏偏心裏有一個聲音,不停在說着不能離開,不能離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次錯過了誰知還有沒有下次,萬一下次再見四叔,四叔又變回了那個冷冰冰的模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麽想着,席瑾蔓便厚着臉皮站在離四叔半丈遠的書案前,等四叔看完書後再找機會搭話。

四叔總不能看一下午的書什麽都不幹吧!

況且自己別的沒有,就是時間多,今日就耗在四叔這裏得了。再不行四叔總要用晚膳的吧,趁着四叔用晚膳的時候也能說上幾句話呢。

窗外,屋脊上的雪水嘀嗒嘀嗒,聲音不時傳入席瑾蔓的耳中,漸漸越來越密集。

席瑾蔓無聊得緊,起先還能盯着四叔看打發時間,可四叔略一調整姿勢,整張臉便被書完全遮擋住。

一對烏溜溜的眼珠子四處轉啊轉,書房裏的擺設大氣,雖不大,可絲毫不嫌擁擠,就連百寶架上都稀稀疏疏只擺了一半,且不值什麽錢的盆栽就占了好幾樣,還有一半空置着。

在席瑾蔓的印象裏,四叔吃的穿的用的,皆是挑最好的來,而如今這一室擺設,都還沒有自己小庫房裏鎖着的那兩匣子首飾值錢。

聽娘親說,那時祖父還在世,這行起院是上四叔回來,才特意着人收拾出來的,四叔走後一衆擺設又收回了庫房裏,這次娘親不過是再讓人從庫房裏再擺出來而已。

說起來到底是祖父沒有重視四叔的緣故,否則當年行起院的擺設也不會如此敷衍了事。

如今祖父已去多年,不知爹爹和四叔的關系能不能破冰。

一想起那兩人每次見面都冷着一張臉,壓根不願與對方多談的樣子,席瑾蔓便有些頭疼,道阻且長,希望渺茫。

不過也不是一點兒希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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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也是庶出,和爹爹卻兄友弟恭,證明爹爹對庶弟也不是那麽排斥,就是不知為何,爹爹對四叔不能像對三叔一般和善,反而似乎是帶着一股厭惡的情緒。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弄清當年的事。

上一世席瑾蔓倒也想過,當年祖父領四叔和蘇老姨娘回府一事,是不是有些什麽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否則為何祖父既然願意接回四叔,又想方設法要折騰四叔,直接從一開始就不把四叔接回來,不是更好?

可那時肅國公府已破,席瑾蔓待在坤雲山上壓根無從查起。

現如今倒好,要查起來應該不難。

席瑾蔓想得入神,直到耳邊響起一陣輕微的杯瓷碰撞之聲,這才将席瑾蔓的思緒拉回。

循聲往四叔看去,眼見四叔的茶盞已空,席瑾蔓眼睛倏地一亮。

墊着腳尖轉身走到放茶壺的案上,席瑾蔓伸出手正想試試溫度,卻見自己纏得一層又一層的雙手,一時有些錯愕。

糟糕,手纏成這樣,還怎麽給四叔續茶。

又不想叫人進來幫忙,席瑾蔓想了想,自己這雙手受傷的是手掌,又不是手指,今日娘親怕自己勒得難受,又特意纏得松,簡單的倒茶動作應該不是問題。

好在茶壺不滿,拿起來也不很重,席瑾蔓一手兩指稍插入壺柄中一小截,另一手自下邊托住茶壺,雖有些晃晃悠悠,倒也順利拿了起來。

穩着壺身走到了四叔身邊,席瑾蔓全部心神都在手中茶壺上,也沒分神看四叔什麽反應,将茶壺先放下後直接掀開杯蓋,爾後複又拿起茶壺,微微傾斜一個角度,任一注細小的水流從壺嘴中溢出。

眼看着茶盞中水位越來越高,席瑾蔓提着心慢慢放下,嘴角微微勾起,忽然餘光一掠,一旁的四叔不知何時目光已經從書上,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一陣心驚,席瑾蔓的手一抖,原本就不怎麽穩的茶壺,眼瞧着就要從手中滑落,幸好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從席瑾蔓手中穩穩接過茶壺。

粗粝的觸感從席瑾蔓露在素布外的指間滑過,酥酥的,癢癢的,讓席瑾蔓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手。

偷偷睨了一眼四叔的神情,只見四叔蹙着眉,起身将茶壺放回先前案上的托盤中,望着四叔的後腦勺,席瑾蔓不禁又生出些忐忑的感覺來。

真是笨手笨腳,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四叔別是生氣了吧。

不,四叔才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不過……若是氣自己打擾到了他……

這倒是有可能生氣的。

眼見着四叔轉過身向自己走來,目光正緊緊盯着自己瞧,也不知在想什麽,席瑾蔓被盯得有些手足無措,原本紅潤的臉上愈加燥熱。

“四,四叔,您喝茶。”席瑾蔓讨好地朝四叔笑了笑,手不方便拿起茶盞,便先前推了推。

席駿铮未置一詞,目光在席瑾蔓包紮的手上流連片刻,便直接落座。

四叔不開口,席瑾蔓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氣氛也不知四叔有沒有再生氣,貿然開口總覺得有些突兀。

書房裏燒了暖爐後溫度漸漸升高,席瑾蔓披着鬥篷便有些燥熱,伸手揪了揪領口,想要将領口處的鬥篷揪松些。

目光偶然一瞥,只見書案正中擺着一張宣紙,龍飛鳳舞的字跡骨力遒勁,偌大一張紙上只有寥寥數字,很是嚣張。

“四叔的字可真好看!”趁四叔還沒重新拿起書來看,席瑾蔓腆着臉誇贊道。

千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席瑾蔓心想着多誇誇四叔,一準沒錯吧。

聞言席駿铮的視線跟着往書案上看去,只見字跡雖骨氣勁峭,可終究透着幾分急躁和虛浮。

就在席瑾蔓期待地等着四叔的反應時,席駿铮終于開了口:“你的字寫得也不錯。”

席瑾蔓一愣,這話聽着怎麽那麽像禮尚往來?

再仔細一想,除了昨日外,四叔哪裏還見過自己的字,而自己昨日那糟蹋筆墨的字……

席瑾蔓醒悟過來,四叔這分明是在嘲諷自己!

“昨日是我發揮失常,四叔把昨日的事忘了,改日我重新寫給四叔看。”

席瑾蔓腮幫子鼓鼓,有些不甘,要不是手現在不方便,真的恨不得立刻就寫給四叔看,以證自己的清白。

看小姑娘那副較真的樣子,席駿铮嘴角勾了勾,放下了手中的書:“改日是什麽時候?”

見四叔肯搭理自己,席瑾蔓喜上眉梢,擡起手來看着包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手,思索着這麽嚴重的傷勢,應該多少日痊愈才合适。

還沒等席瑾蔓想出個所以然來,席駿铮又很快接着開口:“依我看,要不就三日後吧,榕姐兒覺得如何?”

三日啊……

席瑾蔓的臉上一時有些糾結。心裏不想拒絕四叔,可手上包紮成這樣的傷勢,怎麽看也不像是三日就能痊愈的樣子。

“四叔,不如再多等幾日吧,等我好利索了,寫出來的字才能更好看啊!”席瑾蔓讨好地看着四叔,一雙水潤潤的桃花眼兒眨啊眨的,一派天真又妩媚的模樣。

席駿铮錯開視線,重又将書拿起。

呵!臉皮還真厚,就這麽自信自己的字寫得好看?

不知怎的,席駿铮心裏竟不想拆穿她的小伎倆了。

“四叔?”席瑾蔓見四叔不說話,似乎又要看書的模樣,一時有些着急,生怕他又将自己晾在一旁,不再理自己。

這書有什麽好看的!別以為自己不知道,這些四叔明明早就都會了啊!

被身旁那雙眼睛自上而下緊盯着,鼻間不是傳來淡淡的甜香,就像昨日聞到的玫瑰蜜水的清甜,席駿铮稍稍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音,敷衍着回答:“嗯,那就再過些日子。”

席瑾蔓得償所願,不由嘴角微翹,正要再開口,卻被席駿铮搶了先:“你站着不累?”

那意思就是不會趕自己走咯?

席瑾蔓的嘴角翹起一個大大的弧度:“累!我去榻上坐會兒!”

就是昨日席駿铮坐的榻上,今日兩人正好換了個位置。

站了這麽久,席瑾蔓還真有些累。先前四叔沒讓自己坐,席瑾蔓壓根就沒想着坐,這是在爹娘面前都沒有過的。

只能說上一世四叔威嚴過甚,哪怕知曉了如今四叔好相處了許多,可那些打心底裏下意識的思維,一時還是難以扭轉過來。

轉身走開時,席瑾蔓層層疊疊的百褶裙擺翻飛,如秋水驚瀾,飄飄漾漾,帶起一陣香風。

席駿铮下意識凝神屏息,那股香風卻是無孔不入,從臉龐上輕飄飄似輕紗拂過,甜香已然沁入心田。

作者有話要說:  四叔今天有點蕩漾~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四叔:這麽晚了,咱們上床歇息吧。

榕榕:不!你嫌棄我字醜,我要練字。

四叔:……

悔不當初。

謝謝博博熙熙扔了1個地雷,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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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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