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媽?”厲水微微皺眉,看向蔣玲玲,“你怎麽跟我媽說了?”

“啊……我不知道厲大哥不想讓蘇大娘知道。”蔣玲玲語氣非常的抱歉,還微微低下了頭。

“算了,沒事。”

他媽年紀大了,他主要是怕她擔心,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他也不好再苛責蔣玲玲,他媽馬上就到了,他還得想想怎麽跟她說。傷口上的麻藥已經過了有效時間,連綿不絕的疼痛擾得他心煩意亂。

厲水下意識的再次看向床頭安靜的手機,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起來,他平靜的眼神猛然一動,不顧手臂上的夾板,一把将手機撈了過來。

蔣玲玲瞬間繃直了脊背。

來電顯示是“宋瑜學長”,厲水先是失望了片刻,又想起昨天的失态,指尖有些微微顫抖,十秒鐘後,他接通了電話。

“厲老弟啊。”電話那頭是宋瑜帶着嘆息的聲音。

“宋學長。”厲水的心頭緊了緊,幾乎害怕聽到他說昨晚的事。

可惜宋瑜看不到厲水心中的想法。

“關于昨天的事情,老哥要跟你說聲抱歉。”

“不……昨晚是我失禮了。”

宋瑜苦笑了兩聲,“要不是我,你和水……邢舟也不會這樣。”

“問題出在我們自己身上。”長時間未曾飲水,厲水的喉嚨有些幹澀。

電話兩頭呈現短暫的寂靜。

“你現在方便出來喝一杯嗎?老哥請你,就當是賠罪了。”宋瑜先行打破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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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在醫院。”厲水不怎麽會騙人,只好說出實情。

“醫院?”宋瑜驚訝,“你怎麽了?”

“昨天開車不小心撞到了胳膊。”

“沒有大礙吧?老天……你在哪個醫院,我過來看你。”宋瑜語氣關切。

“沒有大礙,就不麻煩學長了。”厲水下意識的不想在短時間內見到宋瑜,作為昨晚混亂的見證者的宋瑜。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一個不敢面對的人。

厲水執意不說自己在哪家醫院,宋瑜也沒辦法,兩人又溝通了幾句實驗項目上的事情,準備挂斷電話。

“學長等一下。”厲水突然叫住了宋瑜。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和他認識,為什麽會參加一個女裝派對……”說到“女裝”二字,厲水啓齒的有些艱難。

“唉,派對本來是給我接風的,其實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穿女裝過來。”宋瑜語氣裏帶着無奈,“至于邢舟,我和他在網上認識。”

“是論壇嗎?”

“是。”宋瑜回答的很幹脆。

“好的,我明白了。”厲水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蔣玲玲在一旁安靜的削着蘋果,她很敏銳的感覺到了厲水的情緒波動,于是她選擇了沉默。

厲水靠在了床頭,慢慢閉上眼,兩處傷還在混亂的疼着,他用手指捏着眉心,試圖讓自己好受一點。

關于自己的傷情以及車禍後續,厲水并沒有詢問蔣玲玲,而是按鈴叫了醫生。

左臂骨折,額角擦傷,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

跟他相撞的是一輛運貨的小面包車,車主倒是沒怎麽受傷,人現在還在交警大隊,原因除了車禍還有貨物超載。

醫生一走,蔣玲玲便立刻站起來,輕聲的說道:“厲大哥,吃個蘋果吧。”

這是她又削的一個,剛剛那個由于時間太久已經氧化了。

“你吃吧小蔣,我現在沒什麽胃口。”

蔣玲玲還想說話,但厲水已經靠在床頭再次閉上了眼睛,蔣玲玲一顆蘋果托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後她還是默默的收回了手。

現在是早上八點,蔣玲玲去醫院食堂為厲水買來了早點。

她站在門口望着病床上的厲水,不自主的開始發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不戴眼鏡的厲水,這樣的他少了嚴肅和禁欲的氣質,它們都轉化成了難得一見的柔和。

厲水身上穿着病號服,病號服是一個神奇的東西,不管你平素是多麽強大的人,只要套上了它,就會立刻顯得脆弱,好似需要人照顧一般。

這是老天給她的一個機會。

昨晚她給厲水打電話,本想要約他出去吃個飯,以感謝那次的出手相助,誰知道竟然是醫院接的,說手機的主人出了車禍,人還在手術室裏。她一陣驚慌,連外套都顧不得換,就二話不說就打車趕來了醫院,還好厲水并無大礙。

厲水從手術室裏出來轉到病房,她就在旁邊一直守着,他的手機放在床頭,十二點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她本來想接,但看到來電顯示是“小舟”時,突然猶豫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挂斷了電話。她害怕厲水醒來知道,于是用他的指紋解鎖,然後删除了通話記錄。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所以她一直忐忑不安,但當她此刻站在門外,偷偷看着病床上那個脆弱的男人時,她所有的糾結全都消散了。她手心微微出汗,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照顧他一輩子。

邢舟發燒了,距離上一次發燒才過了不到一個月,直到中午十二點他才悠悠轉醒。他膝蓋疼得厲害,但比不過腦中的鈍痛,他摸了摸身邊,半塊床鋪還是整整齊齊的,厲水沒有回來過。

厲水是失望的連他自己家都不要了嗎?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頭一空。

他呆呆的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過了好久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下午還有家教。

他吃力的下床,在客廳找到手機,撥通了何歡歡媽媽的手機號。

“喂,歡歡媽媽。”邢舟一開腔便是濃重的鼻音,都不用他說,何母直接就聽了出來。

“小邢老師,你這聲音,是生病了嗎?”

“抱歉,我今天發燒,下午不能過來家教了。”

“沒事沒事,生病了就在家裏好好休養。”何母對邢舟的家教水平非常的滿意,二話不說就理解了他。

邢舟剛準備道別,電話就被何歡歡搶了過去。

“小邢老師,你生病了?”

“嗯,今天下午就不過來了,但我給你布置的化學題還是要做,我明天會來檢查。”邢舟說完咳嗽了幾聲。

“好吧。”何歡歡語氣有些遺憾,“小邢老師好好養病,其實我今天下午是有禮物想要送給你的,不過明天送也一樣。”

小丫頭還有禮物要送給他?邢舟笑了笑,和她說了幾句後挂了電話。

邢舟的膝蓋上滲出了血跡,在受傷的時候發燒,這可不是件好事,邢舟還沒有燒糊塗,他知道自己該去醫院。

邢舟放下手機走進洗漱間,看到鏡子時皺起了眉,鏡子裏的人仿佛不是他,那人面色蒼白如紙,全身呈現出顫抖的狀态,幹裂的嘴唇因為剛才的說話也冒出了血跡。

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反而有更多的血冒出來,他只好用舌尖抵着傷口,鐵鏽的味道瞬間盈滿了口腔。

如果厲水在,厲水此時一定會叫他別碰,然後從醫藥箱裏找來醫用棉簽,捧着他的臉,輕輕的按壓在他的唇上。

但這只是一個基于過往的假想,而現實是,厲水可能永遠也不會再捧起他的臉了。

邢舟舔舐着血水,昏昏沉沉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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