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東寰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滄澤的想法。

神尊的主人格看上去雲淡風輕超脫世俗, 對副人格與林淩都不怎麽關注,就連中途辦事時在少年身體裏醒來,都能夠若無其事地抽身——對于任何事,他都像旁觀者, 從不參與進去,反而能将一切看得真切。

在修真界, 凡是修真者, 修行路上總有心魔。

無論在突破修為歷經天劫之時,還是在情緒波動過于激烈的情況下,都有可能遭受心魔的襲擾, 從而走火入魔。

但東寰一次都沒有。

就連他當年橫渡大名鼎鼎的心魔橋, 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心魔拿他毫無辦法——直到林淩的出現。

東寰起初只當是副人格一時興起,才會撿回來林淩說要收他為弟子。平心而論, 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東寰并不贊同, 收徒意味着麻煩與牽扯。

但他作為主人格, 與副人格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東寰沒有去幹涉副人格的選擇, 任由林淩留了下來。

他的副人格對這個孩子很好, 手把手地教導。在最開始的時候,東寰偶爾醒來,還能夠看到在藏書閣的燈油下,林淩趴在桌上睡覺的樣子,而他自己則站在一邊, 顯然是陪着他溫習到了深夜。

他當日看着林淩的睡顏,随意翻了幾頁對方寫下的法訣,幾乎是掃過去的第一眼便發現了那法訣有些問題。

原來的清心決修煉了會使人凝神靜氣,而這本被改動過的法訣,只會是令人夜長夢多,容易受到幻覺暗示。

以他那副人格對法訣的了解,斷不可能出現這種誤差。

男人的指尖在紙張上頓了頓,卻什麽都沒說,徑直走出了藏書閣。

而後副人格的企圖昭昭,東寰有時候醒來接替副人格的時候,都能夠發現他對着他名義上的徒弟下了各種各樣的暗示——然後他們滾上了床。

那天東寰從黑暗中醒來,卻發現自己好像不太對勁兒。他埋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裏,緊緊相連,全身都傳來舒爽極致的感覺,那是他從來沒有體會的感受。

借着窗外透過來的月光,東寰看清了身下少年的臉,正是林淩。

通過之前一段時間的發現,東寰早已有所察覺會有這一天,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恰巧醒在這中間——少年柔韌纖細的身體就在他的身下,東寰醒來時他的手甚至還搭在他的腰上。

男人的手下意識地想松開,卻怎麽也無法脫離對方——以東寰的靈力來說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所以這只能說明是東寰不想移開。

神尊逐漸收緊了手,他想要出去,在一點點挪出來的時候,手掌用力掐進了對方的臀部。

而後他又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東寰只醒來那麽一點幾秒,就被副人格再一次成功取代。

他們的替換只在一瞬間,林淩甚至都沒有發現那中間換了人。

只有滄澤在動作的時候,低頭看着少年身體上突然的那點瘀痕——那不會是他留下的,明顯是東寰那家夥才會這般不解風情不懂收斂。他的紫眸顯現出一種莫測的深邃來,滄澤更加大力地揉了一把那處紅印,成功換來林淩的瞪視,但他置若未聞地愈加用力起來。

林淩沒有察覺他們的異狀,他忙着在情欲漩渦中掙紮,只當是滄澤來了興致。

在第二天,蘇醒過來的東寰發現自己并未留在林淩身邊,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在地上有了一行字,字跡潇灑大氣,透着一股邪妄之意:“離他遠點。”

沒有人能進東寰的洞府,除卻他自己。

神尊的主人格立刻意識到這是副人格留給他的信息——他動也未動,閉上眼睛,一陣無形的風吹了過來,将那道字體覆蓋。

東寰不愛争搶,也無意于與滄澤起争執,更何況林淩本就是滄澤發現并帶回來的,他們兩情相悅,與他這個局外人又有何幹?

自此以後,他對林淩愈加地疏遠了,只本着師徒之道,偶有教育幾次。

滄澤也好似在竭力控制,令東寰再也沒有碰見過上次那樣的局面,只除了中間一次玩的過火,在中間放了東寰出來。

但是這次,東寰把持住了。

他甚至相當冷靜地立刻離開,都沒有碰觸林淩的一絲一毫。

有些事,林淩不知道,但東寰看得清楚。

他看到自己的副人格花在這位徒弟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多,不但玩出了花,還玩出了感情。

只怕是名義上的師徒,實際上的道侶。

緊接着林淩便失蹤了。

仙靈島上的結界毫無感應,在東寰坐鎮的情況下,只會是林淩自己偷着跑下了山。

東寰能感覺到他的副人格氣瘋了。

東寰本人無欲無求,可滄澤卻與他不同,滄澤獨占欲強烈,并且對屬于他的一切有着極強的掌控欲。

在林淩消失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東寰醒來都會發現自己在整個修真界中尋找林淩。

華山之巅,昆山絕境,五大不可去之地,七大絕境,都被他踏足了個遍,但仍然沒有能找到對方的蹤跡。

東寰尋了不少門派,令他們派人去尋,也一直未曾尋到過。偶有相似的消息傳來,他都會前去查看,可終究是一無所獲。

再後來,滄澤踏入了因果之道。

因果之道堪稱天道,極少人修行。想要修行此道,須心思通透之人歷經九死一生方才有一線可能。

滄澤心思過多,實則并不适合修行此道。

東寰看着體內出現的一條條因果線,将一切淨收眼底,可他還是沒有出面幹涉——或許是他自己也藏着那麽點私心,想找到那個孩子。

東寰的修煉資質簡直逆天,縱使滄澤心念過多,也依舊将因果之法給練了個大致精通。

可那依舊是無用功。

滄澤通過自己身上的因果線去追溯林淩的位置,在接近天外之地被攔腰截斷——要麽林淩在某處可蒙蔽天道之地,要麽就是已經死亡,骨灰落在了那兒。

滄澤并不相信後者,他确信林淩是想逃離出他的身邊,并且回到了他來時之地。

副人格的心思變得越來越重,并且也越來越會隐藏自己的蹤跡,有時候東寰醒來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麽。

他知道滄澤很喜歡林淩,而他自己——就算是看了一株樹木許久,那顆樹木有朝一日離開了去,也許還會有些失落吧。

心魔就是在那時候産生的,并且在滄澤通過那滴血上的因果線追過去,将林淩帶回來之後,他們的心魔就變得越來越龐大。

東寰不清楚滄澤和林淩說了些什麽,導致林淩一直來試圖勾引他——這不可能是林淩本身的主意,他是滄澤的徒弟,是滄澤的戀人,他愛着滄澤,最重要的是,林淩怕他。

男人能夠從他的眸子裏發現這一點。

林淩對滄澤很熟悉,會跟他開玩笑,以平輩般說笑,也會同他做那種事,而面對東寰這個主人格,他大多數時候都低着頭,保持着遠遠的距離。

唯二的兩次負距離接觸,一次林淩未曾發覺,另一次少年整個人直接就僵住了——就好像他身體裏的是一頭洪水猛獸。

既然林淩如此怕他,那東寰又何必明知故犯。

他一如既往,冰冷地拒絕了林淩,并且像個真正的師尊那樣,督促對方早日修煉。

這樣就算林淩再次逃下山,他也能夠放心一點。

随後發生的事超出了東寰的預料,他掉入了心魔所塑造出來的幻境世界,并且與滄澤對立——或許這是心魔勾勒出的,主人格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希冀。

林淩很愛滄澤,可東寰分走了這具身體的一大半時間,并且作為主導,那麽……少年會不會有時候也希望東寰這個他懼怕的人格消失?

午夜夢回之時,一向冰冷的男人會突然想到這點,而後将其掩蓋在萬千念頭之下。

心魔以此為引,将他們吸納了進去。

可光是心魔,還不足以做到這點,制造出如此龐大的幻境,并且令東寰與滄澤都失了記憶,陷入虛假之中。

只會是滄澤心甘情願地投入心魔的圈套中,他想測試某些東西,以達到他的目的。

東寰不想欺騙自己,他知道滄澤這般大費周章,不惜冒着走火入魔的風險也要進入心魔幻境測試出的答案是什麽——

他的确,也喜歡林淩。

在幻境中,林淩一次又一次選擇了他的時候,他無法再次自欺欺人。

東寰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旁觀者,正因如此,他才能夠清醒地看出林淩的好與壞。

甚至比起滄澤,東寰更知道林淩本質上是個怎樣的人,他只是用外在的熱情包住了冰冷的內心。

可他還是心動了。

神尊抱着黑發少年回到了仙靈島上,他給懷裏的林淩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對方的頭抵着自己的臉,等待着他的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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