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夢想

倆人去的書房是甘來似的。偏于舒适，有張榻榻米，還有張躺椅。躺椅在小陽臺上，可以曬點小陽光，很舒服。

年時倦從鄉下回到年家時已經七歲了，對于這個陌生的環境和自稱為母親的陌生女人很反感，但年母沒有因為年時倦的态度而退避，反倒是狠狠地寵着他。想要什麽就給，不喜歡什麽就放一旁，或扔掉。

年時倦一開始不怎麽喜歡尤對，但這是個活生生的人，總不能像以前一樣放一旁或者扔出去，也就勉強接受了尤對的存在，到後來……

年時倦回了神，停了思緒，看着手中的書。是本小說，挺有意思的，但看不大下去。

他側過頭，看着在桌子上寫題的甘來似。不像他總是走神，反倒是很認真，就是……

嗯，又回頭看我了。

甘來似沒解方程了，但還是計算題，寫到一半，他就沒忍住，回頭看向年時倦，哪知年時倦也看着他，倆人視線相對，甘來似很快就轉過了頭，沒繼續寫題了，只是盯着筆尖，發了會兒呆。

倆人就這樣，偶爾看一眼對方，或許只能看見一個背影，或許可以看見對方的眼睛。

門被輕輕地敲響。

“進來吧。”年時倦放下了書，大概是王嫂做好了小點心，送上來了。

的确。門一打開，就是王嫂有些拘謹的臉。

“二少爺，這個點心，還有茶水……”王嫂站在門口，沒敢進來。倒不是她怕年時倦，就只是她害怕年時倦嫌棄自己。

“進來吧，王嫂。”年時倦走到門口，将王嫂輕輕地拉了進來，“不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王嫂臉紅了紅，連忙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還有事……”

“行吧，”年時倦也不過多地攔着，“你也該休息休息。”

王嫂受寵若驚，“是，是。”

“行了，休息去吧。”年時倦擺了擺手，又看向甘來似，“還不過來？”

甘來似一直悄悄地關注着倆人，聽到年時倦的話，乖乖地放下了筆，走到椅子旁。

王嫂關門時瞥了眼那個小孩子，心根兒顫了顫，這模樣，就想夫人說的，俊！

甘來似沒在意，在年時倦的注視下拿了塊點心，是綠豆糕，軟糯，裏面的餡不知道是什麽，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多吃點兒。”年時倦也拿了塊點心，說。

甘來似點頭。

糕點顏色多彩，年時倦惡趣味地将一個粉色的糕點遞到甘來似嘴邊，笑眯眯地看着他。

甘來似愣了一下，一口咬了上去。

“啧。”年時倦搖着頭，自己也拿了塊粉色的，準備試試。味道還行，這塊……太甜了，不過甘來似到沒有反感，吃得很歡快。

喜歡吃甜的？

年時倦看着甘來似若有所思。

晚飯就多了許多關于酸甜、鹹甜的菜，年時倦給甘來似夾得不亦樂乎。

吃完飯後，年時倦就準備帶着甘來似回家，但被年母攔了下來。

“你朋友來家裏，總得送點兒禮物，”年母拿出個小盒子，又用手肘戳了戳年父，“還有你爸，準備了好久。”

年父在一旁不是很情願地也拿出個小盒子，沖着年母哼了一聲。

年時灏也拿出個禮物，看起來挺大個的，裝在袋子裏。

年時倦笑着，牽着甘來似的手，讓他接下。

甘來似每接一個禮物就鞠個躬，年母很不好意思地扶起了甘來似，笑了笑，年父倒是理所應當地受了這一躬，将禮物遞了過去，年時灏見甘來似鞠躬時表情怪怪的，但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多看了幾眼甘來似。

“開心嗎？”年時倦問甘來似。

“嗯。”甘來似點頭，抱着幾個禮物。

這是他所想不到的。他也不敢想到的。

竟然竟然……

真好。

年時倦見紅燈，停下車，摸了摸甘來似的頭，“還是個小孩子啊，收個禮就這麽高興。”

甘來似沒有反駁。他高興的不僅僅是這幾份禮物，更是今天所經歷的事。

他瞥了眼年時倦手腕上的手鏈，笑了下。

以後，他要送很多很多好看的東西給他。将那些東西都堆在他的身邊，而他就在中間。

光映在少年的眼裏，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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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家教一早就敲着門，來了。

年時倦有點心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還好昨晚睡得早，今天也起得早，否則……尴尬。

甘來似早早地坐在沙發上翻着手機。年時倦說他可以在網上看一看秋千的照片，若真有特別喜歡的，就照着樣子做一個。

聽到門響，他擡起頭，看着年時倦打開了門。

或許是老師來了。

甘來似想。

可惜，沒有遂倆人的願，來得是甘來珩。

年時倦愣了下，讓甘來珩進來了。

甘來珩目不斜視，直直地走向沙發，将身份證遞給了甘來似。

也不知道是哪兒來得照片，映在上面。甘來似接了過來，看了看，又擡頭看着甘來珩。

甘來珩卻一眼不發地轉身就走了。

年時倦還想攔一下，問問事，但門“啪”地一聲，被關上了。

倆人面對面對視了一眼，都不懂。

年時倦拿過甘來似手中的身份證，看了看，“真醜。”

甘來似不說話，只是看着年時倦。

這句話不能當真。甘來似的這張身份證在許多人之中算是出挑的了，雖沒有本人那麽俊，但卻也說不上醜。

年時倦還想說說，門又響了。

總不能是甘來珩又來敲門了吧？

年時倦再次打開門，所幸，是家教。

“二少，你好。”家教還沒進來，就伸出手和年時倦握手。

年時倦沒說話，伸手握了握，很快就收了回來。

“這位就是……我要教的小朋友？”家教走進來打量了一番甘來似，笑着彎下腰，開口，“小朋友，你好啊。”

“……”甘來似冷漠地看着他，沒說話，又看着身旁的年時倦。

“別說太多廢話，直接就在客廳開始。”年時倦收到甘來似的注視，也冷冷地看向家教。

家教臉僵了僵，他可不是來當個安安分分的家教的，更主要的是這位二少大爺啊！現如今可算是體會到旁人所說的冷了。還不只是一個，大的冷，小的……還冷。

家教的臉抽了抽，擠出個笑，“好，好。”

然後他就發現這位二少大爺的注意不好打，他感覺自己現如今也沒露出什麽馬腳，怎麽一來……就只能做個小板凳。

這倒不是刁難，只能說是命運。

年時倦不放心倆人呆在客廳裏，又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而甘來似也不願旁人坐在年時倦的一旁，加之沙發旁這個位置也算是他的專屬位置，自然而然，那位家教就只能坐在小板凳上了。

家教問了問甘來似的情況，得知他竟然連小學都沒有上過時，偷偷瞥了瞥一旁看電視看得起勁的二少，見他毫無反應，只能繼續說着。

“我回家會整理一些從小學到高中的古詩給你背誦，一些必看的文章也會讓你看看，你……認字嗎？”家教不大确定地問。

“認。”甘來似說。

“那你……先看看第一篇文章，然後做做課後題，有什麽不懂的，就問我，古詩我也不能在這種時候監督着你背，時間不夠，只能你課後自己找時間去背一背，好了，你先……看吧。”家教松了口氣，認字就好，他要求也不高了，只要認字，就行，之後好好教教，至于跟不跟的上附中的課程……這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甘來似沒有什麽困難的感覺，點了點頭，拿起鉛筆，開始讀文章。

第一篇是一篇寫母親的文章，甘來似讀得迷迷糊糊的。看完後，他又看向題。

第一題，母親做過最感人的幾件事是？

……

甘來似沉默地翻了回去，大略地勾了出來，發現橫線不夠，看向一旁的家教，而家教打開了電腦，敲着鍵盤，不知道在弄些什麽。甘來似猶豫了一會，決定等一下，先不寫。

第二題，第三自然段中畫橫線的句子用了什麽修辭手法？有什麽作用？

……

修辭手法？什麽是修……哦，比喻，拟人，排比之類的，作用……甘來似不知道。

甘來似看了看那個句子，寫上比喻二字，又看向下一道題。

第三題，母親為什麽會在我長大後離家而落淚？

甘來似看着這題，愣了一下。這題……太奇怪了，或者說是，太簡單了，就倆個字就可以答完。甘來似寫了倆字上去——不舍。

第四題，母親……

甘來似将會的都寫完了，看向家教，他還在敲着鍵盤。甘來似等了等，發現家教滿眼都是電腦，沒有分半點目光給自己，剛想開口，年時倦就說話了。

“回神。”年時倦敲了敲桌子，沖家教說，又看向甘來似，挑了挑眉。

家教有幸沒看到年時倦這麽活潑的一面，一擡頭，就看見倆張冷冷的臉。

“寫，寫完了？”家教咽了咽口水，問。

甘來似點頭。

家教看了看甘來似，又看了看年時倦，知道自己是坐不上那個沙發了，就站了起來，拿過習題，看了起來。

一看，家教就吸了口氣，他發現自己低估了甘來似，至少還是知道比喻這種修辭手法的，不用自己全部從頭開始教，真是……慶幸。

“你這第一題找到了重點，但是橫線不夠對不對？這個時候就不能全抄下來了，要總結這些你找出來的重點裏所表達的意思，然後……”

年時倦在一旁看着倆人，雖然對于這個家教說不上完全放心，但是甘來似那雖然冷漠但卻亮了起來的眼睛讓他很愉悅。

挺好的，年時倦想。

上午就這麽過去了。一上午年時倦都窩在沙發上，時不時才去下廁所，或者倒杯水，甚至因為甘來似不明顯的開心給家教也倒了杯水，這倒是讓家教受寵若驚，不過甘來似在一旁低下了眼，捏緊了手中的筆。

不過很快，甘來似就放下了筆。年時倦拿出了小點心給甘來似，且只給了他一個人，沒有給家教，這倒是另甘來似不是那麽的不開心了。

“二少，我以後的每個上午都會來教……他語文，明天我會将古詩打印出來，請您一定要監督他每天背誦，此外也應該再買些有關語文的習題，可以平時做一做，然後再給我看，還有卷子……這個就不用了，以後我也會留卷子給他，也請您好好監督。”家教交代了一大堆，只見年時倦點頭點頭再點頭，有些無奈，卻也不好說什麽，只能走了。

“累不累？”年時倦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問甘來似。

甘來似搖了搖頭，目光從那本留下來的習題轉而放在年時倦臉上。

“真不累啊？我在這兒坐一上午都快累瘋了。”年時倦反倒是恹恹的，沒精打采。

“……很無聊嗎？”甘來似問。

“嗯……還好，就是坐着沒事兒做，沒意思。”年時倦猶豫了一下，說。

“那你……你可以出去玩。”甘來似說。

年時倦愣了下，“我放心你一個人，哦，不，是你和一個陌生人呆在一起？真是……”

“……”甘來似轉過頭，沒說話。

“哎，行了行了，”年時倦躺了下去，“也沒那麽無聊，我在家都這樣，天天無聊，現在有你還沒以前那麽無聊，別別扭了，好不好？”

“沒有。”甘來似轉過頭說，“你很無聊，不好。”

年時倦笑了，彈了彈甘來似的額頭，“就沖你這話，我也不無聊了，吃飯吧，做了這麽久的題。”

甘來似紅着耳尖，點了點頭。剛才那句話……

今天就沒出去吃了，來不及，年時倦早就點好了外賣，也想着要不然在請李嫂回來，整理整理客廳，吃飯也方便。

下午的家教是一點半來得，年時倦和甘來似睡了一覺就已經起來。

年時倦在玩兒手機，而甘來似則在寫語文習題。

教英語的是個女大學生，長得普通，臉很愛紅，有時候和甘來似靠近一點就紅臉了。

不過她挺苦惱的，因為甘來似在這一方面實在是……太差了。沒接觸過字母，還念不大順溜，至于單詞，只能再等等了，臨走時，她又紅着張臉囑咐年時倦讓甘來似多多聽些英語磁帶，或者是英語歌也好。

甘來似也紅着臉，看着小本子，小聲地念着字母。他已經能夠念出來了，也對的上號，就是……有點不習慣，至于那些單詞……apple，banana之類的，他只能死記下來，甚至讀音怪怪的。

“吃個晚飯，再玩十五分鐘，就去畫室寫數學，”年時倦看了看表，“累不累？這麽一天下來，還只是主科，以後只有周一到周五上主科，周日就上副科，要是實在是受不了了，一定要說，知道嗎？”

甘來似心裏還念着檸檬的英語單詞，點了點頭。

年時倦摸了把甘來似的頭，“你是要選文科還是理科？”

“文科？理科？”甘來似記下了檸檬，将心思放在年時倦的話上。

“文科……就主科，哦，主科就是語文數學英語，還有些政治地理歷史，至于理科，也是一樣的有主課，只是又不一樣的物理化學生物。”年時倦想了想說，“我看看你選哪個，再決定側重面。不過這就涉及到你以後想要做什麽了，哎，飯來了，我去拿一下啊，你好好想。”

甘來似愣住了。他突然才發現，未來好像已經能看清楚一點了。雖然還有濃霧籠罩着，但……大致的，他知道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原本一直都是順其自然地走着，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會遇到什麽，或許這一次閉眼後，下一次就不會睜眼了。但是……突然在這一刻，他突然就清晰的知道了他不會死去，他甚至，甚至有未來可以說。

不是什麽天意，也不是什麽巧合，因為……因為這個人啊。

年時倦一回來就看見甘來似整個人都有些呆呆的，以為他是用腦過度了，捏了捏他的臉，那知道手被甘來似反握住。

“嗯？”年時倦又捏了捏，沒掙開甘來似的手。

“你真好。”甘來似說。

年時倦笑了，“怎麽天天說我好？現在讓你一天忙得死去活來的，還說我好？”

“你……你想讓我讀書，所以才……才這樣的。”甘來似抿了下嘴，說。

“知道就好啦。”年時倦摸了摸他的頭，“以後會對你更好的，你呢，就只需要好好地學習，下學期開學就跟上學習進度，然後考個大學，實現自己的願望，知道嗎？”

“……嗯。”甘來似點頭。但卻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年時倦活得比現在還好。

“好了，吃飯吧，”年時倦将飯盒放在桌上，“順便想想你的小夢想吧。”

“嗯。”甘來似點頭。

夢想。

甘來似接過飯盒，舀了口飯，今天晚上吃的依舊是蓋飯，甘來似的是牛腩蓋飯，還加了個雞蛋，而年時倦的是青椒炒肉，沒雞蛋。

“牛腩好吃嗎？”年時倦吃了口青椒問。

甘來似回過神，點了點頭。

“那你吃點我的，我吃點你，來。”年時倦眼睛亮了，舀了一大塊肉和一點兒青椒給甘來似，而自己卻只是只是随手舀了塊肉，挺小的。

甘來似看着碗中的肉，壓下了嘴角，掩飾住眼中的笑意，舀了快很大的牛肉給年時倦。

年時倦擡起頭，看着碗中的牛肉笑了下，沒推脫，一口吃下去，誇張地嘆了口氣，“真好吃啊。”

甘來似沒忍住，笑了。

夢想是什麽？

我的夢想是什麽？

我想要永遠過着這樣的生活，和他一起。所以我要努力。用自己的力量，不僅僅是依靠他，我想讓他輕輕松松地，同現在的我一樣的放松和開心。

這就是我的夢想。

在我實現夢想的時候，你……一定不能離開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小王子是個芝麻餡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