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波

自從齊姜換了看診醫師,配合着他開的藥方喝藥治療,她的精神明顯有了改善,晚間也不再驚悸醒來了。

看着齊姜精神漸好,宋氏十分欣慰。宋氏先前因着女兒的病,對即将來臨的春祭也沒了心思,如今女兒病情有好轉,她也着手為春祭作準備。

春祭是魏國的一個重要風俗。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會在初春之際舉行祭祀,王室的祭祀比起民間的慶祝活動要隆重得多。

每年開春之時,由國君夫人率領貴族婦女,前往城郊田莊舉行一個祭神的祭祀。祭祀完成後,由國君夫人下田插下開春的第一叢秧,随後貴族婦女也一起下田插秧。他們相信舉行這個儀式能令一整年的莊稼豐收。

而在絕大多數貴族少女眼中,這僅僅是一年一次的春日盛宴。

齊姜向宋氏表達了她今年不參加春祭的意願。

宋氏以為齊姜心裏煩悶,不願出門見人。宋氏恨極了趙家的人,好幾次參加宴會都給了趙門陰氏一個沒臉,齊府和趙府結親不成反成仇,可就算如此,也解不了她的氣。在女兒面前,宋氏還不能将自己的負面情緒表現出來,怕女兒愧疚憂心,只有好聲好氣地勸說道:“你已大半年沒有外出了,趁着春祭,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你最喜歡春祭了,往年的春祭,你不是會早早的做好準備,興高采烈地等着出發?今年天氣這麽好,春祭必定要比往年熱鬧許多。”

齊姜很難相信自己會喜歡春祭,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會喜歡在泥地裏打滾呢?她參加了幾次春祭,那些貴族婦女、少女在泥地裏插秧時七倒八歪的醜态讓她印象深刻,作為一位愛美又很美的貴族少女,她無法容忍自己這樣的醜态落入別人眼中。

“女兒身子還不是很爽利,害怕到時候會出差池,還是不去為好。”

齊姜可沒忘她閨房中還藏着一個沈某人呢,她又怎麽敢走開?偏偏沈某人這傷恢複得相當緩慢,想起這段日子他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指使着她跑來跑去的模樣,她就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沈敘知道了齊姜不去春祭,笑吟吟地問道:“春祭是魏國一年當中最盛大的祭祀,又是女子們盛大的春宴,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無一不欣喜地迎接這場祭祀。你怎麽不想去了?”

齊姜不想助長沈某人的嚣張氣焰,只得懶洋洋地開口敷衍,“我被人退婚了,可不想再出現在人前丢人現眼。”

魏國民風開放,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全是喜則結親,不喜則退親,此在魏國乃是常事。尋常女子被退親,并不會引起太大的輿論。只齊府七姑娘在都邑風評有損,時人對此多有譏笑。

沈敘笑了笑,對她說的這個借口不以為然,“哦?沈某看七姑娘并不是那種在意他人目光的人。”

齊姜拿眼瞧他,這個臭采花賊,才認識她幾天就裝出一副很了解她的樣子,真讓她不爽。齊姜不想讓他看穿她的心思,于是又懶洋洋地随便亂謅,“你知道,我生平最痛恨容辛。我怕到時見了她會失去理智,忍不住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将她的臉劃成大花臉。事情鬧大了,就不能輕易了事的了,我可不想被流放他國。”說到最後,語氣自嘲。

沈敘笑着看向她,似乎在懷疑她說這話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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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姜回瞪他,有時候真讨厭他這雙深邃的眼眸,仿佛什麽事情在他眼裏都無所遁形一般。

“坊間傳聞七姑娘心狠手辣,依我所見,姑娘連采花賊的性命都肯救,又怎會是心狠手辣之人呢?市井流言,以訛傳訛,姑娘不必介懷。”

齊姜臉一熱,低聲嘀咕,“我才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呢。”

沈敘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眼眸裏不由地流露出笑意。看着眼前清麗的臉龐,張顏之說過的話有如銅鑼一樣敲在他心頭,他斂了笑意,意有所指地道:“至于退婚一事,七姑娘已經與趙四公子解除了婚約,往後他過他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男婚女嫁從此各不相幹了。”

世人只當齊姜愛趙尚真甚深,自然理所當然地認為退婚一事令她痛不欲生,全然不知這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導的。沈某人顯然也是那個被各種不實流言所誤導的人,齊姜突然起了捉弄之心。

她垂下眼睑,看似強忍難過地道:“誰說這事完結了?他趙尚真真以為解除了婚約就完事了?他過他的獨木橋時,我也硬要擠上獨木橋。他走他的陽關道時,我也照樣與他并肩走在陽關道上。”這話說得強橫,卻也動情至極,那種因愛而強求不得的苦楚滋味盡在其中。

沈敘別開臉,淡淡道:“我渴了,麻煩七姑娘給我倒杯水過來。”

齊姜還在醞釀着情緒,想着再煽情一把,沒想到沈某人不鹹不淡地擋了過來,她愣了愣,下意識應了聲,“哦。”乖乖地給他倒水去了。

沈敘看着齊姜忙碌的背影,伸手捂住了發疼的傷口,抿緊了雙唇,眸色沉沉。

無論城中關于齊姜的流言蜚語有多麽厲害,女主角一直窩在家中不作任何表态,然城中百姓們的生活重心具體還是在柴米油鹽的瑣碎中,時間長了,齊七姑娘被退婚一事的熱度終于有了消退的跡象,不成想在這當口趙尚真向容辛提親了,這又讓齊姜置于風浪尖上,再次被城中老百姓品頭論足。

趙尚真向容辛提親一事令宋氏大怒,“趙家竟完全沒把我們齊家放在眼裏!”宋氏在書房裏氣得團團轉,毫無貴婦風範。她一生氣就忍不住咬手指甲,這都老毛病了,不過輕易不犯病。如今都被氣得犯病了,可想而知她是多麽的生氣。

“趙家小兒實在可恨!不過半年時間他就向容家提親,這實在是……”說到最後,宋氏把指甲都咬崩了,她又是惱怒又是煩躁,到最後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齊雲磬一直黑着臉,趙府一連番的打臉行為确實讓人氣憤。不消說,齊府和趙府這仇結大了。齊雲磬心裏想着該給趙家一個教訓才好,見自家娘子如此生氣,他放下了心緒安撫道:“娘子又何必生氣。他與小七的婚約早已解除,往後男女雙方婚配自由,他向容府提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話是這麽說,心裏頭早就記上了一筆。

宋氏把指甲咬崩了,不敢再咬指甲,改為絞手帕,“我自想不到趙尚真這豎子竟是個寡情薄幸之人!想當初小七瞞着我們請太夫人賜婚,太夫人誤以為小七喜歡的是趙尚歸,等小七跟趙尚歸的婚約快要下來了,趙尚真愣是向太夫人求情給改了過來。他這番情真意切,我還以為他有多喜歡小七!沒想到,沒想到……”

齊雲磬拍着宋氏的後背幫她順氣,安慰道:“事到如今,提起往事也是于事無補,小七尚在靜養,不能讓她知道這事。”想起外邊流言洶湧,齊雲磬的臉色又黑了幾分,他倒要好好地查一查究竟是誰在操控謠言的散播。

“這我知道。”宋氏也是想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語,不禁掉下淚來,“小七被退婚,外面又那麽多胡謅之語,可憐我的小七,她以後的婚事該如何是好?”

宋氏生于名門望族,門戶觀念根深蒂固。在她心裏,兒女親事首要門當戶對。像容司馬這種靠着軍功上位,盡管位極人臣,在宋氏眼裏不過是粗鄙之人,趙府是都邑望族,跟容府結親無疑是自貶身份的行為。

讓宋氏尤為痛恨的是:趙家小兒見異思遷,跟自家女兒尚有婚約的時候就勾搭上了容家姑娘。趙小兒自己行為不當,反而令女兒名聲受損。若是他當初處理手法溫和一些,齊趙兩家和平地解除婚約,也不至于讓女兒背負被退婚的惡名。

雖然自家侄兒在事情發生後向她表态肯照顧女兒一輩子。侄兒相貌堂堂,文韬武略,向來寵愛女子,有他的承諾女兒必然能得到很好的照顧。但是,女兒從小就不喜她這個表兄,若要女兒嫁他是絕對不肯的。這點認知讓宋氏感到苦惱。

半年前,在豐郡任職的兒子來了一封家書,表示自家七妹頑劣的事跡已傳至豐郡,望父母多加管教雲雲。他又在信末說,若是父母舍不得管教,只管将七妹送到豐郡,他自會代為管教。言下之意竟是要把小女兒拘在豐郡。女兒已到了婚嫁的年紀,這不就等于是說要在豐郡替她的寶貝女兒尋一門親事麽?

宋氏可舍不得将小女兒遠嫁他方,兒子的這個提議被她一封書信給駁回。小女兒自小被她夫妻倆嬌寵慣,去了豐郡在兒子的眼皮底下只怕沒有好日子過了。她這個兒子有多嚴格,宋氏心知肚明。她又怎舍得讓女兒吃苦呢?

“都怪那趙家小兒!可別想我對他們趙家再有好臉色,這事沒完!”宋氏絞着手帕,再度垂淚,引得齊雲磬再次溫言安撫。

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齊姜并不知道父母正為她的事暗自神傷,她此時正優哉游哉地窩在閣樓中,看沈敘作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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