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誤會

沈敘如今以真面目示人,齊姜自然認不出他來。

在齊姜的心目中,沈某人是個面容平凡的男人,唯一令人稱道的是他有一對亮若星辰的眼眸。她又怎麽會想到,在大雄寶殿前側身避讓的那名男子就是藏在她閨閣中的沈某人呢。

齊姜這等閨閣女子,許多知識都從書中得來。像人皮面具這等只聞其名未見其形的東西,單個擺在面前,齊姜可能還可以就着這人皮面具說出個所以然來,可等她遇到一個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她就未必能辨別出來了。齊姜在脫下沈某人的蒙面巾見到他“真面目”時,也奇怪于他面部皮膚的觸感,可她壓根就沒想過他這是戴了人皮面具。

再者,齊姜已認定沈敘是采花賊。既是采花賊,必然見不得光,他們躲藏還來不及,又怎會出現在人前?齊姜根本沒想到所謂的采花賊之說只是沈敘的謊言而已。

綜上所述,驟然相見之下,齊姜認出沈敘的可能性為零。

沈敘心裏也明白齊姜不可能會認出他來,即便她真把他給認出來了,只怕也認為是人有相似。畢竟以他的身份,誰也不會将他跟采花賊這一類人聯想到一塊兒去。其實,他在畫卷裏給她留了暗示,若她細心一些,必定能發現他的身份。但顯然,她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細心。

沈敘捏了捏眉心,俊美的臉容上出現了苦惱的神色。如何令她心無芥蒂地接受他,這是難事一樁。

得知她遭遇了刺殺,他寝食難安,迫切地想知道她是否安好。他不再是躲藏在她閨閣的沈某人了,離開了齊府,他根本難以見上她一面。他跟齊司寇素來沒有往來,若是貿貿然上門要求見人家女兒一面,只怕會把齊府人吓得不輕的吧。

不知她得罪了什麽人,竟惹得那人派出了刺客取她性命。如今尚未查出刺客和幕後之人的身份,她生命的威脅還沒有解除,他要将她放在他的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可如今見到她了,沈敘發現他根本近不了她三丈以內。

齊姜現在身邊随行的人除了有三四個侍女外,還有兩個牛高馬大的婆子。這一行人把她護得滴水不漏,沈敘要想單獨跟齊姜談話,确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敘想了想,伸手招來一個小沙彌,如此這樣吩咐了一番。

中午吃過齋飯,宋氏要去聽高僧誦經,而齊姜經過早上的一番折騰,早已疲累不堪了。得了宋氏的許可,齊姜前往客房休息。宋氏吩咐婢女們照顧好齊姜,又派了自己身邊的一名嬷嬷随行,這才放心讓齊姜離開她的視線。

齊姜一行人随着知客僧前往客房,卻不想在殿門前見到了趙疊蕊。趙疊蕊領着兩名侍女站在門前,看樣子似乎專程在等齊姜。

趙疊蕊曾是齊姜的閨中密友,她和齊姜、慕容澄等五人情同姐妹。至于趙疊蕊後來為何和齊姜鬧崩了,在齊姜的記憶裏,她們兩人友情的破裂,跟趙尚真脫不了關系。

當然,真實的情況跟齊姜的記憶有點出入,但也差不離了。趙疊蕊可以說是破壞了齊姜姻緣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趙疊蕊告密,趙尚真不會知道齊姜去太夫人處求來了賜婚,更遑論去破壞了。沒了趙尚真橫插一足,恐怕齊姜早就得償所願,嫁給趙尚歸了。上一輩子自然也沒沈敘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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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姜對趙疊蕊沒有惡感,可她們二人的關系不可能像初時那般親密無間了。

趙疊蕊沒有去參加春祭,她在知道齊姜出事後寝食難安。前日,趙疊蕊去齊府探望齊姜,宋氏卻以齊姜養病為由,謝絕了她的探訪。

齊姜和趙疊蕊兩人默默無言地散着步,兩人身後跟着一大群奴仆。走到一處庭院裏,齊姜耐不住累,停下了腳步。婢女們上前将石桌石凳收拾幹淨,放下坐墊,沏上了茶。

齊姜喝了一口熱茶,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氣。趙疊蕊也坐了下來,捧着茶杯,盯着茶水發愣。在齊姜以為趙疊蕊不會開口的時候,趙疊蕊沒頭沒尾地道:“你一定要小心柔瀾公主。”

聞言,齊姜擡眸看向趙疊蕊。

趙疊蕊對上齊姜的目光,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她上次陷害你的事情敗露,被國君夫人禁足了。經過這件事,她心裏只會更怨恨你。”

相較于趙疊蕊所說的話,齊姜更在意的是趙疊蕊出言提醒這一件事。要知道,趙疊蕊跟柔瀾關系不差,而她跟趙疊蕊早已友情破裂。不管趙疊蕊是出于什麽目的,既然她出言提醒了,齊姜總歸要表态的,“謝謝你,我知道了。”

齊姜和善的态度,讓趙疊蕊有了傾訴的勇氣,她繼續道:“市井上有關你的謠言,是柔瀾公主和曲芙兒散播出去的。”

趙疊蕊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她,讓齊姜始料不及。齊姜雖則一直沒有查到是誰散播對她不利的謠言,可心裏也猜到了一些。這當中有柔瀾的手筆她不奇怪,只是怎麽又多了個曲芙兒了?

“散播謠言的幕後主使者是柔瀾和曲芙兒,就連潑辛姐姐黑狗血也是她們嫁禍給你的。黑狗血那件事國君知道了,所以曲芙兒才會暫時離開都邑避風頭。”見齊姜似有疑惑,趙疊蕊說多了一句,“曲芙兒喜歡我三阿兄,所以才會跟柔瀾公主狼狽為奸。”

這些隐秘,齊姜卻是不知的。齊姜看着趙疊蕊因激動而漲紅的臉,問道:“你為什麽選擇把這些告訴我?”

趙疊蕊咬唇,“我還把你當作好友。雖說我反對你跟我三阿兄在一起,蓋因我知道你跟我三阿兄并不合适,若是你們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趙疊蕊将秘密告知,齊姜心裏感激,可趙疊蕊将她跟趙尚歸扯到一塊是怎麽回事?齊姜不止一次聽到身邊的人說她喜歡趙尚歸了。這種別人知道,本人卻不知道的事令齊姜渾身難受。她喜歡趙尚歸,她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

“阿姜,你不要喜歡我三阿兄了好不好?”

齊姜心中煩躁,臉色也陰沉下來了。她站了起來,冷淡地說:“你說的這些話,我不愛聽。若沒事,我先回去了。”

“阿蕊,你在這裏幹什麽?”清朗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見到來人,齊姜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暗道:真是冤家路窄。

趙尚真看着趙疊蕊泫然欲泣的臉,只當齊姜欺負了她。他可沒忘記眼前這人跟阿蕊絕交時,阿蕊哭了幾天幾夜的場景。

趙尚真擋在趙疊蕊身前,冷冷地道:“齊姜,你怎敢又欺負我家阿蕊了!”

趙疊蕊扯住趙尚真的衣袖,急急地道:“四阿兄,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樣說阿姜。”趙尚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阿蕊先回去,母親方才在找你呢。”說罷,示意趙疊蕊的侍女将她送走。

“四阿兄……”趙疊蕊被兩個侍女半拉半拖着護送走了,走時猶可憐兮兮地喊着趙尚真。

齊姜不想面對趙尚真,要說她這輩子最讨厭的是誰,這人非趙尚真莫屬。

刺殺一事,在齊姜心裏,趙尚真也是嫌疑人之一。刺客是容府的人,容辛首先脫不了幹系。趙尚真愛容辛甚深,這事他插上一腳,齊姜一點都不奇怪。齊姜決定藉此機會試探試探趙尚真。

齊姜冷下臉,在趙尚真開口前大聲指責道:“趙尚真你可真卑鄙!婚你也退了,居然還不放過我,竟想取我性命!”

趙尚真皺起眉,“你在說什麽?”

齊姜冷哼,“你可別裝模作樣了,我知道山莊裏的刺客是你派來的。”

齊姜在山莊遇刺的事,趙尚真知道的信息比趙疊蕊要多一些,他自然也知道世子殿下對容辛的懷疑了。趙尚真當然不信這事是容辛指使的,他不由冷笑道:“真是好笑!你自己得罪了人遭人刺殺,找不到殺手竟胡亂給人安插罪名,齊姜你是不是可笑了點?”

趙尚真這人任性歸任性,可他最不屑的是說謊。見他這表情似乎并不知道刺客的身份,難道這真只是容辛一人所為?容辛真這麽恨她,要置她于死地?

在齊姜心裏,早已經把容辛當成幕後主使了。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齊姜根本不想再看趙尚真一眼。

趙尚真剛才被齊姜先聲奪人,這下終于有機會放出狠話了,“齊姜,你再糾纏我阿兄都是沒用的。你喜歡誰都行,就是不能喜歡他!”說話間,他的視線凝于一處。齊姜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在離他們不遠處,伫立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周身氣派清雅風華,引人注目。他似在看他們,又像是在看風景。

齊姜看了男子一眼,發現是她不認識的人,便轉回視線。她對着趙尚真冷冷地笑,“我喜歡誰,與你何幹!你們兩兄妹管得可真寬!”這兩兄妹,真愛自說自話。誰喜歡他們的三阿兄了?這樣胡亂給人套帽子,真是令人氣憤!

齊姜氣憤欲走,卻也靈光一閃:“容辛與趙尚真訂了親,卻還要置我于死地,難不成是她聽信了外邊的傳聞,以為我深愛着趙尚真,所以才想殺我滅口?”若是如此,她從趙尚真這裏入手,或許能再次引容辛動手也說不定。

齊姜冷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一笑。

趙尚真雙手環抱胸前,低頭注視着齊姜。看她這模樣,他便知道她必定是在算計着什麽。

齊姜踮起腳,湊到趙尚真耳邊,輕聲地說:“趙尚真,以前多虧有你“照顧”。我現在想到方法報複了,你走着瞧!”

在外人看來,齊姜跟趙尚真貼得極近,遠遠看去,像一對愛侶在喁喁細語。男子穿着青色長衫,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女子身着朱紅色的襦裙,窈窕婀娜。兩人站在一起,像一對金童玉女。

沈敘臉色平靜地注視着不遠處,只是抿緊的唇洩露了他的心思。

一個小沙彌小跑過來,對着沈敘長揖稽首,道:“施主,您吩咐的事,我已辦好了。”

沈敘目光轉回,對着小沙彌淡淡一笑,道:“勞煩你了,只是不需要了。”說罷,他轉身離去。

小沙彌看了看地上一堆揉碎的樹葉,又看了看遠去的背影,伸手抓了抓光溜溜的的頭頂,稚氣的臉上全是不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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