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公主
夜幕降臨,都邑城內燈火通明,這會兒是花燈會最熱鬧的時候。
清婉王姬一只手托着一盞蓮花燈,一只手拿着一支筆,歪頭問身後的侍衛,“陳訣,你說寫什麽上去比較好?”
陳訣只“嗯”了一聲,并沒有給出清婉王姬想要的答案。
“不如就寫‘試問身後倚欄人,月下美人可堪看?’”一個充滿笑意的聲音答道。
清婉王姬聽到這個聲音,轉過身來,看着漸行漸近的人說:“這句不好,意境不合又失之含蓄。”她說完飛快地瞄了陳訣一眼,看到他依舊一副冷酷的表情,心底松了一口氣又隐約有點失落。清婉王姬收拾了情緒,向着來者嗔笑道:“阿兄,你怎麽來了?”
沈敘将清婉王姬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他知道她的心思,故意道:“看來我不受歡迎,那麽告辭了。”
清婉王姬拉住欲走的沈敘,笑道:“阿兄,你饒了我吧。”
沈敘嘴角含笑,順勢停下了腳步。
兩人笑談了一會兒,沈敘掏錢買了個蓮花燈,一邊提筆往蓮花燈上寫字,一邊随意問道:“這蓮花燈你跟齊家姑娘昨晚還沒放夠?”
清婉王姬猶在考慮該寫什麽字,聽到沈敘的話,笑道:“昨晚我們沒有出來逛。”
“哦?”
清婉王姬解釋道:“我是跟她約好要出來逛花燈會,沒想到她病了。昨天下午我去陪了她一會兒,回去驿館後就再沒有出來了。”
聽了清婉王姬的話,沈敘握筆的手一頓,墨汁瞬間暈染出一小塊黑色污跡。沈敘盯着那小塊黑色的污跡看了一會兒,筆鋒一轉,就着那點污跡,畫起畫來了。
清婉王姬在潔白的蓮花燈上寫滿了字,将手中的蓮花燈轉了一圈,滿意地笑了。轉頭看到沈敘放下筆,便湊近他想看他在蓮花燈上寫了什麽。
沈敘挑了挑眉,将手上的蓮花燈移了移,故作語重心長地說:“這個不能給人看,看了就不靈驗了。”
清婉王姬笑說:“這麽神秘?我剛才不小心看到了一點,若真不靈驗了便是我的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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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敘搖頭淺笑,拿燭火将蓮花燈點着,兩人下了階梯,往河堤走去。
河堤旁的空地有很多人,他們提着蓮花燈,或蹲下或半俯着身子,将手上的蓮花燈送了出去。從橋上看,河面星星點點,蓮花燈順着水流,漸漸飄遠,整條河都閃爍着點點光芒,仿若銀河一般璀璨。
清婉看着從自己手上送出的蓮花燈随着水流,跟着其他蓮花燈一起漸飄漸遠,才站了起來。她往身後看去,陳訣如往常一般,在她不遠處靜靜守着。看到陳訣靜立的姿勢,清婉心頭一暖,臉上不由帶了笑。轉眸看到沈敘唇邊了然的笑容,清婉臉上一紅,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
陳訣眸光柔和了一些,連冷硬的面部線條也柔和了不少。
其時王室式微,諸侯國勢力強大,清婉作為王姬,特別是不太受寵的王姬,難逃外嫁諸侯國的宿命。想到這些,再看看如今他倆的情景,沈敘心中一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露出溫和的笑容,“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看着三人走遠,柔瀾從暗處走出,在燈光的映襯下,她面冷如霜。她沉下聲對随行侍從吩咐道:“我要他們方才放的那兩盞燈!”
侍從領命退下,片刻,他拎着兩盞熄滅的蓮花燈過來了。
蓮花燈的底座已經濕透了,燈身的籠紙也濺上了水,書寫的字有些已經模糊了。
柔瀾先将沈敘的蓮花燈拿過來觀看。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首尚未完成的詩句,留詩的這面籠紙被水珠濺濕,墨水暈染開去,只能依稀看到幾個字。柔瀾仔細辨認了一番,确認上面書寫的只是普通的祝願詩。
将蓮花燈轉到另外一面,一幅畫躍然紙上。
畫上也有洇染的情況出現,所幸并不嚴重。沈敘不愧以絕妙的畫工聞名于世,只寥寥數筆,畫中人物便栩栩如生。
畫上的是一男一女,都只以背影示人。男子一襲長袍,寬袖博帶,意氣風流,不難看出畫的正是沈敘本人。女子身上穿的是魏國女子的尋常服飾,她半蹲着,将手上的蓮花燈輕輕推送出去。
一溪流水,一彎明月,一男一女,一站一蹲。
男子以站立的姿态在女子身後靜靜守候,雖然看不到二人的容貌和表情,自有一番情意隐隐流淌在畫面上。
畫側留字兩句:年年歲歲素光同,一生一世一雙人。
魏國有個傳統:凡女子,及笄之後的每個生辰,都要在母親的陪同下,來到河邊放蓮花燈。女子要親手在蓮花燈寫上祝語,祈求未來日子幸福安康。若成婚,則由夫君陪同。
看到這些字畫及得知字畫中所隐含的意思,柔瀾的手不自覺握緊。
柔瀾目不轉睛地瞪着燈上的字畫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将手上的蓮花燈狠狠地掼在地下,狠狠地踩了幾腳。
侍從被柔瀾突如其來的怒氣吓到,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柔瀾狠聲道:“另外一盞燈拿來!”
侍從将蓮花燈雙手奉上。
清婉王姬的燈寫滿了尋常祝語,大多數字已被洇染。柔瀾公主轉着燈來回觀看剩下的尚為清晰的字,終于在燈角的裝飾處見到隐蔽的一小行字,有好幾個字已被染黑,只剩下六個字:……願與……生長相守。
柔瀾公主回想起之前沈敘說過的話,再想起方才看到的兩人之間的親昵舉動,到如今眼前的蓮花燈互訴情意,她的心絞成一團,“原來,你所說的意中人是……清婉王姬!”
“清婉!你給我走着瞧!”柔瀾暗自咬牙,心中已将清婉王姬視作此生最痛恨的敵人。
明月躲入烏雲中,花燈會上的游人泰半歸家,街道冷清了不少。沈敘将清婉王姬送回驿館後便回到了住處。
書房中,攤開的宣紙空白一片,沈敘提筆立在案後,目光盯着空白的宣紙人在走神。回到家後,他一直心神不定,腦海裏全是那個人的身影。
嘆了一口氣,沈敘回到房中,換了身夜行衣,離開了住處。
沈敘潛入了齊府,向着後院飛奔而去。
齊姜住處的回廊留着的兩盞燈籠,冷風吹過,燭火搖曳不定。
沈敘剛踏入院子,就有一黑影纏了上來。對方出招淩厲,沈敘身子剛好,應付起來有些吃力。
“沈敘?”兩人過手了幾招,對方突然喊出了沈敘的名字來。
沈敘停下手,借着昏暗的燈光看了過去,“棗娘?”想到因由,他微微一笑,“齊家竟請了你來保護她?”
“你……”棗娘話才剛出口,就發現有些無話可說了。她實在想不通名聲甚好的沈敘為何三更半夜潛入齊府,而且目标還是女子的閨房。
“我與她有舊,聽聞她病了,前來探望。”
這個說辭實在是爛,試問哪個正經人會半夜三更潛入女子的閨房探病?
棗娘和沈敘相識甚久,深知他的為人,他說是探病,十有八/九真的是探病。至于他為何要半夜三更潛入府中探病,這就不是她所能關心的了。齊府請了她保護齊姜的安全,她自會盡忠職守。可沈敘跟她相熟,現今沈敘明擺着要進入屋,這令棗娘陷入了兩難。
沈敘将棗娘的為難看在眼裏,道:“我只是擔心她的病情。”
棗娘想了想,爽快地應了,“好吧,我給你一刻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