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愧疚,該死的愧疚。
天氣熱,隔着巡邏車的窗子,外面明晃晃的太陽照的地面白花花的,疑似反光。
徐岩坐在副駕的位置上,狹長的眼皮耷拉着,看着窗外的灌木叢出神。
昨天晚上他很不男人的吼了那麽一通,小丫頭竟然真的松了手,任由他下了車離開,什麽話都沒說。
擦。徐岩你真是夠了,跟個小丫頭計較什麽呢?說話怎麽就開始奉行簡單粗暴了呢?就算不喜歡,也不用那麽打擊人家吧。
從副駕駛位置下車到伸手攔到出租車,兩分鐘的時間裏他一直強忍着回頭的沖動。
沈柒绮沒有叫他,也沒有開車揚長而去,他甚至不知道那丫頭是不是被自己說哭了……
“隊副?”鄭海的蒲扇大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啊?沒事,有點犯困。”徐岩揉揉眉心:“有狀況?”
“局裏孫二炮接110出警,遇到點麻煩,就在這兒附近。”
“去啊。”徐岩打起精神,伸手胡嚕一把短發:“能把孫二炮造啞火了,這火力小不了,走,咱去搭把手,順便看看熱鬧。”
事兒不大,可是現場鬧騰的一發不可收拾。
居民區樓下,一男一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口子,被孫二炮和孟亮分別拽開了。男人喝高了,酒氣熏天,臉紅脖子粗不依不饒的罵着,那些話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尴尬的是,夏天的衣衫單薄穿的少,那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估計是剛剛厮打時候被男人扯的,一條雪紡的花裙子從領口崩了扣,一直到腰腹那裏,即使是兩只手扯着拽着依舊狼狽不堪,肉色內衣都露出來了。
現場四個警員都是男的……
徐岩很無奈的接通了對講,走到一邊低聲請求增派女性隊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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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兩句話回個頭的功夫。
徐岩轉過身,颠覆的現狀讓他徹底傻了眼。
那個女人看樣是被罵急了,伸手推開勸架的孟亮,撕扯着自己的裙子往下脫,豁出去的往男人身上撞。看得出絕對是個狠角色,跟善茬兒無緣。
孟亮是公安大學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臉皮嫩又沒經驗,這一出戲劇性的變化直接把小夥子釘在了地上,阻止也不是,放任更是不妥。
太陽穴別別的跳,徐岩硬着頭皮走過去。
說老實話,110出警他最發憷的就是這個,家長裏短的,費力又不讨好,随時都可能被扣個耍流氓的大帽子,進而撓的滿臉開花……
眼睛發亮的小孟看着他跟看到救星差不多,嘴一咧,笑的比哭還難看:“徐警官……”
“大姐。”徐岩醞釀了下情緒,堆出一個自認為最和氣最無害的笑容:“我是市局的徐岩徐警官,咱有話好好說,先把衣服——”
“你叫徐岩?”那個女人看過去年齡不大,只是被打淤青的臉上看不分明。
“嗯哪。”徐岩痛快的點頭應承:“大姐你把衣服穿好咱慢慢唠,跟個醉鬼犯不着頂真,你說呢?”
那女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盯着他的臉一眨不眨。半晌扯了扯嘴角竟然疑似笑了,碎花的裙子跟破布似的,就那麽要掉不掉的挂在肩膀上,嘲笑着他的無能:“徐岩徐警官,你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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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粉絲兒啊這是。還是骨灰級別的。”鄭海伸手拽上車門,熟練的發動了汽車。
徐岩沒空理會他的揶揄,臉上挂着堪比标準照的微笑,隔着車窗跟外面的女人揮手再見。
直到車子出了小區大門,徐岩才垮了肩,靠在椅背上咕咚咚的灌了大半瓶的礦泉水:“瓶子都烤軟了,不會有毒吧。”
“毒不死你。”鄭海擰大了空調出風口:“哎我可真好奇,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這女人當年不是暗戀你吧?啧啧,不過真看不出,她才二十五歲。這女人一結婚啊,再攤上個不省心的男人,老的忒快。”
“我覺得你跟小王快有一拼了。”徐岩搖搖頭:“越來越有八婆的潛質。”
鄭海嘿嘿的笑:“這不就是你嘛,咱順嘴一問。要是問到敏感話題了,你啥都別說。”
“屁的敏感話題。”徐岩笑罵:“毛都沒有。其實剛才已經說的很透了,我從七四二六調回A市的時候,在南邊一五零零三部隊待過一年多,期間到商貿中專校軍訓過一次。誰知道就那麽巧,這個叫王莉的,就是我帶的那屆學生。”
“這都快十年了吧?”鄭海開車生猛,看到紅燈直到跟前才一腳急剎,生生讓人把安全帶扯壞的架勢:“還真是……哎老徐你說,這女人前一刻兒還跟她男人撕扯打鬧的要玩命一樣,怎麽轉眼遇到你就能沒事兒人似的韶上好半天?還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你問我我問誰去?”徐岩雙手抱在胸前,懶洋洋的合上雙眼:“老鄭你娶媳婦兒了,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女人心海底針,她們成天的都琢磨什麽呢?我眯一會兒啊。”
似睡非睡中,王莉那張熱絡的臉浮現腦海。
徐警官你當年帥爆了,你都不知道,我們班級多少女孩在寝室裏說你。喏,就我知道的,一班的張春華趙蓉蓉,二班的馬玉文沈敏,都喜歡你呢,聽說趙蓉蓉寫了封情書托張春華給你,後來兩人為這事兒鬧翻了臉,差點大打出手。還有那個假小子沈敏,留短頭發穿肥板褲釘鞋的,站軍姿跟你對着幹結果被你罰跑圈的,你不知道吧,她當時是來例假了,不好意思跟你說,就那麽犟着咬牙去跑步,後來回宿舍哭半宿……
那些浮動的,仿佛已經被埋在塵埃裏的記憶,因為她的話一點一滴的被翻撿出來。
因為不在意,那些發生在進公安局之前的事兒,甚至不如在七四二六時候那麽讓他記憶深刻。
那些面目模糊的孩子他已經沒印象了。哈,其實他當年不過也就大他們七八歲,還是年輕氣盛的大男孩,喜歡簡單粗暴解決問題的方式。
他體罰過學生嗎?
如果有,那一定是受謝痞子那厮影響的報複性行為。呵,真可笑……
即使如今因為王莉的回憶而拎出了那段記憶,仔細想想也是不知所以然的結果。
他只帶過那一屆學生的軍訓,十五天。
齊刷刷十四五歲的小屁孩,男孩叛逆幼稚,女孩年幼無知。
如果非要說還有誰算得上讓他有點印象的,那麽除了王莉提起的假小子沈敏之外,還有一個叫李詩詩的女孩。
前者是因為大咧咧的脾氣和性格,他記得自己直不籠統的罵過她,沈敏你看看你,踢球打架吹流氓哨,哪兒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
而後者,不僅是因為對方跟北宋名伶李師師音同字不同的名字。那個女孩漂亮高傲,而且早熟的厲害,才十五歲已經隐隐已經有了小女人的風情。這倒不是說李詩詩追求過他什麽的,那個女孩看上的是軍訓帶隊的教官,一五零零三九連七排的排長徐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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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就沒見過那麽生猛的娘們兒。滿嘴酒氣熏天,我要拖車她還不幹,愣是不管穿着短裙會走光啥的,直接往車轱辘底下放倒橫躺着,說誰敢拖車老娘跟他一命換一命!”說的眉飛色舞的小子是交警大隊的小陸,王航的發小。
火鍋裏的紅油咕嘟嘟的冒着泡,看過去就是讓人食指大動的美味。王航不死心的用筷子一遍遍撈着,嘴裏嘟囔着,老子放進去的黑毛肚給哪個不要臉的吃了?吃了倒是吭氣啊,要不再放也行……
“三十九度,哥們兒站橋上汗批批的,都要給曬塌皮唠。”小陸利落的倒了杯啤酒:“來,徐哥,咱哥倆兒走一個!”
徐岩才端起杯子,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是謝詠臻。
電話也沒什麽主題內容,無非是他們哥倆兒好久不見,打個招呼吹吹牛。
臨挂電話前徐岩招呼謝詠臻一塊兒來喝酒吃火鍋,謝痞子那小子連婉轉都不考慮,直接回絕了——
老子得在家陪老婆孩子,你麻溜的脫光,不然以後家庭聚會都不帶你玩。
徐岩微笑着看着周圍幾個胡吹海侃的單身漢。是啊,有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還誰有這個精神頭成天跟一幫半大小子厮混在一塊兒磨嘴皮子喝啤酒?
“小六,”小王叫着小陸的小名:“你前兩個月處的那個小龐西呢?”
“吹了。”小陸不無沮喪的,連冰鎮啤酒都不喝了:“嫌棄我整天曬的跟狗似的,拿的錢還少。哎我就不明白了,”小陸擰着他那跟蠟筆小新有一拼的黑眉毛,苦惱萬狀:“我跟她談的時候,她說最喜歡咱一身英挺制服往大馬路中間一站,威風凜凜倍兒帥倍兒威武。這才半年不到的功夫,咋同一件事兒就成了瘋狂吐槽分手的理由了捏?更誇張的是,她還說晚上跟我出門特沒安全感,黑漆漆一團,沒路燈的話人家都不知道她身邊還有個男朋友這號生物,有燈光也不靠譜,說我上次一張嘴把她閨蜜吓的哇哇叫——哎呀這還有位大活人哪,乍一看就兩排大白牙浮在空氣裏,媽呀吓死人了。”
小王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胳膊搭在身邊的孟亮肩膀上,臉都憋紅了:“六子你是雞屁股拴草繩,真他媽能扯蛋,就你那四環素牙,還好意思跟白沾邊?”
徐岩還沒等接話,手機又亮了。
小王不樂意了,眼睛斜斜的:“隊副你這就不對了,整天業務忙的跟真的似的。你看一頓飯你接幾個電話了?不行,一會兒得罰酒啊。”
徐岩看着老媽那兩個字頭大如鬥。
他媽一般不給他打電話噓寒問暖,如果打了,一定是有事。而最近他媽最樂此不疲的,無非就是他的終身大事——
“徐岩我跟你說,明天禮拜六,你趙阿姨好心代你介紹了個特靠譜的好姑娘,不管成不成你必須得去見。”
“行。”徐岩痛快的應允,不給他媽長篇大論的機會:“時間,地點。”
“下午兩點,中山南路的半山咖啡館。你別想蒙混過關,我跟你一塊兒去。”徐媽媽得意洋洋的:“你要是中午不回家吃飯就一點半回來接着我,咱開車趕過去時間剛好。”
徐岩傻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