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冷豔兇屍

稀薄的雲霧飄散開來，先前黯淡的月光再次明亮起來，一縷兩縷，逐漸傾數潑灑而下。

随着距離的推近，他們從側面得以看到，那拿着鐵鍬挖土的人，竟是一名身穿灰色道服的白胡子老道。

“你們在幹什麽。”

冷不防出現的一道聲音，驚得白胡子老道渾身一震，手上一軟将鐵鍬抛落在了地上。

他起身回頭往身後看去，只見昏黃的月光下，赫然站着四道身影，竟是兩人兩屍！

白胡子老道眯了眯眼睛，盯着那兩只陰屍打量了一陣，再看看身穿黑色道服的楓璟安和白簫，驚疑道：“竟是同道中人。”

冷笑一聲，白簫道：“你我之道，大相徑庭，恕不相為謀。”

在他們說話的時刻，楓璟安早已将面前的場景打量一遍。這裏坐落着幾座墳墓，而這白胡子老道，顯然是帶着那兩個“人”在掘墳，眼見那幾座墳墓已被挖空一半，即将見棺。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行蹤詭異，顯然，先前屍體丢失一事，跟他們絕對脫不了關系。

“你們挖動墓地，掘出屍體意欲何為？”楓璟安瞥了眼兩邊背對着這邊，仍在兢兢業業刨土，似乎并未聽到他們說話的兩個“人”，心中微微有疑惑。

“這你們無需知道，還請莫管閑事。”白胡子老道眯着眼睛瞪他們一眼，轉而拾起地上的鐵鍬，似乎要去繼續掘墳。

楓璟安皺了皺眉，呼道：“天尊，抓住他！”

天尊得令，白瞳鎖定白胡子老道的方向，随即腳底生風，飛快略了過去，擡起一只灰色長滿屍斑的手，正欲擒拿下他。

白胡子老道卻不慌不亂，冷靜的出聲喚道：“大鬼，小鬼，還不快過來！”

楓璟安和白簫一驚，只見那蹲在地上刨土的兩道身影飛快略起，腳步一錯，身影頓時閃到白胡子老道面前，一左一右護在他身前。

楓璟安急忙低斥一聲，正欲撲過去的天尊驟然停住腳步，面無表情對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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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楓璟安只感覺一股濃烈至極的陰煞之氣撲面而來，就算是陰氣極重的養屍地，恐怕也敵不過這股陰煞之氣。

心中暗暗一驚，他擡眼去看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這才驚覺那竟然不是活人，而是兩只陰屍！

不，不是陰屍。

楓璟安睜大了眼睛，臉色低沉，緊緊盯着他們黑沉沉沒有瞳仁的眸子，耳旁是白簫的驚異聲。

“竟然是兩只兇屍！”

屍分為許多種，最常見的是陰屍，其次便是活屍與兇屍。

何謂活屍？

人死後，因生前怨氣太重，魂魄不得超度歸西，便被禁锢強留在體內，屍變之後，便會成為有意識，有思維，帶有生前記憶的活屍。

何謂兇屍？

陰屍與活屍，若被養屍者以歪門邪道教養，用養屍水将其屍體浸泡，使其吸收陰煞之氣，受日月華光滋養，再以兇化符煉之，即可成為兇煞惡極，禍亂人間的兇屍。

而眼前，居然同時出現了兩只兇屍！

兇屍乃是心存不軌之徒煉化，正派養屍道門，絕不會煉成這種兇殘至極的屍體。

楓璟安将目光投向那只小小的兇屍，目測此屍死前的壽命為八九歲模樣，他面容稚嫩，還未長開的五官，若是在生前一定極為可愛，只是他現在已被煉化成兇屍，雙眸充斥着黑色的霧氣，嘴唇紅豔，面色蒼白，盯着停在他們面前的天尊，仿佛随時可能出擊。

視線一轉，他又看向右邊那只已然是成人身形的兇屍。

這一看，他心中忍不住狠狠驚豔了一下。

那是一只何等絕美的兇屍，五官精致柔美，仿佛以刀細細雕刻，傾盡心血完美之作。

面色慘白如紙，雙眸鋪滿墨色，如一潭死水，好看的薄唇如同染上最鮮豔的胭脂，紅的仿佛能滴出血來。

有如絕色般俊美的臉，不知是因為死後面部肌肉僵硬的原因，還是他生前亦是如此冷漠，無論是眉眼，還是薄唇，無不透露出淡淡清冷的氣息。

這一刻，楓璟安不禁在心中暗想，這樣一個冷豔絕美的人兒，究竟是為何在如此大好的年華死去，莫非是紅顏薄命麽。

不由他多想，只聽那白胡子老道低喝一聲：“大鬼小鬼，去對付那兩只陰屍！”

與此同時，白簫禁不住一下笑出聲：“哈哈……師兄，這老道比你還不會起名字，大鬼小鬼，哈哈哈……”

然而容不得他再多笑一會兒，那兩只得令的兇屍飛快行來，白簫回過神，迅速命令自己的陰屍瀾塵前去應對。

四具屍體轉眼便糾纏到了一起，瀾塵對上那只小兇屍，而天尊則與那冷豔兇屍周旋起來。

只見天尊伸出五指，尖銳的黑色指甲往那冷豔兇屍肩膀上一抓，對方那單薄的白色衣服被抓破，裏面雪白的肌膚也随之印上五道黑色的傷口，漆黑的屍血從裏面一點點慢慢溢出來。

似乎被他惹怒，冷豔兇屍張嘴嘶吼一聲，陰煞之氣驟然釋放出來，竟震的天尊與瀾塵不自禁後退一步。

随即，那冷豔兇屍身形飛速一閃，下一秒已經站在了天尊面前，舉起一只手狠狠掐住他脖子，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手中一個用力，便将他的脖子給擰斷了。

屍體之間的打鬥不比活人，他們感受不到痛苦，即使是被砍掉四肢，也不會流出一滴淚水。

自然，他們屍變後的身體，比活人的身體要更為堅韌，普通刀劍不能輕易傷到他們，除非是符咒，或者同類。

此刻天尊和瀾塵明顯落于下風，對方畢竟是兩只被煉化成功的兇屍，普通陰屍與他們一較高下，勝負易見。

撲通一下，天尊的腦袋倏然掉落在地上，滾落幾圈停在楓璟安腳下。

“……”唉，罷了罷了，大不了回去再想辦法将天尊的腦袋給接回去。

暗自嘆息一聲，楓璟安從符袋中捏出一張助纣符，咬破食指在上面重複描畫了一遍符咒，随即将符飛快甩向已經斷了頭的天尊。

助纣符輕輕貼在天尊背後，對方屍體內像是忽然注入了一股外來之力般，斷了頭顱的身體，卻像是憑空又生出一雙眼睛般，感應到身旁陰煞之氣，便旋身揮出兇猛的一爪。

那冷豔活屍身前的衣服再次被撕破，黑色的屍血染遍了身前衣物。

這徹底激起了他的怒火，他冰冷而俊美的臉上似乎浮起一層殺氣，那嘴唇越發的紅豔了，美的妖嬈而詭異。

只見他伸出手掌往前兇猛一插，整只手掌全部埋進天尊胸口，插進去一頓之後，他緩緩抽出的手中，尖長的指甲緊緊握着一顆冰冷黑色的心髒。

“……”

楓璟安心情複雜。雖然陰屍是比不過兇屍，可天尊好歹也是他掘地兩尺挖出來的，擁有四年實戰經驗，不至于這麽輕易落敗吧。

天尊進攻的動作倏然一頓，只見那冷豔兇屍忽然冷冷的勾起嘴角，似乎在嘲笑對方的不自量力。

慘白枯瘦的手指漸漸收緊，只輕輕一捏，掌心那顆冰冷漆黑的死心，便瞬間化為黑色肉沫，碾碎在他手中。

下一秒，他往前用力揮出一拳，将天尊殘破不堪的身體，徹底擊破。

當天尊緩緩倒下的那一刻，意味着他徹底死亡和消失，或許是再一次的安息。

……楓璟安覺得有些心如刀割。

天尊是他親手養出的第一只陰屍，跟了自己四年多，對他的感情早已如同親生兄弟，如果天尊沒了，這意味着……他得去重新找一具屍體！

沒有了天尊的相助，瀾塵憑一屍之力顯然格外吃力，轉眼間冰冷的身體上已經遍布傷痕，屍血縱橫四溢。

一比二簡直是在欺負個屍啊！

……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個法子，楓璟安眸光一轉看向那邊的白胡子老道，決定先去将他制服。

控制住養屍者，或許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

和白簫交換個眼神，後者立刻得意，抽出腰間的桃木劍，用力抛了過去：“瀾塵，接着！”

收到主人的命令，瀾塵反手穩妥接住桃木劍，握在手中緩緩揮舞起來。

不小心被桃木劍挑破衣服的小兇屍哀嚎一聲，只見那流出黑色屍血的地方，甚至有絲絲燒灼的煙霧在升騰。

雙方勢力似乎在平均。

那邊打的不可開交，楓璟安則來到正想逃跑的白胡子老道身後，一把扯住他後衣領将之拖了過來，沉聲斥問道：“說，為何要盜屍！”

白胡子老道心中一陣恐懼，連忙呼喚了那兩只兇屍過來保護自己。

看了眼那兩只脫身而來的兇屍，楓璟安無奈的松開白胡子老道，稍稍眯起眼睛：“真要逼我下狠手嗎。”

眼中劃過一抹冷光，他從腰間符袋內掏出兩張空白的符紙，再次咬破了食指，飛快在上面熟練的寫下一長串咒語，口中同時快速念着，在那兩只兇屍撲來之時，一手各捏一張以血為咒的黃符，飛快往他們身上一甩。

“……”

随着黃符貼在兩只兇屍身上，他們動作一頓，一瞬間僵硬住了身體，像是不能動彈一般，漆黑如墨的雙眸一眨不眨，竟是被定身住了。

白胡子老道未曾想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道士，居然會如此厲害，連兇屍都能制服住。見敗勢已定，他自知逃不掉，便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口中求饒。

“你我同道，放了我吧，我挖掘這些屍體，也是想要養出更好的陰屍，你就放過我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簫安撫下瀾塵，趕過來時便聽到了這番狡辯之詞。

楓璟安禁不住冷笑一聲，居高臨下低睨着他：“養陰屍？我看你是想煉化出更多的兇屍！”

白胡子老道被他說的啞口無言，自知理虧，連忙心虛的低下頭。

楓璟安卻早已想出個大概，這白胡子老道，不好好做個養屍者除魔誅邪，而是盡想些歪門邪道，企圖煉化出更多的兇屍。

想必那些被他随意丢棄的屍體，必然是他帶回去後，發覺有的屍體自身條件不足以達到煉化成兇屍的程度，便将之丢棄，然後再來挖掘符合條件的屍體。

養屍者一般會在亂葬崗，或者無碑墓中發掘屍體，像這樣堂而皇之掘他人之墳的，實在卑鄙又可惡

回頭看向身旁的白簫，他沉聲道：“這下能跟村民們交差了，你先走，我處理好這裏。”

白簫點了點頭，便命令瀾塵壓制住白胡子老道，帶着他往下山的路走去，好給衆位寄予他們厚望的村民們一個交代。

……

待到白簫和瀾塵将白胡子老道帶走之後，楓璟安拿起那被扔在地上的鐵鍬，将原先被挖了一半的墳墓給一一重新填了土。

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着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挖出一個長坑，小心翼翼将天尊的斷頭之身放了進去，再拾起他的頭顱，輕輕放進裏面，與屍身接在一起。

“你聽命于我，也許這不是你本願，害你屍體殘破成這樣，我很抱歉，願來世，你我能再見，我定與你把酒對弈，待你如親生兄弟。”

面對坑中殘破的屍體深深鞠上一躬，楓璟安将這只自己親手挖掘出來的陰屍，再次親手深埋入土。

站起身，他看向那邊被定身血符制住的兩只兇屍，繞到那只冷豔兇屍身前，注視着他嬌美好看的容顏，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這一摸，他立即被吓了一跳。

這只冷豔兇屍竟然被保養的這麽好，皮膚不似平常屍體那般僵硬。依舊冰冷，卻柔軟的好像生前之時。

而且……

楓璟安仔細打量他慘白的臉龐，以及脖間露出的肌膚，不禁暗自驚嘆。

大多數屍體在屍變之前，身體上定然會生出或多或少的屍斑，而這只兇屍，竟然肌膚雪白而嬌嫩，完全不像已經死亡的人。

這令楓璟安不禁感嘆，這只兇屍定是在死後七天之內被那白胡子老道挖掘，然後浸以養屍水，以月黃極陰之氣好生滋養，才得以讓這屍體保存的如此完美如玉。

看了眼他身前被天尊抓出的傷口，忍不住搖頭啧聲：“怎麽辦呢，你把我的陰屍給弄壞了。”

再次摸了把那冰冷而柔軟的肌膚，楓璟安勾唇壞壞的笑着：“不如，你把自己賠給我，當我的陰屍。”

話語剛畢，他一錘定音，捏出兩張任命符貼在兩只兇屍額前，将他們身上的定身血符拿下，便催動着大小兩只兇屍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