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卦象有異
聽聞是安遠觀的道師來了,陳府的老爺顯得格外歡喜,忙招呼下人端上來各式各樣的糕點,泡了四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客客氣氣的招待着。
白簫撓了撓頭,有些尴尬的道:“陳老爺,這茶水……兩杯就夠了。”
“那怎麽能行!”陳老爺一身白色衣着,睜了睜溜圓的眼珠子,看向戴着帷帽的凝光和瀾塵:“四位客人,當然是要泡四杯茶!”
語罷他看到楓璟安懷裏的小寶,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來人啊,去買幾支糖葫蘆過來!”
那帶領他們進來的小厮站在旁邊,欲言又止便被自家老爺打發着去買糖葫蘆了。
“師兄……”白簫一臉為難的看着他。
楓璟安擺了擺手,示意他莫要說話,轉而對陳老爺道:“陳老爺客氣了,我們是來幫你做事的,這些糕點就先撤下吧,我們想先了解一下情況。”
“也好,道師有心了。”陳老爺點了點頭,随即叫人撤掉了那幾盤香味四溢的糕點。
小寶頓時有點不高興,待在楓璟安懷裏用小拳頭砸了他一下。
【你賠我玫瑰酥!你賠我梅花糕!】
楓璟安滿心無奈,低聲跟他說着:“你又吃不了。”
【我不管我不管!】
小寶兩腿一蹬,再次展現出他耍賴皮的本事。
楓璟安正拿他沒辦法,耳旁忽然響起凝光的聲音。
【把他給我吧。】
扭頭看去,戴着帷帽的凝光,一層薄紗遮擋在他面前,使人看不見他的模樣,但楓璟安可以在腦中描繪出那風華絕代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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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應了一聲,他轉而将懷裏的小寶遞到他身前。
一到凝光懷裏,小寶頓時就老實了,安安分分,也不吵着要糕點了。
楓璟安這才安下心來跟陳老爺談事情。
方才他的舉動全部落在陳老爺眼中,令人心生疑惑:“道師,那小孩是你的……?”
他自然不會以為那是楓璟安的孩子,修道之人自當摒棄七情六欲,超脫凡塵俗世,又怎可娶妻生子。
楓璟安連忙道:“那是我養的陰屍……陳老爺,我們開始進入正題吧。”
為避免引起人心惶惶,楓璟安還是沒有說那是兩只活屍,畢竟,老人家的接受能力恐怕還是……
如此幼小的陰屍,着實令陳老爺驚嘆了一番。轉念一想,那兩個戴着帷帽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想必也不是什麽活人。
“哦,哦,好,好。”連連應了幾聲,陳老爺輕嘆口氣,眉間顯露出滄桑之色,正欲開口跟他講述,誰知從門外突如其來跑進的一個人,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爹!聽聞安遠觀的道師來了!是真的嗎!”來者一身白色喪服,滿頭黑發胡亂的束起在腦後,面容憔悴,雙眼有些紅腫,腳步踉跄。
“裕之。”看到自家兒子這副模樣,陳老爺眉眼間的憂愁之色越發濃重,随即跟楓璟安他們介紹。
“這是犬子陳裕之,此事就由他來跟你們講述吧。”
楓璟安和白簫将目光轉向那陳公子。
“道師!”陳裕之快步過去,毫無預警撲通一下在兩人面前跪下,聲淚俱下:“我與夕情兩情相悅,無奈天公不作美,竟讓我倆陰陽永相隔,生不能相守,死亦要相伴,求道師為我們結成陰婚!”
白簫連忙起身将他扶了起來,楓璟安則皺了皺眉。
他本以為這冥婚是為兩位死者舉行,哪知竟是一個活人與一個死人。雖然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活人與死人結成冥婚,是會大大減少那活人壽命的。
“你可知,你與死人結成冥婚的後果?”他皺眉如是問。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不管如何!我都心甘情願!生不能做夫妻,如今她死了,我定不能讓她一人寂寞!”
那陳裕之陳公子,情緒似乎極為激動,陳老爺見他這般模樣,正要上前安撫他,卻見陳裕之撲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請兩位道師成全!”
陳裕之對心上人的執着,顯然超過了楓璟安的想象,此般情意,怕是常人所無法做到的,這陳公子,還真是一個癡情郎兒。
不過,更令楓璟安驚訝的是,陳老爺居然也同意自己的兒子娶一具女屍。
若不是對生前的兒媳太過滿意,便是對自己這兒子寵溺到了骨子裏。又或許,陳老爺不止他這一個兒子來延續香火。
微微一思索,與白簫交換了眼神,只見對方緩緩點頭。
“好吧。”楓璟安點頭應下。
既然已經來了這裏,又是他人所求之事,何不成人之美。
“你先帶我們去看死者的屍體,我為你們占上一卦,若是算得天地冥陽允婚,我便為你們主持這冥婚。”
聞言陳裕之大喜過望,連忙朝他拜上一拜:“多謝道師!多謝道師!”
楓璟安連忙将他扶起來:“快起來,你可別折煞我了。”
“兩位道師,請随我來。”陳裕之悲喜交加,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随即在前頭為他們帶路。
楓璟安站起身拍了拍手,凝光與小寶便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陳裕之大驚失色,這才意識到那跟在兩位道師身後的,并非活人!
雖然得知安遠觀乃是養屍正義之派,但有誰會真的不害怕三具屍體。陳老爺哆哆嗦嗦讓下人攙扶回了房間,陳裕之則心驚膽戰為他們引路。
陳府并未設置靈堂,棺材卻是被擺放在後院。
楓璟安見陳裕之帶着他們往後院走,心下不解的問:“陳公子,為何不帶我們去死者家?”
陳裕之苦笑一聲:“道師有所不知,我愛人去世前幾日,便是她娘親的五十大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人是措手不及,若是在她府中設靈堂,只怕會沖煞了岳母大人,而我聽聞不管是哪種冥婚,都要在男方家中舉行,所以便與岳母大人商量一番,将她的屍體接到了我府中。”
并且,陳裕之先前寫下請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到安遠觀,為何選擇安遠觀,而不是其他的道觀,實在是因為,道觀也有名聲之說,而安遠觀,則是被一些世人所稱贊的存在。
“原來如此。”楓璟安點了點頭,在心中暗想這陳裕之倒也是個有心人。
進了後院,陳裕之将兩人帶進自己房間,床前正擺放着一張長形的棺材,被白布蒙蓋着,略微有些凄慘的可怖。
陳裕之走過去一把将白布掀起,漆黑的棺材便出現在衆人眼前。
白簫實在想象不到,這陳公子對棺材中的女子疼愛到了何種地步,竟然毫不畏懼,還與屍體同房居住。
楓璟安回頭看了白簫一眼:“卦盤拿出來。”
“哦,好。”白簫連忙掏出随身攜帶的卦盤。
楓璟安轉頭看向一旁的陳裕之:“陳公子,請将你和死者的生辰八字告之我們,我們好為你們占卦。”
陳裕之不敢怠慢,連忙将自己和愛人的生辰八字一一告知。
白簫輕輕将卦盤放在一旁桌上,取出三枚銅錢緊扣于手中,閉眼全神貫注回憶兩道生辰八字,合掌搖晃後将手中銅錢放入卦盤中。
如此投擲六次,卦成。
白簫在心中計算着,漸漸皺起眉。
見他此般模樣,楓璟安心知不好,忙問:“怎麽了,什麽卦?”
“師兄,卦象有異。”白簫雙眉緊皺:“下坤上艮,此乃剝卦,卦象中的中下卦。”
剝卦,象曰:鵲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內先有鷹,雖然同處心生惡,卦若逢之是非輕。
陳裕之聽不懂他說的話,卻隐隐有不太好的感覺,忙問:“道師,此卦,乃是何意啊?”
楓璟安神色沉重,緩緩說道:“五陰在下,一陽在上,陰盛而陽孤,高山附于地,此卦陰盛陽衰,兆頭不是很好。”
陳裕之頓時心如刀割:“莫非……莫非我與夕情,連冥婚都不可麽?”
“此卦還有一解。”楓璟安轉眼看向白簫。
後者接話道:“喻小人得勢,君子困頓。”
陳裕之依舊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可這與我和夕情,有何幹系?莫非還有人想要害我們不成?”
楓璟安緩緩搖了搖頭:“陳公子,可否一問,你夫人是因何而逝?”
“這……這……”此時陳裕之卻忽然說話斷斷續續起來,眼神飄忽似有難言之隐。
白簫見狀,忙道:“這時候你還顧忌什麽,你不說出來,我們怎麽幫你。”
陳裕之一聽他這話,似乎被觸及到了心中某根弦,一下又開始淚如雨下,哭訴着道:“兩位道師有所不知,我原本與夕情乃是兩情相悅,又門當戶對,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誰知……六天前,夕情突然遭奸人所強,不堪忍辱,自殺而去,徒留我一人在這世上,對着這副冰冷的屍體空悲切啊。”
嘶。
聽聞那于夕情于家小姐的死因,楓璟安與白簫不禁在心中同情了一把。
世事無常,這陳公子也是悲劇中的一角。
“那請問,那奸人可否被繩之以法?”白簫輕蹙眉尖問他。
陳裕之抹去一把苦淚,點點頭:“那奸人乃是于家府中一名新小厮,剛入府不久,看到夕情的美貌,便心生歹念。”
“……等一下。”楓璟安擡起手示意他停下來,轉而疑問:“你說六天前遭奸人所強,那也就是說,于夕情已經死了六天?”
陳裕之點點頭:“正是如此,道師可有何疑問?”
楓璟安瞥了眼那口漆黑如墨的棺材,心中思索了一陣,便道:“可否将棺材打開,讓我們看一下屍體。”
“自然可以的。”陳裕之應了一句,走上前蹲在棺材旁邊,手指輕輕撫過棺材蓋,如同撫摸最親密的愛人一般溫柔。
接着,他緩緩将棺材蓋推開。
一直安靜的站在楓璟安身後的凝光,也微微撇了撇頭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女子清麗秀氣的面容,她眉眼如畫,五官精致好看,若是在生前,定是被無數人追求的對象。
只是此刻,她安靜的躺在棺材中,一身黑色的壽衣,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面容安詳而死寂,漂亮的臉上,一片灰白之色,雙眼下方浮起一層陰郁的青色,嘴唇亦是呈現出發灰的死色。
死的并不難看,甚至容貌保持的如生前一般美麗,但确實是不可能再醒來了。
而正是因為如此貌美的面容,令楓璟安臉色越發的難看。他幾步走上前,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她冰冷而嬌嫩的臉龐,雙眉一皺。
“道師,你幹什麽?”被他的舉動給吓了一跳,還以為他輕薄死者,陳裕之剛要拍開他的手,楓璟安卻适時的将手收了回去。
“師兄,可有何不妥之處?”見他這般模樣,白簫得知此事有異。
楓璟安瞥了眼陳裕之,神秘莫測的說了句:“雪城常年氣候低冷,屍體能被保持的這麽好,也在情理之中。”
見他不是為了輕薄于夕情,陳裕之稍稍放下心來,點點頭:“是啊,得多虧了雪城這氣候。”
正是因為雪城四季如冰,因此在這裏生活的百姓,家中若是有人不幸去世,也不用特地用冰棺保存屍身。
“陳公子,建議你立馬派人前去設置靈堂,将棺材轉移到靈堂中去,我們占到的異卦,正是因為亡者被如此随意的安放,若是可以的話,最好再請一班道士來做法,以慰籍亡靈。”
楓璟安剛說完這番話,就收到了白簫疑惑的目光,雖然疑惑,倒也并未開口問些什麽。
聽完他的話,陳裕之絲毫不敢有懷疑,連連點頭:“好,好,我馬上着手去辦!”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好多小天使留評好高興!
是的又換封面了,還是基友給我弄來的,就定這個了不會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