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師兄瘋了
“師兄,師兄?”
白簫的聲音響起在耳邊,令楓璟安回過神來,撇頭看向他:“怎麽了?”
白簫嘴角抽了抽,指着那浴桶裏面的養屍水:“你這養屍水,好像放太多了。”
鼻間一股刺鼻的陰郁之氣傳來,楓璟安立即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手裏的一瓶養屍水已經被倒光了。
一手捂住鼻子,他皺了皺眉。
“那就……把這桶浴水分成兩桶,再加點清水調和一下,你讓瀾塵也過來泡泡吧。”
“哦,好的。”白簫點了點頭,連忙走出養屍房,去自己房間把瀾塵給叫出來。
心中懊惱方才的走神,他緩緩走到凝光面前,輕輕褪去他的衣物,使之浸泡到養屍水中,不禁再次沉思起來。
昨日他們從養屍谷中逃出來,才發現那座山谷所處的地方,底下是一個較偏遠的城縣。
此處已是南邊,那城縣離淳山不算很遠,一人一屍徒步行走了半天,才在傍晚時分回到安遠觀。
問題是,那養屍谷中的屍群,數量如此之大,足有近百只,怎麽看都不正常。
那些屍體保存十分完整,就算是從亂葬崗發掘出來,也不可能一個個如此完好無損。
此事絕非尋常,必然有詭異之處。
……
立冬時節,北邊早已滿城飛雪,而此時南邊的淳山,冷陽還高高挂着,刺骨的寒風吹來,驚起人一身的寒毛。
這種令人寒徹心扉的冷,在晚間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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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璟安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卻絲毫沒有睡意,睜着眼盯着床頂,腦中又浮現出那日,自己親吻凝光的場景。
冰冷柔軟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嘴上,忽然一下徹底睡意全無,坐起身,借着從窗外透進來的黯然月色,看到站在窗邊,低垂着頭靜如雕塑的活屍,忍不住開口叫他。
“凝光。”
那道黑影緩緩擡起頭,聽到聲音後慢慢走到床邊,低頭疑惑的看向他。
楓璟安擡頭看他,眼中滿是深沉之色,低聲道:“你可以解脫的……是我自私了。”
話音剛落,冰涼的手輕輕掩上他的唇,凝光微微撇頭看他,并未開口,悅耳的聲音卻響起。
“等你什麽時候不需要我了,我自然就離開了。”
聞言,楓璟安嘴角溢出一絲笑意,握住他纖細的手腕,感受着那冰涼。
“那我也許會一直需要你。”
……
次日清晨,一早起來之後,凝光便被拉着坐在床邊,楓璟安一手拿着木梳,仔細替他梳理頭發。
柔順烏黑的發絲,從手下流洩出來,然後鋪滿後背,發絲的黑,襯着肌膚的白,怎麽看都令人移不開眼。
白簫一進來便看到這副情景,一時間不禁怔愣在原地。
只見師兄站在那活屍身旁,彎腰低頭,十分認真的替他梳理頭發,那雙注視着對方的眸子,怎麽看都閃現着一絲溫柔之色。
若不是那是個活屍,若不是那是個男子,這場景怎麽看,都像是為自家娘子溫柔梳妝……
搖了搖頭,甩去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幾步上前道:“師兄,今日一早起來,秋衣忽然不能動彈了。”
“哦?”楓璟安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直起身看他:“可知其原因?”
白簫搖了搖頭:“正是因為找不到原因,這才來請你過去看看。”
“好。”将手中木梳放置在床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發帶,仔細為凝光束好頭發,這才拉着他站起身,跟在白簫身後往某位弟子房間走去。
白簫在前方走着,回頭看了眼自家師兄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裏一萬個不解。
師兄怎麽對一只活屍如此親近,簡直一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的模樣。雖然已經知悉,那只小活屍已被超度而去,但師兄也不必如此珍視一具屍體吧。
等到他們進入那位弟子的房間,只見床上躺着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而那位弟子則在地下焦急的來回走動。
“怎麽回事?”輕輕松開凝光的手,他走過去,看了眼安靜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陰屍,伸手捏了捏那只陰屍的手臂肌肉。
那弟子見楓璟安來了,連忙心急不已的道:“師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早上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秋衣倒在地上,我怎麽呼喚他都沒動靜。”
“有沒有經常給他用養屍水擦洗?”床上這具屍體,陰氣稀薄,只剩一絲半縷,四肢也僵硬無力,必有異常之處。
弟子萬分焦灼:“有啊,我經常給他擦洗的,白天也盡量讓他不出去,不知道怎麽就突然這樣了。”
“陰氣不足,無法支撐屍體行動。”看了眼床上的陰屍,楓璟安摸出一張任命符貼在他身前,口中一陣默念咒語。
床上毫無生氣的陰屍,受到命令倏然坐起身,雙眼依舊緊閉着,全靠任命符行動。
“秋衣!”看到自家陰屍又有了動靜,那弟子連忙過去扶住他,卻又發現,對方依舊毫無反應。
“師兄,這該如何是好?”
“莫急。”楓璟安掐指算了算:“今晚是月黃之夜,陰氣極重,到時候,你将他帶出去沐浴月黃之光,應該能恢複過來。”
“好,好。”弟子忙不疊秩的應着,望着自家陰屍緊閉雙眼,清秀幹淨的臉,心中稍微安定下來。
……
陰冷的午後,雲霧将冷陽遮蓋住,天地間一片陰郁之色。
安遠觀後院,原本的寧靜被一陣悅耳的泠泠之音打破。琴聲婉轉,旋律古樸,通透清晰的琴音,悠揚着韻味綿長。
高大榕樹下,枯葉飄飛中,楓璟安站在一旁,注視着坐在那裏素手撫琴的活屍,眼裏不自覺含了一抹柔意。
普通的七弦琴,修長白皙的十指覆在上面,挑撥勾抹,清麗的弦樂之聲,便是從那雙手下流洩出來。
只不過,這琴聲略微有一絲不足之處,原因是凝光那雙勾抹琴弦的手,對比常人還是有些僵硬遲緩,無法再做到以前那般流暢至極。
可那又怎樣,對于楓璟安來說,這琴聲已是動聽至極。
圍牆之後,一群弟子擠在一起,争前恐後的探出腦袋往裏面看。
“哎讓開讓開,給我看一下。”
一名弟子撓了撓太久沒洗澡,有些發癢的腰,嘆息:“唉,我以為師兄怎麽了,一大早就叫我下山去買琴,沒想到是給那只活屍用的。”
一名弟子眼一瞪,啧了啧嘴:“好聽,真好聽,連我這種不懂音律的人都覺得好聽,師兄這是撿了個寶啊,還會彈琴!”
一名弟子眉一皺,不可思議道:“我天哪,你們快看師兄,他那是什麽表情啊,着魔了?”
一名弟子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上一次,山裏的野貓看到另一只野貓時,便是這種表情。”
一名弟子拍腿哈哈大笑:“你居然說師兄是野貓!哈哈!”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弟子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師兄瘋了……”
……
又是一個極陰之夜,泛黃的滿月懸挂在天邊,縷縷清輝灑落,籠罩住整個世間。
後院中,若是尋常人進入了這裏,想必一定會被吓的魂飛魄散。
只見這滿月的光輝投射之下,院中站了一片的陰屍,他們身體僵直而立,死白的雙眸毫無焦慮的盯着前方,臉上毫無表情,脖間有些依稀可見的屍斑,皮膚是駭人的灰白。
氣氛陰郁,幾十只陰屍錯落站在一起,那昏黃的月光潑灑在他們身上,在這夜間,怎麽看都帶了幾分詭異之色。
“唉。”一弟子吊兒郎當嘆了口氣,看着那些沐浴月黃之光的陰屍,悠悠道:“他們吸收月黃之夜的極陰之氣,想必是舒服透了,只可惜了我們啊,陪着他們在這寒夜裏吹冷風。”
“是啊……”旁邊的師兄弟們抱緊雙臂瑟瑟發抖。
“好冷啊,我能不能回房間抱一床被子出來。”
“我想抱火盆過來。”
“不如就地燒火?”
“……”
看了一眼那邊花裏胡哨的弟子們,楓璟安無奈的搖了搖頭,将面前陰屍身上貼着的任命符取下來,看向旁邊心急如焚的弟子。
“以血為咒,喚醒他。”
“好。”弟子聽令,咬破食指遞到秋衣嘴邊,将血液滴進他口中,同時在心中急促的呼喚着他。
清冷月光投映在秋衣身上,随着由他體內散發而出的陰煞之氣越發濃郁,那雙原本緊閉着的眼睛,緩慢的睜開來。
刺目的死白眼眸,在黑暗中越發的詭異,那弟子見了卻絲毫不畏懼,心中湧起一股喜悅之情,面露激動之色,上前一把抱住陰屍冰冷的身體。
“秋衣,你吓死我了,還好你沒事。”
僵硬的屍體目視前方,目光毫無焦距,似乎面前之人的任何言語,都激不起他的一絲情緒。
月黃之夜,讓屍體都出來吸收此刻天地間的極陰之氣,這比用多少養屍水的效果都來的更好。
白簫看了眼屍群中站着的瀾塵,挑唇淡淡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