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沈良臣再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神色雖冷,可分明有掩飾不了的驚慌藏在裏邊。
談穎依舊不吭聲,卻仔仔細細地觀察着他所有的表情變化。
沈良臣的目光變得陰測測地,倏地用手指鉗住她下巴,力道重得她一陣陣生疼,“你是不是電影和小說看多了,嗯?”
“是吧——”沉默良久,談穎輕輕笑出聲來,歪着頭巧笑嫣然的樣子,“你總是這麽反反複複的,我當然會胡思亂想,不然你的那些行為還真難解釋。”
“有什麽難解釋的?”沈良臣冷笑,整個人看起來像只被激怒的野獸,“不想結婚還能有什麽理由,就是單純看不上你而已。至于別的,我說過了,喜歡你待在我身邊,更懶得想為什麽。”
“無恥。”談穎的手掌用力一握,終于忍無可忍地擡起來狠狠朝他臉上掴過去。
他卻早就防着,一把攥住了她手腕。
兩人僵持不下開始扭打在一起,談穎雙手雙腳齊上陣,全然不顧形象。她腦海中除了恨已經不剩其它了,原本那一點點殘存的理智也被他揉碎了随風飄走,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去他-媽的真相。
沈良臣到底是讓着她的,幾番下來似乎也只為了制服她,可他終歸沒她怨氣重,一時招架不住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好幾下。
一道道鮮紅的血痕在他清俊的臉龐上格外紮眼,疼倒不疼,只是看起來挺丢人的。沈良臣脾氣也上來了,用力擰緊她胳膊,低吼一聲:“你再動一下試試!”
“王八蛋,你憑什麽!”談穎紅着眼,所有情緒都在一瞬間湧到了心口。
就憑她當初那一片真心,他也不該這麽侮辱她,他越是這樣,只能逼的她承認自己當年的一顆心全都喂了狗!可她又做錯了什麽呢?全心全意地愛着一個人,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在知道他選擇黎安妮的時候也馬上選擇了退出,可他不放過她。
非要用這種方式傷得她體無完膚才罷休嗎?
如果這就是愛他的代價,談穎後悔了,悔得腸子都清了。她真希望自己從來沒遇到過這個人,那麽噩夢也沒開始過,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沈良臣忽然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淚水,渾身一怔,按住她雙手的力道也下意識就松懈了。
在他印象裏談穎是堅不可摧的,曾經不管他說怎樣難聽的話她都像只打不死的小強似的,每天依舊樂此不疲地黏着他,甩都甩不掉……他險些都以為,她根本就不會哭。
剛想問是不是自己弄痛她了,接着臉上就狠狠挨了一下,清脆有力的一巴掌,“啪”的一聲甚至壓過了電影裏的背景音樂。
沈良臣這輩子還沒被人扇過耳光,就連沈老爺子被他氣到翻白眼的時候也沒舍得動過他一根手指頭,所以他當下有些愣住了,一時都忘了給出任何反應。
掌心還隐隐有些發痛發麻,談穎用力捏緊手指,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你真讓我惡心,沈良臣。我從沒像現在這麽後悔過認識你!”
沈良臣的眉角狠狠抽搐了下,瞳仁劇烈緊縮着,談穎看着他根根跳躍的青筋,已經做好了再次被他羞辱的準備。哪知道他卻什麽都沒做,只深深凝視着她,許久才問,“小囡,婚姻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
***
女人的愛情從來都很簡單——不求富貴,但求相守。可很顯然,面前的男人并不懂。談穎也不想對他解釋,原來他們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從前只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如今再看,他那副世俗的樣子着實讓她厭惡。
她連半句話都不肯說了,起身想走,卻被他粗暴地用力一扯,“去哪!”
說話間倒是他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機身帶着震動,在氣氛僵冷的房間裏格外醒目。兩人都下意識看向屏幕,清清楚楚的“安妮”兩個字,此時此刻看起來當真諷刺。
談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裏寫滿了譏诮。
沈良臣寒着臉,依舊緊攥着她胳膊不許她動彈分毫,當着她的面就把電話接了起來,“什麽事?”
他生疏的語氣讓對方靜了靜,黎安妮再開口有些不确定,“你在忙?”
沈良臣看了眼談穎,又被她臉上刺眼的笑容給蟄到,他迅速轉過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黎安妮有些躊躇,“可是爸爸有事找你,你能現在過來嗎?”
沈良臣的眉心幾不可見的擰了擰,并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了。黎安妮這才高興起來,隔着電波都能聽到他雀躍的聲音,“那我在家等你。”
在家?不是說她不在青州?這個疑惑也只在談穎腦海中一閃即逝,她眼下已無暇不關心,只冷冷地看着沈良臣。見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忽地笑了,“去吧,你沈大少爺做什麽,還不是随心所欲,露出這副為難的樣子裝給誰看?”
沈良臣的眉頭皺得更深,許久才道:“談穎,我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乖乖留在我身邊。你知道你逃不掉的,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回來。”
這話他說過不止一遍了,談穎冷淡地将頭轉向別處,拒絕再交流。
沈良臣趕時間,本來似乎還打算再說別的,但總歸沒再繼續,起身離開前又叮囑她,“我很快回來,你就在這哪也別去。”
宅子太大,沈良臣離開以後,越發地冷情。談穎坐在原位看着屏幕上晃動的人影,只覺得一切荒唐至極。她當然不可能老老實實地等在這,事實上她不止一次想過徹底離開沈良臣,但沒有一次的念頭比現在還要強烈。
可要離開,她還有很多事必須完成。
談穎起身在別墅裏看了看,沈良臣很小心,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留下。她準備走,發現別墅門居然還上鎖了,正在遲疑着要不要爬窗戶,正好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程季青打來的。
談穎看着那三個字,心跳的頻率居然有些不規律,從前不知道兩人的關系時她尚可将他當普通朋友看待,可現在……
她極力調整呼吸,說出“喂”的那一刻依舊有些氣息不穩。
程季青的聲音依舊低沉磁性,緩緩地傳了過來,“我回來了。”
“……”
“你在哪裏?”
有些東西就是這麽奇怪,在剎那間,談穎總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熟悉,熟悉的吓人。仿佛這樣的對話,在另一個時空也曾發生過。
***
沈良臣的車飛快地疾馳在高速上,他一只手支着窗棱,明明室外的溫度依舊冰涼,他卻渾然未覺,任由寒風将自己的頭發吹得散亂,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頭腦時時保持清醒。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他絕對不可以自己先亂了方寸。
談穎就在那裏,會一直在那裏……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什麽,一遍遍在心裏這麽對自己說着,可腦海中還是一次次浮現起她的雙眼。
那樣滿是委屈和憤怒的她,他只見過一次。
沈良臣用力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別再想,被他扔置在一旁的手機安靜地躺在那裏,他猶豫了下還是将電話拿了過來。
助理楊恒總是很有效率,電話響了兩聲就立刻接起,“沈總?”
“那邊怎麽樣了?”
楊恒盡職地回道:“程季青好像和家裏鬧翻了,大小姐前兩天過去就沒見到人,估計聯姻的事兒懸了,她現在急了,只能拉攏董事會的人,想辦法彈劾你。”
“嗯。”沈良臣心裏一陣煩躁,他沒想到程季青為了談穎能做到這一步,莫名地胸口發堵。
楊恒沉默了下,“你和黎小姐的事情成了,借助黎家的關系,咱們倒是也不懼她。”
見他不說話,楊恒奇道:“沈總?”
沈良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又說:“沒事,挂了吧。”
楊恒準備挂電話,沈良臣忽然又喊住他,“她今天情緒很不好,你過去看着點。”
不用特意點明楊恒也知道他口中的這個“她”是指誰,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是。”
哪知道這一聲嘆息還是被沈良臣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很快就問,“嘆什麽氣?”
楊恒全身僵硬了下,心知這話要是回不好又要觸黴頭,斟酌了一番道:“談小姐性子很烈,吃軟不吃硬,我是想着……要不先送她去哪玩兒一陣,等事情過了再……”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沈良臣看着前方路況,一字字清楚地說:“楊恒,我已經離不開她了。”
“……”
***
談穎找了一會兒才發現只有廚房的窗戶能順利打開,幸好她體型嬌小,小時候又爬樹爬牆身手靈活,所以輕而易舉就鑽了出去。只是外面氣溫太低,她剛探出身時還是被冷得直打嗝。
“混、混蛋——”談穎一邊打嗝一邊低咒着,小心翼翼地沿着着排水管往下滑。
濕冷的海風讓周遭的建築表面都附着了一層水汽,她抱着排水管下去時好幾次都險些摔了。因為是海景別墅,所以地基有些高,窗戶離地面還有不短的距離。
談穎還在打嗝,臉頰被海風刮得通紅通紅地,這副模樣看起來煞是滑稽。
忽然間有雙溫暖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腰肢,有力的臂膀稍稍施力就将她整個給抱了下來。
她的後背陡然間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和着海風,有悅耳的男聲輕笑着在耳畔響起,“你還真是每次見面都令我驚喜啊,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