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小丫頭!
白譽邪喝着兄長喂的藥,不滿地咕哝:“兄長你怎麽會看上這樣一個狠人。”
兄長不言,沉默地給他喂藥。
“可是人家根就沒看上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對白譽邪這一番十分傷人的話,白落鐘依舊保持沉默。
沉默呵,呵,呵。
白譽邪誠懇道:“兄長,你是過來人,告訴我,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滋味,這麽不求回報地對別人掏心掏肺的,這不是傻子幹的事嗎。”
兄長終于發話了:“小祁,你還小,不懂得這些事情,這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等你有了真正喜歡的人,就會願意義無反顧地為喜歡的人做任何事情,一颦一笑都會牽動着你的情緒,你會願意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哦。”白譽邪心說,你個二傻子。
為別人付出一切兄長,你莫不是在逗我,蠢驢都幹不出這種事。
吃一塹長一智,白譽那從此以後再也不管神雙靈叫嫂嫂了。
一是神雙靈老是唆使兄長去管教自己,二是不打擾兄長繼續默默對神雙靈付出愛意,出于這兩個原因,白譽邪便盡可能地不去打擾他們,說是遇到知己什麽的,白邪就當自己之前腦子進水了。
這一日,白譽邪拉着一幫小厮出去鬼混,遠遠瞧見一幫街頭賣藝的正在表演,湊近一看,原來是唱戲的。
聽了兩句,什麽恩恩怨怨纏纏綿綿呀,沒意思。
白譽邪搖搖頭正欲離開,忽然一個女孩子闖進了他眼簾。
看服飾應該是個青衣,那女孩子妝容未卸,黑筆勾出的眼角有些花了,被幾個人推搡着按到一棵大樹旁,白譽邪隐約聽見幾句:“叫你端個碗都能摔碎,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裝給誰看呢,留你在這不中個屁用!滾吧!”女孩子頭撞在樹上,發出一聲悶哼,大樹被撞得搖了兩下,幾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白譽邪想也不想便沖過去,扶住那個風一吹就要倒的女孩子:“你怎麽了?疼不疼?那幾個人是不是欺負你了?”
那女孩子咬着唇,眼淚汪汪地搖頭,白譽那一只手扶在她背後,感覺到有什麽濕熱的東西滴到了指縫,擡手一看,似乎是血。
白譽邪驚訝地轉到她身後去看,那女孩子的頭竟然被撞破了!
那幾個魯莽粗鄙的野夫!
白譽邪直接把那女孩子打橫抱起,對着一旁大眼瞪小眼的小厮們的道:“看什麽看!打道回府!”
一小厮道:“祁二爺,別累着您。要不我們來……”
白譽邪雖然年紀不大,抱一個跟他年紀相仿弱柳扶風的小姑娘還是絲毫不成問題的,腳下疾步生風:“滾滾滾!讓道!去幾個跑的快的把楊大夫請到我房裏!趕緊的!”
……
白譽邪在房門外踱着步子,看見兄長和雙靈姐穿過游廊朝這邊走來。
“聽說白祁請進家裏一個唱戲的小丫頭,在哪裏呢?”神雙靈問。
白譽邪一指屋內。
神雙靈就要進去,白譽邪張臂攔往:“不行不行,她受傷了,裏面大夫正給她看呢。”
“哦,聽說了。”神靈道:“等一會兒大夫出來了,我們再進去看看那小丫頭。”
“不行!”白譽邪差點跳起來。
“怎麽?”神雙靈不解。
白譽邪大叫道:“那是我的小丫頭!你們誰都不許進去看!只有我能進!”
神雙靈“噗”一聲笑了,連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兄長也忍不住笑起來,神雙靈一邊笑一邊喘:“你的小丫頭!哈哈哈,我不行了,笑死了,好好好,是你的小丫頭,你自己寶貝着吧,我們不去看了。”
兄長也在一旁含笑道:“小祁,好生照顧着,別欺負人家。”
“知道了,我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別總用這種大人管小孩的語氣跟我說話。”白譽邪抱着胳膊道。
終于,楊大夫出來了,白譽邪拖着他問長問短了半天,知道那小姑娘只是頭磕破了皮,沒有後遺症之後,白譽邪三步并作一步地跳進自己房裏。
女孩子正坐在床上,見白譽邪來了,淺淺一笑。
二月春風,穿窗而入。
白譽邪愣了半天,聽見女孩道:“謝謝你。”
聲音軟軟滑進耳中,白譽邪一時手無所措了。
“那個,已經讓人去備水了,我這有幾件沒穿過的衣服,你湊合着穿吧,我……我先出去了。”
門外,白邪拍着自己的臉,越拍越燙,心裏納悶,我這是怎麽了
女孩子一連在白府裏住了十多天,白譽邪也十多天沒有半夜翻牆出門。
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穿着白譽邪的衣服就好像裹了一塊肥大的布。
女孩子眉心有一顆紅色的痣,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嘴角也彎彎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與眉心那一點紅很好地映襯和諧起來。
白譽邪一邊給她換藥,一邊輕輕地問:“你叫什麽名字呀?”
女孩子只是搖頭。
或許她沒有名字,或許她也只是不敢說,白譽邪沒再多問。
白譽邪打聽出來,女孩子自小便父母雙亡,跟着戲班生活,但是因為她身子太弱,整天生病,也幫不上什麽忙,戲班子裏本來就人多飯少錢不夠,對一個病怏怏的小孩更是不待見,最後終于把她扔出去了,剛好被白譽邪碰見。
“真是豈有此理。”白譽邪在亭子裏繞圈,看到兄長從一旁經過。
“兄長兄長!”白譽邪擡手招呼道。
兄長轉過頭看他:“小祁,你怎麽在這裏?功課做完了?”
“早做完了。”白譽邪撇撇嘴,“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用兄長你來管。”
白落鐘道:“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父親過不久就會回來帶我們去掃墓祭祖,到時你可不能再這麽玩鬧了。”
“嗯,知道。”白譽邪有點不耐煩,兄長每次見他不是勸他好好做功課就是勸他好好做人。
“兄長,我問你個事來。”白譽邪忽然眼睛一亮。
“何事?”
“你什麽時候和雙靈姐姐成親啊?”
白落鐘似乎噎住了。
“兄長,”白譽邪把手背到後面,一條腿在地上畫圈:“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白落鐘看着他:“是那個唱戲的小姑娘?”
白譽邪頓了頓,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白落鐘笑了笑:“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白譽邪想起之前嘲諷說這是傻子幹的事……
“咳咳,”白譽邪道:“好吧,我是二傻子還不行麽。”
“那你為何要問我成親的事?”白落鐘問。
“因為,兄長要比我先成親,等到你們成親了,我就可以娶她了……”白譽邪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白落鐘又笑了起來:“想什麽呢,你才多大年紀。現在成親還早,你根本就不懂,沒有人會同意的。”
白譽邪賭氣道:“為什麽沒有人同意?我就是要娶她!”
“第一,你年紀太小;第二,成親也是要門當戶對的,父母不會同意你娶一個來歷不明了小丫頭。”
“她才沒有來歷不明!我知道她的來歷!”
白落鐘嘆了口氣:“不要再犯傻了,我們都不會和喜歡的人成親的。”
白譽邪沒在自己這方面多作糾纏,不解地問:“兄長以後不會和雙靈姐成親嗎?”
白落鐘搖頭:“神員外向來是聽她女兒的話,而你雙靈姐姐,根本就不喜歡我。”
白譽邪看着兄長離開的背影,擰着眉頭不說話了。
……
轉眼,寒食節已至。
按照慣例,在清明節的前一天,父親都會帶他們去掃墓,因為老家祖墳離得比較遠,屆時全家人會乘車或騎馬出動。
清明節前後幾天都熱鬧的很,白譽邪偷偷從窗口往外瞄,幾個小童嘻嘻哈哈扯着風筝從旁邊跑過,此時天地開闊,碧天浮雲盡收眼底。
“不去騎馬,又擅自帶我出來,不會被罰麽?”馬車裏對面坐的女孩子問道。
白譽邪玉色的衣服罩在她身上顯得松松垮垮的,白譽邪轉過頭來,替她攏攏衣服,比着一根食指在唇上:“噓,你不說我不說,只要別讓爹看見我們就沒事。”
馬車的輪子不協調地響着,滾滾颠簸前行。
祭掃完家墓後,白譽邪趁車夫不在,趕着馬車一路下坡到了山腳,将馬牢牢的拴在一邊大樹上,白譽邪拍拍手上的灰,掀開了馬車簾子。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真夠麻煩的,還好逃出來了,你怎麽樣?在裏面沒憋壞吧?”
女孩子扶住白譽邪伸來的手,慢慢下了馬車。
白譽邪另一只手背在後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麽了?”
白譽邪倏地伸出後面那只手,在她頭上挂了一個圓圈狀的東西。
女孩子用手去抓,摸到了幾片柳葉。
是柳條編成的環。
“清明不戴柳,紅顏變皓首。”白譽邪歪頭笑道。
女孩子把柳環摘下來,仔細地看了半天。
白譽邪看她一臉好奇的樣子,問道:“你第一次戴嗎?”
女孩子點點頭。
“哦,這是清明的習俗。”白譽邪忽然想起女孩的父母早已過世,整天随戲班四處漂泊,連個親人也沒有,怎麽會知道這些?于是拉起她朝一邊跑去:“跟我來!帶你去玩好玩的!”
白譽邪把外衫脫掉墊在秋千板上,讓女孩子坐上去。
“抓穩了哦,千萬別松手!”白譽邪雙手搭在秋千繩上 :“三!二!一!”
三月初的春風剛好,攜着溫暖的氣息灌入袖口。
柳葉依依,桐花瑟瑟。
“太高了太高了,你不要再推啦。”女孩子緊緊抓着繩子。
“哦?”白譽邪松手,轉到了女孩子前面。
“我害怕……我要下來……”
“只要我不推,它就會慢慢停下來的。”白譽邪說完,看到女孩子小臉吓得慘白,他不知怎麽的,慢慢張開了雙臂。
“嘿,”他道:“你想現在就下來嗎。”
女孩子帶着一陣微風撞進了他懷中。
是桐花的香氣。
清風拂過,漫山紫花絢爛。
桐樹上的一朵朵花形如鐘般倒垂着,白譽邪怔了半天,對女孩一笑:“等我。”
女孩站在秋千旁,被人猛地向後一拽。
白譽邪坐在秋千上,女孩跌到白譽邪身上,頭上還多了幾朵淺紫色的小花。
“我還沒試過坐着蕩秋千,不過應該不難。”白譽邪道:“繩子不好抓,你抓緊我就好。”
“我保證你不會害怕的。”
秋千高高蕩起,蕩進滿樹紫花中。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桐花了。”白譽邪看着一旁的女孩,“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偷偷跑出來,一個人在這裏呆上好幾個時辰,我喜歡這裏的味道。”
秋千降到最低處,白譽邪用腳尖蹬了一下。
“不過今年不是一個人了。”
“我也喜歡這裏。”女孩道。
“是嘛,那我們每年都到這裏來好不好。”
女孩點點頭,秋千又蕩到了最高處,幾朵白色和淺紫色的花飄落在他們身上。
白譽邪閉上眼睛慢悠悠道:“北宋有一個叫陳翥的人,他寫過西山桐十詠,其中桐花那一篇我最喜歡。
“吾有西山桐,桐盛茂其花。
“香心自蝶戀,缥缈帶無涯……”
白者含秀色,粲如凝瑤華。
紫者吐芳英,爛若舒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