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想回李園一趟（捉蟲）

劉正風和曲洋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一本薄薄的曲譜也并沒有什麽特殊之處，葉孤城沒有在意這件事，李尋歡為他們傷心了一晚，第二天也必須放下他們，開始為別的事情煩惱。

昨天半夜下起大雨，農家小屋裏很快升起濃濃的潮氣，李尋歡在雨聲中昏昏沉沉，夢裏無法安穩。

他夢見昨晚在林中遇見的兩位前輩，也夢見另一個被他打傷的嵩山派弟子，費彬。那人武功上贏不了他，就開始靠言語攻擊，李尋歡不想理會，但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明知道那些話都不是真的，還是無法控制的在夢中反複聽見。

那個人說小李飛刀是個搶奪兄弟未婚妻子的小人，說他假仁假義，表裏不一。李尋歡當然可以反駁，但反駁的了一個人，堵不住江湖上的傳聞，也無法知道龍大哥是否也在誤會他。

別人的想法他都可以不在意，只希望龍大哥不要也這樣想。

臨走前留下的那一封短短的書信能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嗎？

這一晚，李尋歡反複夢見山林裏，費彬指着他大罵僞君子，夢見空無一人的婚禮上，龍大哥用憤怒的目光看着他，問他為什麽要帶走詩音。外面雨聲淅淅瀝瀝，他在床上輾轉反側，醒來時只感到特別疲倦。

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吹開了，雨後冰涼的空氣讓李尋歡忍不住咳嗽。他起身穿好外衫走到窗邊，葉孤城和葉三正在院子裏對招。農家小院的地上都是泥巴，白衣劍客依舊纖塵不染，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劍，時不時指點一句。

咳嗽聲引起葉孤城的注意，他側頭看過來，葉三以為這是個機會，全力刺出一劍，結果葉孤城看也不看，随手就已擋住。

以葉三的功力，若是在江湖上排名，也能算在一流高手的行列，但在葉孤城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侍女将農家做好的早點端了過來，葉孤城走到院子中間一張簡單的木桌旁，又轉頭去看李尋歡：“你要在那站多久？”

李尋歡這才感覺到餓，摸摸鼻子，過來一起坐下。葉三已經不在院子裏了。這位下屬雖然統領白雲城的暗衛，以及分布各地的探子，但性格好像有點孤僻，能不和大家坐在一起就絕對不坐在一起。白雲城的人已經很适應他這種突然失蹤。

對面的屋子裏，林詩音和幾個侍女低聲說笑着。李尋歡看了看那邊，見她這幾天已經交了新朋友，也不再像過去整日待在家中那樣文靜而缺少活力，也意識到讓她去白雲城是個多麽正确的決定。

城主府的人将她照顧的很好，在白雲城她肯定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說來可笑，李尋歡感覺這段日子以來，只有在葉孤城身邊的時候才特別舒服。葉孤城對別人如何暫且不提，對他是真的照顧，照顧到他這個四處潇灑的浪子，居然也有點喜歡上了被人放在心裏的感覺，以至于不知不覺中也開始為一些突發奇想對葉孤城提出要求。如果在以前，就算和再好的朋友一起出門，他也不會這樣任性。

但這不能全怪他，葉孤城這人看着冷淡，實際相處起來卻完全不是一回事兒。自從有了葉孤城，過去那種朋友遍地，心中依舊寂寞的感覺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葉孤城一個人足夠填補他所有的孤獨。白雲城漸漸也不再只是一座城池，而成了他渴望停留的地方。

日頭漸高，雨後的清涼在陽光下漸漸溫暖起來，風裏都是清新的味道。李尋歡身心舒暢，有些話一拖再拖，拖到葉三都回來牽馬了，終于不得不提起。

這樣寧靜美好的早上真不該被破壞，他嘆了口氣，斟酌了片刻，還是溫和卻堅定的開口：“我想回李園一趟。”

從昨晚開始，李尋歡想了很多種開場白，排演着要怎麽說才不會惹葉孤城不高興，沒成想真到了此時，沖口而出的話卻如此簡單粗暴，之前打的腹稿一點都沒用上。

馬車已經停在門口，林詩音從屋裏出來，正好将這句話聽的清清楚楚，打到一半的哈欠猛的停住，整個人都清醒了。

李尋歡尴尬避開她的視線，接着說道：“如今江湖上到處都是我和詩音的傳聞，雖說我留給龍大哥的信中已經解釋了事情始末，可到底還是親自向他說明為好。我想着你們可以先回白雲城去，等我和大哥解釋清楚，一定盡快去找你們。”

“哈！你們男人也真有趣，真以為天下人都想和李探花私奔不成。”林詩音冷笑道，也不要人扶了，提起裙子跨上馬車，猛的落下車簾。

解釋這詞用的大錯特錯，她太了解自己表哥的心軟了。他哪裏是去解釋，恐怕要找龍嘯雲請罪才是真。

表妹脾氣一日比一日大，李尋歡無奈一笑，再去看葉孤城，才發現他雖沒有說什麽，目光中卻已經寫着不贊同。

也是，這裏沒有一個人喜歡龍嘯雲，怎麽會贊同他回去。可葉孤城有偏見也罷了，怎麽曾經被龍嘯雲百般讨好的詩音也這幅樣子呢。

“你想怎麽對他解釋？”

李尋歡正在想事情，愣了一下：“什麽？”

葉孤城重複道：“你想怎麽對他解釋？”

李尋歡沒想過這個問題，匆忙想了下，正要開口，葉孤城又打斷道：“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個鬼！”系統突然冒出來，聲音急切，在葉孤城耳邊鬧騰：“那個龍嘯雲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怎麽能讓探花郎再去找他啊！”

葉孤城當然知道龍嘯雲不是好人，但李尋歡執意要回去，他總不能動手綁人。

他看看李尋歡，突然笑了下，說道：“你要去便去吧。等你的事情都了了，白雲城的大門向你敞開。”

李尋歡也笑了：“我記住了。等過段日子，少不了還要叨擾城主。”

葉孤城只是點點頭。

李尋歡到底還是走了。鄉村的土路坑坑窪窪，都是昨夜的雨水，馬蹄踏過，飛濺起不少泥點子。

系統唉聲嘆氣，越嘆聲音越大，執着的想引起葉孤城注意。葉孤城卻就是不理它，站在門口目送李尋歡遠去，對葉三吩咐了聲啓程，便坐回馬車裏去。

白雲城的隊伍向南，李尋歡一人一騎去往相反的方向。他本是個浪子，孤獨該是尋常，此番與葉孤城分別，卻不到一日就體會到想念的滋味。李尋歡心裏笑自己在白雲城住的竟然嬌氣了，又無法壓下心裏那點想法，于是快馬加鞭，一心想着早去早回。

從衡陽城外的小村子到李園，原本需要好幾天，李尋歡硬是縮短了一半時間，僅僅三天就趕着黃昏進了城，也沒去尋客棧，直接牽着馬走到李園門口。

這裏是他送給詩音的嫁妝，如今詩音沒有嫁給龍嘯雲，那就該重新回到詩音手裏，可擡頭望去，園子門口依舊挂着興雲莊的匾額。如果換了旁人見到這幅景象，很難不懷疑龍嘯雲的心思。江湖上就有很多人對龍嘯雲的行為很是疑惑，只不過這三個人的故事誰也說不清楚，而且李尋歡身為這裏的主人都沒說什麽，別人也管不着閑事。可江湖傳聞雖多，如今李尋歡站在這裏，親眼看着那匾額，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是他虧欠龍大哥，用一座宅子當做賠禮送出去也無不可。至于送給詩音的嫁妝……他再想別的辦法就是。李家家大業大，要再找一座宅子并不難。

興雲莊的角門緩緩打開，幾個負責采買的仆人從裏面出來，看到李尋歡站在門口都吃了一驚。李園剛變成興雲莊沒多久，龍嘯雲還沒騰出空換上自己的親信，這些曾經屬于李家的下人見了李尋歡都條件反射的向他行禮，稱呼他少爺。

李尋歡無奈一笑：“你們如今已經不是李家的仆人了，怎麽還叫我少爺。”

見那幾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李尋歡也不難為他們，接着問道：“龍大哥他最近可好？”

其中一人答道：“龍少爺最近每日都邀請朋友來喝酒，看着……看着還行啊。”

幾個仆人點點頭，都是這麽想。不管外面怎麽傳，只看龍嘯雲這些日子的生活，确實感覺不出他有多傷心難過。若說他是借酒消愁，主院中每天晚上說笑聲不斷，怎麽都不像有愁的樣子。可如果說他不難過，當初他為了林小姐差點都要病死了，如今林小姐逃婚，沒人覺得他不難過。

李尋歡不清楚這段日子龍嘯雲是怎麽過的，見幾個仆人面色糾結，還以為龍嘯雲确實過的很不好。他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龍大哥，該去向他賠罪。”

這是現在要進去的意思了，幾個仆人互相看了眼，還是提醒道：“少爺不如明天再來？如今府中有不少客人在，恐怕不适合談私事。”

“客人？”李尋歡挑起眉。

“是啊，小的只知道其中有一位被叫做趙正義趙大爺，其他人卻都不怎麽認得。”府中的客人叫什麽都不知道，小厮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李尋歡卻沒覺得他有什麽錯。

趙正義其人和“正義”這樣的名字完全不同，根本就是道貌岸然，只有表面正義。李尋歡以前不愛和這樣的人交朋友，見了面只是點頭而過，從不曾帶到家裏來喝酒，李園的下人自然也沒機會認識。

可這人怎麽會和龍大哥成了朋友？莫不是龍大哥對此處還不熟悉，所以受了這人的欺騙？

李尋歡想着皺起眉，叫小厮開正門，向龍嘯雲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