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說到梅花（捉蟲）
葉九走進客棧的時候，正巧和掌櫃面對面遇見。對方剛從二樓下來，見到店裏進來個小少年，眼睛一掃他身上的衣服，淡淡撇開視線，仿佛沒見到有客人一般，回到櫃臺後面繼續打他的算盤。葉九對這種态度已經見慣不怪了，繞開準備将他引去哪個角落的小二，徑直上了樓。
客棧二樓比一樓寬松很多，只是依舊擺脫不了這座城融入骨髓的喧雜。葉九環視一周，在臨江處找到城主熟悉的背影。他的對面還有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遠遠就能看到那人臉上的淡淡笑容，和葉城主的冷肅形成鮮明對比。
葉九想，那應該就是李尋歡。
對于白雲城的下屬們來說，李尋歡的名字已經可以算如雷貫耳。除了他，還有誰能拐着自家多少年都不願意出門的城主，在中原大地上長途跋涉呢？
終于要親眼見到真人了，葉九懷着小粉絲見愛豆的心情走去，激動的表情引起了李尋歡的注意，葉孤城也順着他的目光轉過頭，看到葉九後略皺了下眉：“怎麽這幅樣子？”
被城主嫌棄衣着也不是第一次了，葉九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無所謂道：“在船上幫忙搬貨，這不是方便嗎。”
他在白雲城的時候就是這樣，因為時常出去采藥，隔兩三天就變得灰頭土臉。葉孤城以為跟着葉六能讓他改變一些，沒想到幾年不見，葉九個子長了不少，不修邊幅依舊如初。
這還是個孩子呢，葉孤城不指望他能幹什麽，打發他自己去休息。葉九年紀小，被哥哥姐姐們讓着慣了，也絲毫沒有照顧城主的自覺，開開心心就走了。也不知葉六将來知道，會不會後悔自己居然送他來跟着城主。
下午，被派去碼頭的店小二終于回來，出海的船已經準備好，就停在港口最外側。葉九聽說他們真的要回去了，還有些失望。最近城主的傳說江湖上到處都是，他還以為跟着城主會很有趣呢，沒想到就是回家。
第二天一早就要出發了，剛一入夜，葉孤城就與李尋歡一起歇下。港口城市夜晚的熱鬧與這裏隔着一條街，傳過來時已經隐約。偶爾有人從窗下經過，哥們幾個說着豔俗的笑話，夾雜着女人充滿風塵味的笑聲。
江上潮濕的風吹遍這座城，吹不散另一條街上底層青年們的簡單快樂。這座城就是如此，日複一日，普普通通，沒有什麽歷史底蘊，也沒有風景名勝，世俗到除了商人，很少有人願意踏足，普通到誰也不會對它警惕。就是這樣一個庸俗寡淡的地方，卻也可能發生預料之外的事。
客棧後院陰暗的房間裏，少女從睡夢中驚醒，接着被人用力捂住嘴巴，任她如何反抗，都不能擺脫那雙鐵鉗一般的大手。恐懼讓她的身體瘋狂顫抖，黑暗中那人似乎笑了一聲，很滿意獵物絕望掙紮的樣子。
……
清晨，陽光伴随着客棧一樓的嘈雜，将睡夢中的兩人吵醒。葉孤城睜開眼睛，聽着樓下隐約傳來的哭喊尖叫。床裏側，李尋歡還悶在被子裏，迷迷糊糊企圖把自己縮成一團。
葉孤城換了衣服起身，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再關上，李尋歡放松下來，以為自己還可以睡一會兒，卻很快被去而複返的葉孤城叫醒。
如果只是為了回白雲城，葉孤城可不會如此無情，太陽剛出來就非要把他弄醒。李尋歡嘆了口氣，不得不起來：“樓下怎麽回事？”
葉孤城：“昨天那個唱歌的小姑娘死了。”
李尋歡一愣，瞬間就清醒了：“死了？怎麽死的？”
葉孤城搖了搖頭：“不知道，捕快已經在下面了，所有人半個時辰後都要下去等着。”至于等誰，掌櫃不知道，那幾個捕快也不願意說。
好在捕快們面對葉孤城、李尋歡兩個成年男子三緘其口，面對葉九一個小少年卻沒那麽防備，一不留神就被套了不少消息。
姑娘的屍體是今天早上她爹去敲門時發現的。根據捕快們的檢查，她應該是半夜先被人糟蹋了，然後才被殺死。如果僅僅如此，這也只是樁普通的奸殺案而已。讓這案子變複雜的，是兇手留在姑娘身上的一個梅花印記。
“梅花？”客棧一樓的角落，葉孤城聽完葉九的講述，不解的問道。客棧後院裏，姑娘老爹的哭聲不斷傳進來，夾雜在幾個捕快走動的聲音之間，顯得淩亂。
李尋歡皺着眉：“說到梅花，我想起一個人。許多年前曾經有個著名的梅花盜，專門幹這樣的事情，那時候江湖上的女俠們人人自危，男人們則對其不屑又無可奈何，最後還是他自己不知為何消失了。”
葉九眨眨眼，很是驚奇李尋歡居然和捕快們說到了同一個人。他的表情很好猜，李尋歡立即問：“梅花盜難道還活着？”
葉九解釋：“其實他重出江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城主和探花郎都在黑木崖上，所以不知道。”
李尋歡驚訝的看向他，葉九繼續說：“這已經是一個月來梅花盜第三次出現。因為這事，武林第一美女林仙兒還說，無論誰抓到梅花盜，都願意嫁給他。”
在他們不遠處，一個體型肥胖的商人偷偷摸摸聽到這，猛的站起身沖到捕快們面前。其中一個捕快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幹什麽呢！回去老實待着！”
胖商人拿出一錠銀子塞給他：“大人，您高擡貴手，您們要找的是武林高手，我這……”他說着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這哪能成事兒啊！我就是個被牽連的倒黴鬼，您幫幫忙，讓我走吧。我的船今天再不走，就要虧大了。”
捕快打量他半晌，颠了颠手裏的銀子，商人十分有眼色，又從袖子裏摸出個沉甸甸的荷包塞給他。捕快和身邊幾個同僚對視一眼，拽着商人往客棧後門走去，等他再回來時，商人已經不見了。
有那商人開頭，客棧裏的普通百姓都開始蠢蠢欲動，沒過多久已經有好幾波人跑去賄賂捕快。只要是不會武功的，都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走了，捕快們的腰包漸漸鼓起來，一樓大堂也快空了。
周圍沒了竊竊私語聲，客棧後院裏，小姑娘父親的哭聲變得清晰起來。李尋歡聽到掌櫃一開始還在後面安慰那中年人，後來說了許多話都沒什麽用，耐心告罄，也開始抱怨這對父女壞了自己的生意。
那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捕快們聽的煩了，過去呵斥了幾句，後院很快就徹底安靜了。此時大堂裏剩下的最後幾個人都是江湖人。捕快對其他幾個歪瓜裂棗并不在意，唯獨角落裏始終安安靜靜的李尋歡三人讓他們警惕。
葉孤城注意到他們懷疑的打量，擡頭看過去，冰冷的視線讓那幾個捕快渾身發涼，條件反射的轉過頭，只是心裏的懷疑卻更加強烈，還在偷偷觀察，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他們才是疑犯一般。
捕快們站在客棧門口，等待着能為這個案子做主的人。如果是因為梅花盜太神秘，他們沒有能力追捕，那麽即将到來的人也許來自六扇門。
李尋歡原本不覺得需要擔心什麽。他問心無愧，六扇門裏又有幾個交情好的朋友，梅花盜牽扯不到他身上。然而等到客棧外面傳來幾十匹馬的噠噠蹄聲，接着是雜亂無章的下馬聲，刀劍碰撞聲，李尋歡的臉色終于變了。
六扇門辦案往往只有三五個人一起行動，很少會搞出這麽大陣仗，也絕不可能如此雜亂，上下馬都拖沓出一連串動靜。李尋歡默默算了算，整個六扇門的人全部加起來，也未必能有外面這麽多人。
事情正在往古怪的方向發展，然而與李尋歡的懷疑不同，見到客棧外那些人的到來，幾個捕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三兩步就迎了出去，只留了一個同僚在大堂盯着他們。
外面很多人的說話聲混在一起，捕快似乎正在努力解釋這裏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外面的人并不在意他們的話，本就不大的說話聲很快就淹沒在雜亂之中。李尋歡無法聽清楚外面都在說什麽，卻隐約間捕捉到一種熟悉。
他的目光停在門口，早晨刺眼的陽光被擋在門外，門裏是一片背陰，李尋歡看不清那些一擁而入的人都是誰。直到他們走進大堂，李尋歡才終于看清，站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龍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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