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宅裏的不速之客
次日,名叫唐雨晴的年輕女孩走到醫院門口,在地上放下一把黑傘。不久後,傘在沒有風吹過的地面上輕輕顫動,片刻後便再無動靜。
唐雨晴從地上撿起傘,她感到從自己的指尖傳來一陣涼意。
陸笙昨天約好和她在醫院門口“碰面”。由于陸笙的身體還未痊愈再加上宋家大排場的保镖陣容,他不可能從醫院裏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因此便用上了一個金蟬脫殼的小伎倆,将軀體留在病床上裝睡,魂體則脫離出來,附在黑色的養魂傘之中。
唐雨晴輕輕地晃了晃手裏略沉的養魂傘。
“還好我今天開車來啦。”她道,“不然的話,我如果在陰天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在街上走,真是好奇怪。”
“麻煩你了,唐小姐。”
“不麻煩不麻煩!”唐雨晴感慨道,“不過這事情就這麽急嗎?之前還說我一個人去看看就好了。你把陸笙的身軀留在醫院裏,真的沒問題嗎?”
“事态緊急,不得以出此下策。”傘裏傳來陸笙低沉的聲音。
“對了,之前在醫院裏的時候,那宋家的人沒有為難你吧?據說他們家超土豪的,還沾點‘不可言說的背景’。”
“他們現在巴不得我活得好好的呢。中午是午休時間,病房裏沒人會去打擾的。況且,我在那邊還留了一個小型法陣。”
“哈哈哈,不愧是陸大管家,考慮事情還真是周到!”
“唐小姐過獎。”
“不用‘唐小姐唐小姐’地叫我啦!就叫雨晴就好。”女孩說着便發動了汽車引擎。
在路途中,陸笙把這些天發生的車禍以及換魂的事情告訴了她。唐雨晴驚訝于他換魂的做法,但也心知如若不這樣做,只怕此時陸笙的身體都早已僵硬冰冷。她為無法回歸的陸笙原身感到遺憾和難過,說不出話來。兩人各懷心事,車內的氛圍十分沉悶。
不多時,他們抵達了陸家古宅。出人意料地那裏并沒有宋氏集團的人把守,周圍一片蕭條,前幾日被宋氏強拆隊的推土機毀壞的院牆碎石散亂一地。
“天啊!這好好的院子,都被弄得一塌糊塗了!”看到被宋家的推土機弄壞的庭院,唐雨晴既驚訝又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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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笙的魂體默默地從養魂傘中飄出,在古宅的樹蔭下凝成了實體。
一人一鬼走進古宅。裏面似乎一切都沒有變樣,這倒是讓陸笙有些驚奇,他本以為在自己住院的這段時間裏宋元睿會把這裏拆得底朝天,甚至把老房子夷為平地。看來那混世魔王和自己想象中的還是有差別的,他并不是一個只會仗勢欺人的惡霸,而具備一些思考的能力。
“咦,陸管家你看,這樓梯上貼的是封條嗎?”
封條?
陸笙走向樓梯口邊上的唐雨晴,只一眼,他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
“唐小姐,快躲開!”
話音未落,一陣寒氣從那酷似“封條”的符紙上爆開,離它最近的唐雨晴尖叫一聲,咚的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陸笙默念咒語,一把揭去那張符咒,接着便順勢結出法印,在昏迷過去的唐雨晴身上做了一個小型的防護罩,心裏邊懊悔不已:大意了,這裏竟然會有埋伏!
然而,他也從被揭去的符紙上看出來了,剛才唐雨晴接觸到的那個只是一個“觸發機關”。這裏早就布下了一個“陣”!方才的突襲只是一個開始,這個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連鎖機關,一旦觸發機關被開啓,之後只會接二連三,不斷地有機關被觸動!
一時間,昔日的住宅已經變成了處刑的地獄,地板,牆面都在詭異地抖動着,被陸笙辛辛苦苦維護的老宅的一磚一瓦,都蠢蠢欲動着殺機……
在陸笙暫時看不到的地方,一個男人暗中觀察着屋裏發生的一切。他看見女孩旁邊的一團影子站起身,警惕地洞察着四周的異動,口中念念有詞,一陣強勢的陰氣從他的體內向四周發散,形成一個防禦法陣。符咒的效果并不弱,但陸笙保持着鎮定,見招拆招,嚴峻的包圍圈正在慢慢化開。
“呵,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個厲害角色!”暗中觀察的男人露出欣慰又有些興奮的神色,他盯着陸笙背影的雙眼微微眯起,眼中跳動着異樣的火苗。
當陸笙有些疲憊地應付完房子裏的險惡陷阱之後,那個暗中觀察的男子才從陰影裏悠悠出現,鬼祟地靠近了去。
“什麽人?”
陸笙警覺地回身,看到不知何時一個瘦高的黑衣男子站在牆角的陰影裏,甚是詭異。
那男子輕笑了下,緊接着,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他的周身散開,直逼陸笙所在的區域。
好強!
有些力竭的陸笙一時間竟被這人的強大氣場沖擊得搖晃了幾下。他趕緊穩住身形,高度警惕地望向那神秘男,做出戒備的姿勢。
那男子一笑:“呵!你這小鬼頭,倒是有兩下子。”
“你在陸家古宅做什麽?這些結界陷阱,也是你弄的吧?”陸笙厲聲問道。
那人向前邁進一步,陸笙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半邊臉。他約莫三十歲,五官輪廓非常生硬,狹長的眼眸低垂着,給人灰暗無光,卻又陰寒詭異的感覺。
他說陸笙是“小鬼頭”,然而在陸笙看來,他這副臉色灰白、一襲黑衣的樣子,才更加像是可怕的鬼魂。
陸笙低沉地喝道:“無論你懷有什麽樣的目的,你最好搞清楚,這裏不屬于你,這裏是陸家的地盤。”
“确實是陸家的地盤沒錯。”男人微微一笑,“可是,是屬于陸家的活着的後裔的。這就是為什麽我直到現在才出現在這裏……你應該清楚的吧,一旦陸家的最後一個繼承者從世上消失,這裏就相當于是一片無主之地了啊……你難道,穿着一副活人的軀殼,就假裝自己是陸家的正統繼承者了嗎?”
他驟然瞪大了眼睛,冷冷地瞪着陸笙,“你不過是一個早就死了的管家,一個三姓家奴,有什麽資格來繼承主人的家業,獨自霸占這片房産?”
“你胡說!”陸笙激動道,“我正是繼承了陸家主人的遺志,才努力守護這裏的!而你又是誰,憑什麽來管陸家的家事?你是陸家人嗎?”
“呵呵!”男人不再多話,只見那暗處白光一閃,他竟是以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催動了道符。手法果然和古宅裏的陷阱如出一轍,看來他不但對古宅的內部地形了如指掌,這一連串的行動也是有預謀的!
剎那間一陣緊縛的感覺籠罩了陸笙的全身。他沉下氣來低喝一聲,猛地掙脫,但只能算是有驚無險——
這個神秘男的最終目的肯定是奪取陸家古宅。可是,為什麽?是為了古宅的這塊地皮?還是說……
陸笙正想着,那神秘男已經接二連三地不斷發動攻勢,一道又一道符咒輪番使用,其熟練程度讓陸笙看了不禁咋舌:此人的道行絕對極高,而且手段狠辣,若要跟他比起心機,恐怕那姓宋的小魔王都得靠邊站!
而方才那一陣機關已經讓陸笙耗費了大量體力,更何況現在他是脫離了身體之後的孤魂狀态,和以逸待勞的神秘男相比情況極為不利。他邊抵擋着對方的攻勢,邊向着屋外移動,但神秘男早已看出他的想法,右手一擡,單手催動了古宅屋外的法陣,屋裏屋外裏應外合,陸笙已插翅難飛!
“今日唱這一出‘請君入甕’,送你上路吧!”神秘男怪喝一聲,剎那間宅門的背後符文此起彼伏地閃現着,強大的氣壓讓陸笙幾乎倒在地上!
然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着門就被狠狠地踢開了——那門上貼滿的用來束縛鬼魂的符咒,對活人來說沒有什麽效果。粗喘着的陸笙只隐約看見前方幾個人影從門外沖了進來,接着砰砰幾聲響,剛才還在施法的神秘男嗷地慘叫了一聲,轉身就往屋裏跑去。
陸笙半跪在地上,聽着耳邊雜亂的腳步聲,那神秘男很熟悉這屋子的結構,應該是從一樓房間的窗子裏往外跳出去了。
“你們幾個去追,一定要抓住那家夥!”一個熟悉的聲音命令道。衆人的腳步聲往周邊散開,人們從客廳裏退出去了,只剩下發令者獨自一人,朝着陸笙縮成一團的魂體靠近過來。
剛才的聲音,很熟悉……
陸笙一擡頭,正看見宋元睿從門口急急地奔了過來,手裏拿着一把氣槍。
“喂,你還好麽?”
陸笙腦子裏一片混沌,同時魂體上下一片疲軟,難受得厲害。他暫時沒法回應那人的問話,而是先努力穩住心神,蜷縮在古宅陰暗的角落裏,試圖恢複一絲絲元氣。
眼角的餘光裏,看到一雙修長的腿站在了自己面前。
宋元睿走到陸笙面前,站定,俯視着他。面前的“人”是他所沒有見過的。此刻陸笙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袍馬褂,魂體的狀況十分不穩定,接近半透明的身體在陰暗的角落裏微微顫抖。他太虛弱了。
宋元睿試着向陸笙伸出了手,然而,所觸及到的地方只是一片寒冷的虛無。
發現了這一點,宋元睿流露出微微驚訝的神色。而陸笙這副老舊古樸的打扮、這樣虛弱憔悴的模樣,他是頭一次見到。不再冷硬、不再強勢,氣若游絲,眼神卻依然堅韌,倔強着不願意輕易向人求援。
這樣的性子可能有些另類,但又令他暗暗地生出一絲欣賞。
也許在潛意識裏,他感知到這股子倔勁兒其實跟自己很像吧。
“需要我幫忙麽?”他又開口問了一遍。許是看在陸笙傷得不輕的份上,這次他的聲音不自禁地放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