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管家的異樣
次日,陸笙在打理完房子裏的家務之後,拿上手電等工具,準備像昨天一樣進入暗道查看那些密封的箱子。不過剛準備出門,就看見了宋元睿。
小少爺今天穿着一身黑白的休閑裝,看起來精氣神十足,在後門口的陽光下沖他嘻嘻笑着。他的腳邊蹲着那只叫作喵喵的花斑貓,歪着腦袋看了看自己的主子,似乎對外面的大太陽天感覺到很不适應。
陸笙看到他那副朝氣蓬勃的笑臉,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敞亮了起來,對他回報以微笑:“上午好啊,小少爺。今天沒有事情要忙嗎?”
“沒事啊。”宋元睿随意地伸了下懶腰,露出了像他的貓咪一樣慵懶随性的神情,“昨天都處理完了,而且我今早派了小楊過去幫我看着。你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去看看那個密封的箱子嗎?”
“那你過來呗。不過,我昨晚思考了很久,還查閱了一下先人留下來的圖紙,但是沒什麽頭緒。”陸笙抱歉地一笑,“可能你會失望。”
下到暗道裏,陸笙和宋元睿擺弄了好半天,卻還是拿那四只箱子沒辦法。
“這個好像真的沒辦法弄開,我用了家傳的鑰匙挨個兒試驗,也沒用。”在陰暗悶熱的暗道裏鼓搗了好久,陸笙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宋元睿看到他的衣衫上部都被汗水浸濕了。
見陸笙面帶愁色,宋元睿提議道:“怕什麽,要是真的打不開,我就去請最牛的開箱大師過來。”
“開箱大師?”
“是啊。你還記得我倆頭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打在你身上的道符嗎?那是一位道士師傅給我的。我們家和那位師傅交好多年,很多事情都是他幫着處理的。而且那位師傅在他們行內的人緣不錯,一些很難請到的能人異士他也能請得動,包括很多傳統的手藝人。”
對于宋元睿的話陸笙并不懷疑。當地的傳統文化裏,像是道士、風水師這一類的行當,盡管做的事情各有差異,但彼此之間亦有所關聯。昨日陸笙仔細研究了那幾只密封的箱子,發現它們的鎖的樣式非常複雜,顯然是由專人設計、制造的,他甚至想過那箱子的構造和傀儡機關術是有關系的。
當然,陸笙本人對于這些了解得并不多,只是猜測而已。
不過,如果請一個不知底細的外人來開箱子,陸笙心中又有些猶豫。畢竟箱子裏具體有些什麽,他還一無所知。如果是非常重要或者很機密的東西,絕不能輕易讓他人知曉。
宋元睿猜到管家向來行事謹慎,有自己的考量,他沒有再催促,而是等他自己抉擇。
“我準備等到把剩下的幾個地點全部檢查完畢,再集中起來解決這些棘手的問題。”思索片刻陸笙向宋元睿表示,“先謝謝你的好意。”
“沒問題。”宋元睿撓了撓頭發,“不過,我還是很想看到一點‘刺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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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陸笙想不出什麽東西才能叫“刺激”,但是他無情地澆冷水,“寶藏什麽的是百分之九十九沒有的,不然的話古宅的前任主人不會不知道。怕是寶藏找不到,麻煩倒是有一堆……”
然而這盆冷水并沒有讓宋元睿洩氣。他烏黑的大眼睛轉了轉,看起來神采奕奕,更加興奮了:“麻煩?麻煩也很刺激啊,比如說箱子裏會不會是被封印了千年的詛咒?或者藏着一只粽子?再或者說……”
“粽子?”陸笙快被他說得暈頭轉向,他擺擺手否認道,“箱子裏不可能是粽子的。把食物密封在箱子裏,估計拿出來的那一刻就化成灰了。陸家先人不會這麽做的……”
宋元睿一愣,接着止不住地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
陸笙看着突然大笑直不起腰來的小少爺,一頭霧水。
“怎麽了?難道……有什麽不對的嗎?”
宋元睿呼哧帶喘地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他擡起頭,正看到陸笙認真地看着他,眼裏竟是幾分忐忑。
看到他硬朗帥氣的臉上浮現出隐約的不安神情,和昨晚看到自己摔傷的愧疚表情如出一轍。這種像是受傷的大狗狗一樣溫順又自責的眼神,讓宋元睿在這一刻真正止住了笑。
他自己不過随口說了一個網絡小說裏的梗,在一些盜墓小說裏“粽子”指的是僵屍一類的怪物,可他沒有想過的是,陸笙根本就沒有所謂網絡流行詞之類的概念,更別提看什麽網絡小說了。
宋元睿突然想到,這個常常被他嘲笑是“老古董”的陸笙,有着一副意外的來的年輕人的面孔和軀體,卻和現在的年輕人無論是行為習慣還是思想見識都差得太遠,甚至可以說和現代社會的生活完全脫軌。在他看來,陸笙盡管是由鬼魂重生而來,但既然再世為人,就需要去适應“人”的生活,盡量融入社會。
“啪嗒啪嗒……”
宋元睿跟着陸笙向着暗道外面走,腳步在空蕩的暗道裏留下回聲。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投影在暗道的牆壁上,宋元睿忽然生出一股複雜的情緒。他忽的反應過來,自己一直以來在陸笙身上感覺到的說不出的怪異的原因了——因為矛盾,。陸笙的很多行為,都很矛盾,以至于宋元睿依據自己的邏輯,并不足以理解陸笙的一些行為。
起初他将這歸結于他們二人的“代溝”,可後來發現,事情比這要複雜得多。陸笙之前明明很讨厭自己,在病房裏連話都不願意同自己多說,可只要是與古宅有關的事情,陸管家總會毫不計較地妥協。
平心而論,在他入住古宅的這段時日裏,陸笙作為管家确實做到了盡職盡責。他對自己百依百順,無論是做飯洗衣、打掃房間,還是滿足他的各種挑剔的要求,哪怕被他有意刁難到中暑暈倒,也并不會真的勃然大怒、同他斤斤計較。
宋元睿最初覺得,陸管家是顧及着和自己的“結盟”,惦記着自己手上可以動用的人脈資源才百般妥協。可随着同住的時間久了,他隐隐感覺到,陸笙對自己的态度有了明顯的變化,從看不順眼到溫和順服、悉心照料——管家似乎是真的把自己當做了古宅的新一任主人在看待,在真心地服侍、照顧自己,而不是表面上的妥協。
然而按照平常人的邏輯,作為管家,陸笙其實完全可以不用真心對待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主人。萍水相逢,點頭之交,又何須以真心相待呢?
或許,陸笙在其存在于世的絕大多數日子裏,都沒能走出這古宅一步。他出門連路也認不得,在古宅外面世界的生存能力幾乎為零。這棟宅子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義,也保留着他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陸笙作為一只鬼怪,在陸家古宅裏服務了一代又一代的陸家人,在最後一代主人意外死去之後還要繼承他的軀殼,努力去尋找這個他侍奉了百年沒讓他知情分毫的古宅的秘密。
然而,這在宋元睿看來有些殘忍不近人情的一切,在陸笙的觀念裏都理所當然。說得難聽一點,在宋元睿看來陸笙就像是被陸家的主人洗了腦,為陸家傾盡一切奉獻出自己的所有,卻不求一絲絲回報,甚至摒棄自己的自由,足不出戶,呆在古宅裏乖乖地做一只徹頭徹尾的忠犬。
對于陸笙的主人來說,這種忠犬型的性格無疑是對其有利的;而對于陸笙自己呢?陸笙他,沒有“自我”的概念嗎?
對于這種極端奉獻自我的人,宋元睿只感到說不出的郁悶與壓抑。想通這一點的時候,宋元睿心裏忽然有了些許震動。他對于這個陸家及其所謂的“秘密”,頭一次生出了真正的、強烈的興趣。不是單純的好奇,也不是看熱鬧。
這座不知道藏着什麽機密的房子,還有陸管家矛盾而怪異的舉止,都在告訴他,這個陸家,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