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少爺的家庭聚餐
宋家大宅。
餐桌上，宋家母子三人難得地聚齊了。宋家的兩位少爺分坐在桌子的兩側，正中間則是二人母親的位置。年過五十的宋夫人外貌打扮雍容華貴，在外人看來常是一副冰山美人、難以接近的模樣，但在兩個心愛的兒子面前，她永遠都是最慈祥最溫柔的母親。
“阿睿，你都回國這麽久了，怎麽都很少往家裏來呢？”
宋夫人邊給小兒子盛着香濃的魚湯，邊忍不住擔憂地絮叨起來，“阿睿，我知道你性子野，常年在外四處奔波，這家裏收不住你的心。可是你也不能老是住在外面呀，媽媽都有多久沒有見到你的人了？再忙再累，哪怕回家歇一歇也好……”
宋元睿低着頭，有些愧疚地道：“我知道了媽媽，我以後會注意的。”
看到以前向來無法無天的小兒子低着腦袋乖乖認錯的模樣，作為母親她也不再繼續唠叨這件事了。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都回家來，而且各個看上去都很疲勞，宋夫人心腸很軟，不忍再責怪。
“來，睿睿，嘗點這個，這是你很喜歡吃的海鮮丸子。”宋夫人一直拿着宋元睿的碗，從各個盤子裏都夾了好多菜，直把那碗裏堆得跟小山一樣。
“呀，好了媽媽，你添得太多啦！”
宋夫人卻沒有輕易妥協：“你在外面哪能吃好睡好呢？還不得趁着回家來的這幾天，多吃點東西。”她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夾進兒子們的碗裏，“還有元智也是。看看你們，一個個越來越瘦了，這可怎麽了得？”
宋元睿和哥哥對視一眼。兒子們雙雙露出溫柔又無奈的表情。
這頓晚飯吃了不短的時間。看到兩個孩子都差不多吃完了，宋夫人還沒有離席的意思。她悄悄打量着宋元睿，問道：“睿啊，你這段時間在外面，都是呆在什麽地方呢？我聽說你好像不怎麽回家裏的酒店住呢。”
媽媽果然是在關注着自己的動向，而并不是一無所知的。宋元睿暗暗叫苦，忍不住瞟了宋元智一眼，卻看見哥哥微微皺眉。
宋夫人又道：“這段時間你在外面，也不知道吃好了沒有……”她絮絮叨叨地說着，宋元睿背後的冷汗也已經下來了。
無論宋夫人怎麽拐彎抹角地打探，宋元睿就是偏不張嘴，把秘密埋藏得死死的。最後，宋夫人又氣又笑起來：“你這孩子真是的，其實媽媽就是想問問你，這段時間一直不回家也不在酒店呆着，但你卻沒有離開A市。老實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到……女朋友家裏去住了？嗯？”
宋元睿低垂着目光，不知該如何作答。
和陸笙在一起的這件事情，其實他的哥哥、朋友都知道。他也一直有意無意地去考慮如果這件事情被父親母親知道之後，他的結局又會是怎樣。他低低地盯着自己的空碗，一時間如鲠在喉，不想開口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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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見他許久沒動靜，既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心知這事情十之七八是真的。看到小兒子略顯蒼白的臉色，作為母親，她怎麽會看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反應呢？
她看了一眼坐在宋元睿旁邊的長子，但宋元智神情微妙，也并不出聲。
宋夫人心下了然，怕是宋元睿真的在談戀愛，但并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才不說，而可能是怕被父母知道之後，他們的感情會被加以幹涉，所以選擇沉默是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笑了：“睿，跟媽媽有什麽不能說的呢？不管‘她’是誰，只要是睿真心喜歡的人，媽媽都會支持的。”
宋元睿仍是沉默不語。他其實知道，母親對自己慣來寵愛，而因為自己在她眼裏往往是“不成熟”的小孩子，多加的那份偏愛甚至超過了她對長子的關心。
而宋元睿對于母親能否接受自己和陸笙談戀愛這件事情，毫無把握。如果僅僅是身份差異，也就罷了——實際上，母親可能不會因為自己和一個家境并不富裕的人在一起而有極端的想法。用此前宋夫人的話來說，“宋氏已經很有錢了，因此戀愛對象有沒有錢都無所謂。只要人對你們好，我就沒有意見”。
陸笙現在也算是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論專業領域的才能和成就，他都做出了一番成績。勤奮努力的年輕人定配得上宋元睿。
可是，身份差異不是問題了——那麽性別問題怎麽辦？
自己的父母都是年過半百的人，宋家的家教也是傳統而嚴格的。能接受男人作為自己伴侶的可能性，估計不到百分之一……
想到說出這事兒之後會引來怎樣的腥風血雨，宋元睿心口一陣煩悶。他和陸笙很有可能因此被阻擾，甚至強制拆散。他沒看自己哥哥，也不敢回應母親的目光，他深深地吸氣：“不，這不是支持不支持的問題……”又不知該如何接話下去才好，低着頭，從席上站起來，“我吃好了。今天很累，我先去休息了……”
“等等！”宋夫人叫住他，臉色非常擔憂，“你這孩子，這是怎麽了？”停了一下，又道，“媽媽先前不是告訴過你嗎？對方有錢沒錢無所謂，長得美醜也無所謂，只要是你真心喜歡，又真心對你好的，媽媽會全力支持你的。”
“媽媽，這不是那些的問題……”宋元睿沒來由一陣煩躁，他不知該怎麽向母親開口。“我先睡覺去了，頭疼。”匆匆敷衍了一句，他往樓上跑去。
“哎，睿……”
宋元睿逃也似地奔出了餐廳，沖進房間裏把門鎖了起來。他從未覺得有過這麽大的壓力——就算是前些天為都市花園二期而忙碌奔波，也沒有這麽心累過。
他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裏。
沒多時，房間的門鎖輕輕一轉，有人走進房裏來。聽腳步聲，進來的不是媽媽，而是自己的大哥。
“阿睿。”
宋元睿悶在被子裏唔了一聲。“怎麽了，哥？”
“其實……唉，阿睿，媽媽先前就已經知道你住在陸家古宅的事情了。”
宋元睿猛地翻了個身，看向他。
宋元智道：“媽媽也不是對我們的事情一無所知的。她發現你一直住在陸家古宅，又查了下那古宅裏和你一起居住的人，輕易就能猜到你們之間的關系。她今天問你，僅僅是來确認這件事情的。”
宋元睿眼神黯淡下去，頹然道：“那……那她現在應該已經确認了吧？”
宋元智輕輕嘆了口氣，“你呀，為什麽對于你自己，還有家人們都如此不自信呢？或者說，是你還不夠了解我們。”他走到宋元睿的床鋪邊坐下，揉了揉他的頭發，“阿睿，你為什麽一定認為媽媽會無法接受你和陸笙的事情呢？”
宋元睿驚道，“這麽說，難道她……”
“她的想法，不是早已在餐桌上告訴你了嗎？她說過，她會支持你，支持你的一切的。”
宋元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剛才問你，不過是想聽你親口說出這件事情而已。”宋元智的語氣嚴厲了起來，“阿睿，你連親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未來更加艱險的路你又該怎麽走過呢？難道你要一直逃避下去嗎？”
聽了這話，宋元睿既動容，又愧疚，他苦澀道：“媽媽總是最心軟的。我……我之前怕她無法接受，會反對，或者會傷心。”
宋元智輕輕搖頭，捏了捏弟弟冰涼的臉蛋：“我們的媽媽是很通情達理的人，也很愛我們。”
次日清晨，宋夫人早早讓家裏的廚子給準備了早餐，看到近日裏忙碌不堪的小兒子姍姍來遲，招呼他道：“怎麽睡到這個時候才起來？前幾天一定累壞了吧？”
宋元睿環顧四周：“大哥呢？他不來吃嗎？”
“你哥哥早就去上班了。”宋夫人把一盤熱騰騰的意大利肉醬面推到宋元睿面前，“來，快趁熱吃。”
“媽媽。”
宋元睿斟酌了一下，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宋夫人看了看他，微微笑了：“在想昨天的事情？”
宋元睿臉紅不語。
宋夫人輕聲說道：“你要是願意，什麽時候帶他來給媽媽看看。”
宋元睿抿緊了嘴巴，終于鼓起勇氣支吾着說道：“嗯……好。我、我看他什麽時候有時間。他最近跟柯紹瓊在一塊兒，參加道友大會呢。”
“道友大會？聽說你爸爸這幾天也去了啊，是不是B市會館的那個道友大會。”
宋元睿吓得筷子都掉了，他幾乎要窒息：“我爸也去找他了？”
“好像是說公事吧。你慌什麽，你爸爸又不會吃了他。”
宋元睿知曉自己父親的厲害，他這個二世祖從小無法無天，有時候就連哥哥都鎮不住，唯一讓他又敬又畏的人就是爸爸了。
他悶悶地不再多說了。管家大人，你自求多福吧……攤手.jpg
在家中呆了幾日，眼瞅着陸笙回家的日子也近了。宋元睿禁不住回家的誘惑，蠢蠢欲動起來。宋夫人也發現了這一點，某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對心神不寧的兒子說道：“要是他快回來了，你就明天回去一趟吧。”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嘛，宋夫人自然是很理解他的心情。“不過你記得，有機會要把他帶到家裏來看看喲！媽媽也想見見他，看看他的樣子。”
宋元睿鼻子一酸。有一瞬間，他很想哭出來。在一生前行的道路上，他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同路者，只有父母是他永遠不變的後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