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低調奢華的餐廳內, 舒緩的音樂在耳畔流淌。

段書桐握着湯匙,無意識在碗裏攪拌, 腦袋低垂, “那個……我其實不太認識她。”

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叫不太認識?太模棱兩可了!

在心裏自我唾棄後,段書桐狠狠心, 自黑一把:“我以前做過一些不太成熟的事……”

“我知道。”席端神情淡淡, 看不出喜怒。

電梯裏他心裏确實不好受,現在大致已經平複, 過去的事他不想再提,未來的事,他也不敢提。

段書桐莫名有些心虛,“其實,我以前都鬧着玩的, 我沒跟她們一起過,都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隐秘的歡喜陡然而生,席端擡眸定定看他,“為什麽跟我解釋?”

段書桐張了張口, 對啊,他為什麽要跟席端解釋這些?大家都是男人, 交沒交過女朋友有這麽重要嗎?

他磕磕絆絆道:“你、你一心工作, 我擔心差距太大,做不了……朋友。”

“不會。”

男人深邃的眼,在餐廳橘色燈光下, 無端顯出幾分柔情。

段書桐心髒漏跳半拍,驀地站起身,有些慌亂,“我吃好了,出去散散步。”

沒等席端應聲,就離開餐廳。

九月秋老虎漸散,晚上添了幾縷涼意,去餐廳吃飯時沒穿外套,出來後竟有些冷。

撫了撫手臂上的寒栗子,段書桐在回去取外套還是繼續散步的糾結中,選擇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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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高樓林立,只能從冰冷建築群的間隙,窺到天邊那漸近的烏雲。

段書桐無心烏雲,他漫無目的沿着街道走,行人匆匆,車流湧動,這個大都市似乎緊迫得讓人喘不過氣。

無意識掏出手機,董女士在群裏艾特了他:快中秋節了,童童今年回不回?

段父直接說:中秋回來,有事商量。

段思芙依舊忙得不知今夕何夕,群裏沒有她的身影。

他翻開日歷,發現中秋跟國慶連在一起放假,也沒幾天了,不如到時候回燕市一趟,吃個團圓飯。

随意停在一家店門口,他低頭在群裏回消息,剛發完,就聽身旁傳來一道微啞的聲音,仿佛夜幕下的迷疊香。

“來支煙?”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

段書桐困惑擡首,天色暗沉,霓虹閃爍,眼前男人的面容卷入五顏六色的燈影裏,狹長的眉眼更生蠱惑。

是個容貌相當标致的男人,沒有絲毫女氣,看起來有些慵懶。

“多謝,不抽。”段書桐表示拒絕。

“哈,”男人意味不明笑了一下,“我也不抽煙。”

段書桐:“……”這人是在跟他搭讪?

忽而一陣涼風吹來,空氣中濕氣漸重,段書桐擡首看天,不會是要下雨了吧?

“天氣預報,一會兒大雨。”男人指尖玩着打火機,火焰探出頭又縮進去,探出頭又縮進去。

段書桐本來就心緒混亂,聽這聲音更加不耐煩,打算返回。

“等一下,”男人叫住他,“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他指指匾額。

段書桐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默念了一遍,“酒吧?”

“看你心事重重,一起喝一杯?”漂亮的男人發出邀請。

段書桐心裏一驚,他終于覺得哪裏不對勁了,一個直男是不會這麽暧昧地在大街上搭讪男人的。

“抱歉。”他搖首拒絕,轉身要走。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男人面帶笑容,“真的不試試?”

段書桐:“……”雖然你長得很不錯,可惜不是我的菜。

腦海中突兀出現一張臉,段書桐不禁低嘆一聲,終于完完全全承認自己的心思。

從第一眼見到席端,他就上心了。

雨來得又快又急,噼裏啪啦兜頭砸下來,沒給人任何準備的時間。

冰冷的雨珠擊打在臉上、身上,寒氣入體,段書桐凍得一哆嗦,忙逃到店面的門檐下,順着門檐走。

可這條路的門檐只是少數,他還是被澆成了落湯雞,只能加快腳步,往酒店跑。

“噗通”一聲,兜頭撞進一人懷裏,他單手捂着腦袋,沒看清,只低頭道:“對不起對不起。”

剛要側身挪開,就被人捉住手腕,掌心的溫熱,透過冰涼的肌膚,瞬間燙到了心底。

“拿着。”黑色的傘柄遞到面前,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熟悉。

段書桐下意識擡首,怔怔瞅着對方,卻又在想:他現在一定很狼狽,一定很醜。

見青年沒動靜,席端強硬将傘柄塞入他手,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他肩上,又拿回傘,“穿上。”

段書桐低首乖乖穿上,跟随男人腳步,一同往酒店走。

傘外雨幕成簾,傘下一方天地,兩人靠得近,卻又離得遠。

過了好一會兒,段書桐才啞聲問:“你怎麽會來?”

席端淡淡道:“下雨了。”

一股酸澀陡然襲至鼻腔,段書桐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席端皺皺眉,将傘往青年那邊更傾了些。

回到酒店,段書桐第一時間洗了個熱水澡,卻還是覺得有點發寒,腦袋昏沉得厲害,窩在被子裏,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有人在喚自己,想睜開眼睛卻又睜不開,像是被什麽黏住了一樣,要說話卻怎麽也張不開嘴,腦子沉重得不聽使喚,急得他直皺眉。

“他怎麽樣?”席端看着床上面露苦色的青年,問醫生。

“感冒,有點低燒。”

“怎麽治?”

“多喝水,這種會自己慢慢恢複,不是太嚴重。”

席端擰眉,“可他現在很難受。”

醫生很冷酷,“感冒都會難受,你要實在不放心,給他吃點感冒藥。”

席端:“……”

一旁的岑寧忙道:“什麽藥,我現在去買。”

然後跟醫生一起出了房間。

等房間裏徹底沒聲音,段書桐終于艱難地睜開酸澀的眼,就看到床頭坐着一個人。

“我去倒水。”見他醒了,席端半句廢話都沒,去倒了一杯熱水過來。

段書桐身上有點酸疼,撐着胳臂坐起來,頗有幾分不好意思,“謝謝。現在幾點了?”

“晚上十點。”

段書桐咕嚕咕嚕喝完水,席端問:“還要?”

青年點點頭,他确實有點渴了。

目光落在男人倒水的背影上,他打起精神,“你們怎麽知道我生病了?”

水入杯子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回響,席端倒完水,重新回到床邊,神色淡淡,“微信不回,敲門不應。”

段書桐握住杯子,“謝謝。”

“不用,”男人眼睫低垂,“段董之前讓我多照顧你。”

段書桐:“……”所以這些照顧,只是因為他父親的囑托?

他本來就藏着事兒,生病後情緒更加不穩定,席端無微不至的關心又讓他生出貪婪,各種複雜心緒糾結交錯,他只覺得眼眶澀得厲害,嗓子眼像是有只手在生拉硬扯,緊得發疼。

噸噸噸喝完第二杯,将杯子放在床頭櫃上,他直接滑進被子裏,翻身背對席端,悶悶道:“我想睡覺了。”

“等吃完藥再睡。”男人态度有些強硬。

不得不說,病人的情緒是真的反複無常,原本已經被理智緊緊壓下去的心思,在這一瞬間差點全部爆發出來。

段書桐真的很想問席端:你這麽照顧我到底是因為什麽?

如果是因為他爸,那大可不必,他不是未成年;如果是因為把他當朋友,那他寧願不要做朋友,太憋得慌了。

他到底忍住了,只故作冷漠道:“你不用管我,先回去吧,我睡一覺就好了。”

房間裏靜寂得只剩下呼吸聲。

段書桐躲在被子裏,一只耳朵卻豎起來,可一直聽不到動靜,他又開始胡思亂想:席端在幹什麽?他現在什麽表情?他會怎麽想我?會不會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然後又想:借機讓他讨厭自己不也挺好,省得天天看得見碰不着,反而自己抓心撓肺,難受得要命。

但一想到席端會讨厭他,又覺得心髒隐隐作痛。

想到最後,他自己都糊塗了。

終于,岑寧的敲門聲打破沉寂,感冒藥被送來,席端倒來第三杯水,語氣很沉靜,“起來吃藥。”

段書桐:“……”他怎麽一點都不生氣?

只好面無表情爬起來,就着水吞了藥片,微笑對岑寧道:“謝謝岑哥幫我買藥,時間不早,你們回去休息吧,明早還要去會展。”

說完躺下,蒙上被子。

“嗯。”男人低應一聲。

緊接着,傳來關門聲,段書桐松了一口氣,卻無法忽略心底的失落。

都說戀愛酸酸甜甜的,他怎麽就只品到酸澀呢?難道是因為單戀?

大概因為吃了藥,他很快迷迷糊糊睡過去,卻又被一陣尿意喚醒。

喝了太多水,沒辦法。

段書桐從床上坐起來,正要擡腿下床,陡然看到離床不遠處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他悚然一驚,“你不是回去了嗎?”

席端起身,帶着明顯的倦容,“回去的是岑寧。需要什麽,拿給你。”

段書桐怔住了,鼻音甕甕,“你一直坐在那裏?”他瞟了眼挂鐘,都淩晨了。

席端沒回,只問:“要什麽?”

“我問你是不是一直坐在那!”段書桐情緒稍有失控。

席端靜靜看了他幾秒,忽然伸手捏捏眉心,聲音有些疲憊,“是。你要什麽?”

段書桐怔了半晌,又忽地笑起來,用手背蓋住眼睛,遮擋泛紅的眼眶,聲音近乎低喃:“席端,你怎麽這麽好。”

好得讓他根本不想放手。

可更不能害了他。

“什麽?”席端沒聽清,上前一步。

段書桐掀開被子,趿上鞋,拖着沉重的雙腿走到男人面前,在席端驚訝的目光下,坦然擁抱住他。

“有你這個朋友在,真好。”

席端微微擡手,至青年腦後。

“還有,我只是想上個廁所。”

段書桐松開他,舍下這份浸染着松竹清香的溫暖。

席端這麽好,他不忍心。

作者有話要說: 風雨之後是彩虹,酸澀之後是甜蜜,莫急,總有忍不住的時候,嘿嘿。

另外,跟小仙女們商量一件事,因為存稿告罄,以及周日要沖千字收益榜,所以周六就暫停一天,周日會加倍補償噠!周日晚上十一點三更奉上!

這兩更就是周五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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