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姜媛菀站在門口,不着痕跡地将重心從左腳移到右腳。她的腿已經有些酸了,只是面兒上看不出什麽來。

她就知道,太夫人定不會讓她這麽輕易過關的。畢竟這次,她害得太夫人最為寵愛的孫女兒在長寧侯那裏挨了罰。

好在只是在門口站一會子,大不了,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姜媛菀的心态很好,她身後的芳佩卻替她不平:“大小姐也真是的,明明是給您賠罪,結果把您請來了卻讓您在這兒幹等着……不是誠心賠罪還不如別請了,如今這算什麽?”

好在她還有些分寸,知道這是別人的地盤,若是讓人聽見了她的抱怨,指不定會給姜媛菀惹禍,所以特意放低了聲音。也就只有她身邊兒的姜媛菀和芳芷,能夠聽到她說了些什麽。

“還有太夫人也是……平日裏明明不是這個時辰休息的,怎麽今兒個您一來,倒把往日的作息給改了,難不成是見大小姐在您這兒吃了虧,非得讓她找回場子來不成?這也太偏心了……”

芳佩到底是府裏頭的家生子,對于頂上幾個主子的習慣和做派,還是頗為清楚的。若說太夫人沒有存着折騰姜媛菀的心思,她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太夫人的心思,芳芷自然也看出來了,只是,她性子沉穩,便是心裏頭知道了,嘴上也不會說出來。

她瞥了芳佩一眼,同樣以極低的聲音道:“好了,別說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不是平白讓小姐心裏頭難過麽……況你編排大小姐也就罷了,竟連太夫人也給編排上了,如今只咱們聽着也就罷了,你可別說溜了嘴,回頭讓別人聽了去,給小姐招禍。”

“知道,我也就在自己人面前說說,到了外頭,我哪會說這些。”

雖說芳佩的老子娘都在長寧侯身邊兒伺候着,但她自從被長寧侯調到姜媛菀身邊兒,就只一心一意為姜媛菀着想。衛錦萱幾次為難姜媛菀,若是沒有芳佩的老子娘,恐怕很難被長寧侯逮個正着。

故而,姜媛菀雖覺得芳佩不如芳芷穩重,對這兩個丫頭,還是同樣的倚重。

“表妹怎麽在這兒?”

一道冷冷清清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姜媛菀擡頭一看,竟是前不久才見過的衛奕辰:“大表哥也來給太夫人請安?”說着,她便解釋了自己候在門口的原因:“太夫人在休息,我做小輩的,不好貿然打擾。在門口等一會兒,不礙事的。”

她見到衛奕辰的時候不多,但每次衛奕辰出現在她面前時,似乎都是她比較狼狽的時候。

衛奕辰見狀,對門口候着的丫鬟們道:“去看看祖母醒了沒有。”

“是,大少爺。”

丫鬟們敢将姜媛菀輕而易舉地攔在外頭,卻不太敢阻攔衛奕辰。

到底是侯府世子,如今在朝堂上頗得小皇帝信賴,且又與皇族宗親及朝中重臣之子交好,便是長寧侯這個做父親的,也要高看衛奕辰幾分。

至于太夫人這個祖母……

因着先前太夫人偏袒娘家侄女夏姨娘,導致衛奕辰的親生母親郁郁而終,外頭一直有傳言,說太夫人逼死了兒媳。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聲,太夫人雖說心裏頭不大喜歡衛奕辰這個孫子,面兒上待他卻是不差的。如今衛奕辰得了勢,是越發不好錯待了。

讓姜媛菀這個外頭來的表小姐等個把時間不算什麽,可若是讓衛奕辰在外頭幹等着……太夫人可不想讓人說她苛待死了兒媳,又來苛待孫子。

因此,衛奕辰才派人進去沒多久,就有人恭恭敬敬地請衛奕辰進去,至于姜媛菀,那純屬順帶的:“太夫人知道大少爺和表小姐來了,心裏頭正歡喜着呢,這不,剛起身,就讓奴婢來請大少爺和表小姐進去了,大少爺和表小姐請随奴婢來。”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

姜媛菀這樣想着,邁開腿正欲前行,誰知站久了,腳有些麻,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在地上。

好在衛奕辰正站在她的斜前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姜媛菀沒能及時收住力道,撞在了衛奕辰的胸膛上,從衛奕辰的身上,姜媛菀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那香味兒并不濃郁,十分清新,想必來這裏前,衛奕辰還在書房裏頭看書或是習字。

不過,姜媛菀可沒空關注這些,她只覺得自個兒的臉頰被撞得生疼,她記得她這大表哥是習文的吧,怎麽身上硬邦邦的!

太夫人身邊兒的丫鬟,名喚翡翠的,見表小姐對大少爺“投懷送抱”,面兒上流露出一絲不屑之色來。到底是外頭來的,這樣不懂規矩,見了少爺們便想攀附,難怪太夫人心裏頭不喜歡,府上的小姐們也看不上她。

翡翠的眼神恰好被芳芷看到,芳芷便笑吟吟問:“翡翠姐姐這是在看什麽?難不成咱們小姐身上有什麽髒東西?”

“……表小姐今日戴的珠釵格外好看,奴婢沒見過,一時有些看呆了,還望表小姐不要怪罪才是。”翡翠目光閃了閃,随意找了個理由出來。

“哦,今兒個小姐戴的是前頭太夫人特意派人為小姐打的新首飾,自然不一樣。翡翠姐姐說,是嗎?”再是外人,再寄人籬下,也是頗受府上幾位主子重視的存在,豈能容人輕忽了去?

面對太夫人不着痕跡的刁難時,無從争起,芳芷只能選擇不争,可若是在這些下人們輕視姜媛菀的時候,她也不争,只會讓這些人越發不把姜媛菀當一回事兒。

翡翠明白了芳芷的言下之意,眼中頗有些憤憤之色,看向姜媛菀與芳芷主仆時,不免帶了出來。這一幕恰好被衛奕辰看到,衛奕辰連聲音都低沉了幾分,無端端給人一種壓迫感:“待會兒我倒要問問祖母,祖母素來最重規矩,身邊兒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丫鬟?你這是擺臉色給誰看?”

“奴……奴婢……奴婢方才眼睛進沙子了,這才瞪得大了些,奴婢不是有意要對主子們不敬的,大少爺恕罪!”

別看翡翠是太夫人身邊兒的人,實則也只是一個二等丫鬟,不如貼身伺候太夫人的幾個大丫鬟得臉,若是衛奕辰當真在太夫人面前告她一狀,太夫人定不會為了她一個小小的奴婢而掃了自己孫子的興。屆時,她定會被趕出去!

翡翠出了一身的冷汗。

平日裏,也沒見世子與表小姐有什麽往來啊,為何此番竟會為表小姐出頭?

早知如此,她定不會當着世子的面流露出絲毫對表小姐不恭敬的神色來。

衛奕辰輕哼了一聲:“無規矩不成方圓,若是人人都像你似的,犯了錯便只管求饒,不必受罰,以後還有誰會把主子的話當回事兒?”

翡翠見狀,一顆心漸漸跌落谷底。其餘的人見狀,也暗自提醒自己,日後再見到表小姐,可千萬得恭敬着些,否則,若是被大少爺撞見了,可真要倒大黴了。

當衛奕辰與姜媛菀到達大廳時,太夫人與衛錦萱已經候在裏頭了。

見了衛奕辰與姜媛菀,衛錦萱站起來朝着衛奕辰行了禮:“大哥。”又對着姜媛菀點了點頭:“表妹。”神色中,看不出絲毫輕狂之色,看來,她已經被太夫人給教訓過了。

姜媛菀同樣對她點了點頭:“大表姐。”而後,上前與太夫人見了禮。

太夫人看着雍容華貴,一頭銀絲盤起,頭上插着雙星并輝金鑲玉簪,是她過壽時長寧侯特意命人打了給她祝壽用的,身上穿的則是棗紅色萬字不到頭的錦衣。

她面色嚴肅,看起來并不是那麽好親近,不過,在看到衛奕辰與姜媛菀時,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今兒個辰兒怎麽是與媛丫頭一道來的,可真是趕巧了。”

“孫兒進來時恰好遇到表妹在門口等着,便與表妹一道進來了。”衛奕辰道。

太夫人像是才想起這一茬似的,拉過姜媛菀的手:“底下那些下人們真是一點兒機靈勁兒也沒有,見你來了,也不知道把你直接迎進來,白白讓你在門口等。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過會兒我一定将底下那些人都給罰一遍。”

姜媛菀忙道:“太夫人萬不可如此,太夫人休息了,底下的奴婢們不願讓人擾了太夫人,原是應有之意。媛媛一個做小輩的,等一會兒不算什麽,太夫人萬不可為此罰了他們。”

“知道你這丫頭心善,罷了,這次就饒了她們,若有下次,我定不輕饒。”太夫人四周環顧了一圈:“聽說,方才在外頭,有個不長眼的丫鬟冒犯了你們?這樣的丫鬟,咱們府上可用不起,直接攆出去吧。”

衛奕辰冷眼看着太夫人做了壞人又來做好人,面兒上一直淡淡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與太夫人之間,當真只剩下一點兒面子情。

“今日來見祖母,是有件事要與祖母說。幾日後,榮親王世子準備來咱們府上做客。”

“哦?既如此,你要好生招待才是。”對于孫子與權貴子弟們交好,太夫人還是樂見其成的。

榮親王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親王,只要不犯下謀逆大罪,日後富貴和前程是盡有的。

況且,榮親王世子與衛奕辰年齡相仿,如今還沒有訂婚呢。

太夫人的目光在衛錦萱精致的臉頰上打了個轉,只不知——自家孫女能不能有這個福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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