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了三房的甄氏心中又是窩火又是不安,她不過是想借機抽那個丫頭幾巴掌解解恨,沒想到人沒抽到,自己差點扭傷了腳,還被那個丫頭擺了一道。臭丫頭小的時候就不省心,長大了鬼主意更多,還學會裝病了。
甄氏只覺得和這個女兒真是天生犯沖。每次只要她一靠近自己,肯定沒有好事。這不,那個死丫頭剛找回來,她就受了傷。雖說腳上的扭傷并不嚴重,只需近日出行的時候注意一些便可以了,她還是氣悶的不行。
而且,她越想越覺得那丫頭給她來了這麽一出,不是無緣無故的。她左思右想,最後叫了大丫鬟桃紅過來,讓她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你去盯着點,看看大夫人那邊有沒有請大夫?如果請了大夫,打聽打聽那大夫是怎麽說的,老夫人那邊有何動靜,回來報給我知道。”
大夫人一向對府中下人管束的嚴,尤其是她院子裏的人,她不放話,誰敢往外傳消息?桃紅出去了好半天,什麽也沒打聽出來,只知道已經請了大夫,還熬起了藥。
甄氏倒沒訓斥她,只是冷着臉讓她出去了,又喚了另一個大丫鬟進來:“你去三小姐上課的地方等着,讓她下學了到我這裏來一趟。”
葉芷媛下學之後,片刻也沒耽擱,就趕回來給甄氏請安了。
“娘,您見過妹妹了嗎?妹妹長大的樣子,特別像您。”
這兩姐妹,阿俏七八分随了甄氏的美貌,再加上身上獨特的氣質,讓人見之難忘。葉芷媛卻随父親更多一些,長相清秀,一身的書香氣。
甄氏眉帶憂色:“娘已經見過晴姐兒了,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才竟然暈倒了,娘正想和你說,想讓你去探望一下晴姐兒呢。”
葉芷媛疑惑道:“這事我已經聽大姐姐身邊的人說了,正準備呆會過去探望呢,娘不和我一起去嗎?”
甄氏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傻孩子,娘去了,又要和你大伯母吵了。她這個人一向強勢,自己沒有女兒,就非要把晴姐兒拘在她身邊養着,如今……。娘不想讓晴姐兒病中還要憂心,你去替娘看一看吧。也不知道這孩子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日子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凍着餓着?娘一想起這些來就揪心。晴姐兒回來之後,有沒有說過這些?她現在身邊伺候的,都是些什麽人?”
葉芷媛回憶了一下,茫然的搖了搖頭:“妹妹回來這幾日,就一直和祖母大伯母呆在一處,還沒有和我們單獨玩過呢。她身邊伺候的,好像都是祖母和大伯母的人,娘問這個幹什麽?”
甄氏雖然對這樣的答案不滿意,卻也知道這事急不來,還要慢慢打探才行。
“沒什麽,媛姐兒啊,娘雖然一直住在莊子裏,心裏卻惦記着你呢。你在府上過的可好?有沒有人欺負你?下人聽不聽話?”
葉芷媛一一答了,甄氏這才放她離開。
出了院子,葉芷媛并沒有直接去阿俏那裏,而是打發了身邊的莺兒過去見袁氏:“你就說我聽說妹妹病了,想要去探望,不知道什麽時候方便,請大伯母示下。”等莺兒走了,她就帶着另一個丫鬟雀兒徑直回房聽消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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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此時,并不在阿俏身邊。她與葉老夫人一起去了客院,見了餘七夫婦。
雙方見過禮之後,袁氏就開門見山,将阿俏在認親時暈倒的事毫無隐瞞的說了,又幹脆的問起阿俏的病情來。誰知,餘七夫婦對這事也知之甚少。
餘娘子沉默了片刻,慢慢挺直了腰背,剛才那個說話時帶着幾分局促拘謹的尋常婦人,立刻變的不一樣了:“實不相瞞,我和相公也是有些經歷的人,自認是有些小本事的,原本也有一些積蓄,如果不是姑娘這病症實在棘手的很,尋常大夫連病因都找不到,只能開一些緩解頭痛的藥。我們恐怕還無法下定決心,帶着姑娘奔波千裏來尋親治病。其實姑娘這病,還不止頭疼這麽簡單,只是這事兒,我不能擅自作主告知二位。姑娘從前的事,我們又不清楚。想來想去,也只有我們與姑娘之間的事,可以如實相告了。”
自從進了葉家,這夫婦二人就自覺的改了口,尊稱“阿俏”為姑娘了。不管阿俏怎麽抗議,他們都不肯改回去。
餘娘子主動提起了他們夫婦和阿俏相遇的事情:“我和相公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離開了從前的主家,隐居到了大山中的一個小村子,靠着相公打獵和我做針線的手藝,再加上原本的一些積蓄,日子過的也還算不錯。”
這是一個簡單溫馨的故事。
為了過一個豐盛點的年,藝高人膽大的餘七夫婦在年節前冒險進了山,為了追捕一只野豬,還入了林子深處,被突如其來的暴雪困在了山中。幸好,他們互相支撐着,從林子裏走了出來,頂着風雪找到了位于半山腰的那間破廟,那是他們活下來的希望。
當時,天已經黑透了,他們的四肢也要凍僵了,就要邁不動步子了。當他們遠遠的看到廟裏透出的溫暖火光,還有長發少女的身影時,差點以為自己遇上了山中的精怪。
餘氏現在回憶起那一幕,仍是一陣後怕。她忍不住帶着幾分嗔怪的抱怨道:“姑娘當時的膽子也太大了,她一個人躲在那個破廟裏生活,竟然就敢毫不猶豫的給我們開了門,将我們放了進去,還忙前忙後,又是熱水又是熱粥的。這萬一當時來的是壞人,可怎麽辦呀?那荒山野嶺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我後來常常拿這事勸誡她,姑娘還振振有詞,說她自然是發現了我們是好人,才開門的。其實她就是心太軟,怕我們凍死在外面。”
餘七夫婦靠着阿俏的救濟,在破廟中熬到了雪停可以通行,他們準備下山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二了。第二天,就是小年了。
原本他們将阿俏帶下山,只是想要報答這份相救之恩,和不忍小姑娘孤零零的在危險重重的山上過年。誰想到,越相處就感情越深,最後成了一家人,再也分不開了。
離開客院,一起回了老夫人的院子,剛進屋,袁氏便忍不住羞愧的道:“娘,兒媳慚愧,竟然沒有早些發現那餘家夫婦的不同。當日相見,我就猜測到,晴姐兒這孩子過去的經歷恐怕不簡單。娘這幾日肯定也發現了,這孩子明顯是被嬌養着長大的,坐卧行走和舉手投足間,那儀态甚至比咱們府裏的幾位姑娘還要标準。一葉障目,竟沒發現她身邊那對夫婦也是來歷不凡的。他們怕是刻意與晴姐兒相遇的,只是目的不知為何,難道是為了晴姐兒的身份,為了進葉家?”
這事兒袁氏倒是猜對了大半,當初餘七夫婦是一路追尋,好不容易才在破廟裏找到阿俏的。但他們遇到了暴風雪被困和被阿俏救濟的事兒,卻是真的。
葉老夫人慈愛的拍了拍她的手,不在意的道:“誰還沒有看走眼的時候呢?若不是人家因為晴姐兒生病的事對咱們生出了不滿,恐怕你我今日也未必能看出那對夫婦的不簡單之處。我看他們不是奔着葉家來的,也沒打算一直瞞着身份,對晴姐兒又是真心實意的,這些事,先不必在意。”
袁氏扶着老太太在軟榻上坐好,為難的道:“可是這樣一來,這二位的去留問題,倒成了一個難題了。咱們若是拿銀子出來答謝,怕會傷了彼此的和氣,毫無表示也不合适,更不能讓人一直客居在府裏吧?若是他們提出想要跟在晴姐兒身邊呢?就更讓人為難了,總不能讓他們也簽賣身契吧?不簽的話,這萬一将來……。”
葉老夫人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着急:“此事以後再說,如今最重要的是照顧好晴姐兒,我看那兩位也是這個意思。既然如此,明兒你去理事的時候,就派人請了那位餘娘子過來陪着晴姐兒,我們正好也借機再觀察觀察。至于他們最後的去留,還是要看晴姐兒的态度。”
阿俏又做夢了,這次是一個新的夢境。
小小的她一個人縮在床角哭泣,屋子裏黑黑的,只有微弱的月亮從窗外照進來,時不時的,外面還會有這樣那樣奇怪的聲音響起。小阿俏怕極了,卻不敢大聲哭,只敢默默流淚。
突然,她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味,是她和哥哥都喜歡吃的呂大廚做的熏雞的味道。
小阿俏眼睛亮了起來,她用白嫩的小手狠狠的擦了兩把眼淚,然後邁着小短腿順着床沿溜了下去,奔着窗戶跑了過去。
身姿輕盈的小小少年靈巧的一躍,就進了屋子,他拍了拍手,轉身接過了小厮遞進來的大食盒,再轉過身,就被滿臉歡喜的小丫頭撲了一個滿懷,差點将食盒摔到了地上。
“哥哥,哥哥……。”
還沒等夢中的小阿俏吃到那美味的雞腿,已經畫面一轉,到了另一個場景。
少年無奈又寵溺的道:“好了好了,哥哥是逗你的。我們阿俏可是這世上最漂亮最可愛的小姑娘,哥哥怎麽舍得丢下你不理呢?哥哥保證,永遠不會丢下阿俏一個人,永遠最疼阿俏,好不好?”
夢中的阿俏破涕為笑,夢外的阿俏卻難過極了,在昏睡中喃喃抱怨着哥哥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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