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衆人寒暄了幾句, 便分做了兩撥,葉老相爺陪着皇上留在正廳, 阿俏則和女眷們一起去了偏廳。
臨走前, 蕭澈将人拉了過去,悄聲叮囑了幾句:“你事先不知道要出宮的事, 朕已經讓大伴備好了禮,路上他肯定已經告知過翡翠了, 呆會兒你直接分發禮物就行了。”
“不用急, 咱們要用過晚飯才回宮呢。”
阿俏大眼睛一轉,當着皇帝陛下的面就回頭囑咐葉大夫人:”大伯母, 快通知廚房, 将開飯的時辰推後半個, 不, 推後一個時辰。”
蕭澈滿眼的寵溺和無奈,別人看了都為阿俏高興,葉大夫人卻依然憂心仲仲。
這些日子, 她總是自己吓自己,生怕泰安帝要利用自家晴姐兒給那個宇文貴妃當擋箭牌,或者別有所圖。
等到阿俏縮在袁氏懷中,将這三日的經歷都講了一遍, 葉大夫人這心裏才算踏實了一些。閑話了一會, 葉家的人就有意給阿俏空出了時間,讓她能與三房的人聚一聚。
趁着下人去請葉三老爺的空檔,阿俏拉着葉芷媛問道:“姐姐, 娘又去莊子上住了嗎?”
今日她要回來的事,葉家明顯事先就得到了通知,大哥他們才會齊齊在家。可是自己的親娘卻不在,再聯想到自家爹爹的憔悴,還有眼前掩不住憂色的姐姐,阿俏的心裏就有了不妙的預感。
葉芷媛卻轉移話題,提起了不在場的葉芷娴:“娘娘,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這幾天家裏發生了很多事,大伯父和大伯母因為二姐姐的親事鬧的很僵,大伯母甚至當着我們的面向祖母請示,要将二姐姐遠嫁出去呢。
“大伯父自然舍不得,說是他已經相中了光祿寺少卿葛家的嫡幼子,正要讓人上門去探對方的口風呢。如今二姐姐已經出不了門,被祖母下令禁了足,關在院子裏繡嫁妝呢。”
阿俏不由皺緊了眉頭。
因為祖父尚在朝堂,文官一向有父子不能同在高位的傳統,大伯父現在是從三品的吏部右侍郎,在祖父致仕之前,他的品級是升不了了,如果祖父致仕,大伯能不能升任吏部尚書還在未知,但要保住現在的位子還是無虞的。大靖又一向講究高門嫁女,低頭娶婦,所以,他膝下唯一的女兒想配一門好親事,還是不難的。
再說,大伯母也不是狠心之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要将人遠嫁出去,一定是她們那奇葩姐姐又做了什麽讓人抓狂的事了。
“二姐姐做了什麽事?”
此事葉芷媛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阿俏進宮那天,葉芷娴偷偷溜了出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似乎還與宇文家扯上了一些關系,惹的祖父祖母大怒,差點将葉芷娴罰去祠堂跪着。
此時,葉三老爺已經進了屋,阿俏立刻将此事放下不提,笑着迎了上去。父女倆一陣膩歪,葉芷媛先是笑望着他們,過了一會兒,也湊了過去。
“爹爹的晴姐兒長大了,是大姑娘了,爹爹真的很高興。”
雖然他給女兒準備的那些嫁妝和寶貝都用不上了,但皇帝陛下肯疼她,甚至願意帶着女兒偷偷出宮回娘家小聚,他也該知足了。
父女三人訴說了別後離情,葉清風突然正色道;“晴姐兒,你好好坐下,爹有事要和你說。”
葉芷媛一臉焦急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爹,妹妹難得回來,您就不要說那些事了。”
葉清風卻很堅持,要将事情如實告之:“這是晴姐兒的事,她是那個被傷害的人,有權知道真相,正是因為傷害她的是最親近的人,我們才更應該讓她知曉,讓她能因此有了警惕之心。不管好的壞的,我們都無權瞞下,或者自以為是的替晴姐兒做決定。”
葉清風強自壓抑着心裏的苦痛,将那夜宇文卓如何将她送了回來,他們如何尋找,最後如何在甄氏的屋子裏發現那醜婆羅花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你娘到現在也不肯說出那毒花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還有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她身邊的兩個丫鬟竟然也被瞞的嚴嚴實實的。倒是她留在莊子上的嬷嬷和那莊家丫頭,說是進城來投奔葉家了,卻一直沒見蹤影,多半是與此事有關系了。”
也許是從被那黑霧所傷開始,阿俏就有了一些預感,此時聽了餘娘子她們刻意瞞下的這件事,她發現自己真的平靜的很,不是故作平靜從容,是真的無所謂的感覺,疑惑反而更多一些。
“我想去見見我娘,我想問她幾句話。”
葉清風點了頭,站起身帶路的時候,竟然踉跄了幾步。這幾日,他簡直是度日如年,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
葉家人的心思還放在調查上面,還沒有對甄氏做出處置。因此,她依然住在三房的主院,衣食不缺,只不過屋裏屋外都有人看守,不能随意走動罷了。
阿俏依然穿着泰安帝的那個大長鬥篷,将臉遮的嚴嚴實實的,跟着葉三老爺進了屋子,那些看守的人遲疑片刻,就退了出去。
甄氏依然妝容精致,此時正慵懶的斜倚在床榻上翻着一本書,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擡,不耐煩的道:“你們不用問了,我都說過了,我根本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本宮相信,你真的不知道那幕後之人的身份,你不過是自己心有惡念,被人利用了,像你這樣的小棋子,人家怎麽會讓你知道身份呢。”
甄氏聽到這聲音,猛的擡起頭來,不敢相信的看着阿俏:“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竟然敢偷偷出宮?你不要命了?你……。”
阿俏擡起手,慢悠悠的摘下了帽子,然後施施然的坐到了甄氏的對面。
“本宮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謀害皇妃事發的事吧。虎毒尚不食子,你這樣惡毒,連親生女兒都害,這世上又有誰是你真正放在心上過的?”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你我沒有母女緣分,還是你這個人天生涼薄自私,當年,明明是你自己動了胎氣,才會早産生下我,因此傷了身子,卻把錯推到我的身上來,對我不聞不問的,待我長大一些,你又嫉妒我和大伯母親如母女,想将我要回來自己養,還有那次你突然說要帶我和姐姐一起上山去吃素齋,你……。”
阿俏留心觀察,發現甄氏果然緊張起來,握着書的手都有些發抖了。
“你偷偷将我丢下的時候,可有後悔過嗎?你為了遮掩自己的惡行,就将當年服侍我的人都打殺了,可曾良心不安過嗎?可曾做過噩夢嗎?”
甄氏不着痕跡的松了一口氣,又是一派從容的模樣了。阿俏立刻知道,自己這是有些地方猜錯了。
她不再糾結此事,而是裝模作樣的拉起葉芷媛的手,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終究母女一場,哪怕你一心要害本宮,本宮為人子女,也要盡最後一點孝心。你可還有什麽心願,如今我與姐姐都在這裏,你就說吧,只要在情理之中的,我們都會盡量滿足你的。”
甄氏壓根不信阿俏的話,她可不是那市井之中的無知婦人:“我不過一片慈母之心,不忍你從此一入深宮,再無相見之日,這才想了這麽一個法子。那花也不過是讓你沒了美貌,根本就不會死人,再說,若你剛剛入了宮,我就沒了,你怕是也讨不了好,就說那牌子,就要被撤下來吧,到時候,你想見皇上一面都難。”
她傲氣的看了對面的父女三人一眼:“你們真的用不着一直诳我,我也不是那萬事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