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竟是私事……

趙之桢右邊的眉梢微微抽了抽:他還是相信他大哥還沒下乘到要用淑妃來逼迫他,但是坐在這兒當泥塑,靜聽生母家長裏短唠叨加抱怨嘀嘀咕咕一個時辰……還不如幹脆點兒,去赴大哥的“鴻門宴”呢。

他心中暗嘆一聲。

不過說實話,面對淑妃,能把閉口禪修煉到“不怒不開口”程度,他真是獨一份。淑妃比較單純,又很好哄,大皇子和十二皇子一唱一和,很快宮中便是笑聲一片,其樂融融。

趙之桢目光柔和,嘴角挂着笑,實則已然神游天外:再休整個幾天,就該返回北方大營了。

若無意外,再回京城時便是深秋,那會兒晗兒和暄兒先後成親,家裏也有孩子降生。可這兩個孩子的娘……一個完全不用擔心,另一個真是喜憂參半了。

王妃那邊總叫太醫,可幾個月下來,都用不着安胎;元春這一胎真沒法跟懷健兒的時候比,暗地裏用了藥不說,每每聽到娘家的動靜,她準得不自在一回,雖然她不曾抱怨。

本有心暫時斷了元春跟娘家的聯系,又發愁她把怒火全燒到自己身上,更怕她把身子氣個好歹……又有半年不能陪着她,若是連牽挂親人都不許,也忒說不過去,何況趙之桢實在舍不得讓元春難過。

這也是元春娘家給他惹了點小麻煩,他也毫無怨言的緣由。

說來也巧,坐在淑妃宮中,趙之桢竟也情不自禁琢磨出了一大堆瑣事。待他回神,果然聽他大哥在解釋:大皇子妃年近四十,又懷有身孕,可惜這一胎似乎不太穩,便不好經常來伺候妃母了。

淑妃聽了吓了一跳,“哎呀……是得小心!我又不缺人伺候,讓她好好歇着。我生小十二的時候,也很是吃了番苦頭……”又喊了身邊的宮女過來,“叫個太醫好生去瞧瞧,用什麽藥我這兒有。”還指了特地服侍她生下三個兒子的老嬷嬷一同去大皇子府上住一陣子。

都吩咐完了,她又感慨道:“真是不巧,老七媳婦兒身子也不大舒坦呢。”

淑妃三個兒子齊齊微露遺憾之色,心中默契至極:整個宮裏數您最好哄!

十二皇子趕緊開口道:“嫂子們不方便常來,正好讓兒子盡些孝心。”

十二皇子已然完婚,但想封爵出宮居住,起碼得等到今年秋天——聖上忙于軍~國~大事,沒空也沒心思仔細給小兒子們蓋房子……

淑妃也點頭道:“等你像你哥哥們一樣,領了要緊差事,恐怕就不能這樣閑着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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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淑妃當然沒惡意,但聽起來還是有點刺耳,好在兒子們早已經見怪不怪。過了會兒,閑話完畢,大皇子與七皇子兄弟倆起身告辭,并結伴出門。

初春時節,風吹到臉上,依舊微痛,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大皇子的話頭,“弟妹如何?”

趙之桢道:“她挺好。”

大皇子了然,“難言之隐嘛……看來跟你嫂子也如出一轍。”頓了頓,又自嘲道,“你嫂子純是氣病了。”

趙之桢會意,“天降橫禍,不稀奇。”

大皇子笑了笑,“是不稀奇。頂着我的名頭,替人管了不少閑事,官職沒耽擱,更是海撈了一大筆。偏偏他們糟了難,我還不能坐視不理。”

依靠大樹好乘涼,可總是不得不出頭頂杠的大叔又作何感想?

趙之桢讓妻族拖累也不是頭一回,他以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拍了拍他哥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知道七弟向來不多話,大皇子輕嘆一聲,“先是我那老岳父致仕,再後來是大舅哥調職,你嫂子就穩不住了。”這些年裏,曾和平南王暗通款曲的人家逐漸遭到處置,即使大皇子妻族這樣的人家也不會例外。

按說朝廷大勢和聖上驅除害群之馬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趙之桢的第二任王妃劉娡在娘家犯錯之後尚且知道果斷将功折罪,大皇子妃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能嫁給皇子,大皇子妃可不該沒見識沒格局,知道局勢已定又怎會困獸猶鬥?

大皇子接着道:“她這一胎本就有點兇險,得知父兄黜落,好幾天沒睡好。不過引動她真火的事兒,還不是這一樁。”

大皇子妃果然不敢為父兄鳴不平,因為削她父兄的旨意出自聖上……趙之桢眨了眨眼,“卻是為何?”

“你嫂子有個庶出的兄弟,是個三品将軍,如今正在西南領兵,你嫂子嫌棄他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這詞用得可真含蓄。

至于大皇子妃這位庶兄,趙之桢也有些交情——這位将軍的确是個方正人,也有真本事,比起正經的妹夫大皇子,他跟七皇子趙之桢投脾氣多了。

猜到大哥真意的趙之桢不由故意問道,“這裏面又有什麽說法?”

大皇子妃老家就在湖北,離新建成的西南大營不過三百裏,順着驿道書信往來十分容易:這位将軍知曉父兄的遭遇,居然什麽都沒說。

據說這一家子人唯有大皇子妃與他關系尚可,不過大皇子妃數次求情之後,這位庶兄依舊無動于衷。

兄弟倆邊走邊聊,跟着的太監宮女各個知趣,此時已經落下了好一段距離。

大皇子這才低聲道:“七弟,你能把他調到你帳下效力嗎?”

趙之桢定神看了他哥哥良久,才問,“當真?”

大皇子凝重地點頭。

趙之桢果斷道:“容我想想。”

太子桀骜,但做不出大逆不道之事,但費家跟南邊那位和平南王多年往來,難保沒懷着什麽不臣之心——元春這一番提醒,趙之桢覺得有理之餘,自然也得準備些後手不得不防。

趙之桢即将回到北面大營,京中也需要他大哥照應一二,最起碼這位消息靈通的大哥在受了自己的恩惠之後,總會有所報答,這一點趙之桢從不懷疑。

可惜論為人,自是十二弟更為可靠,無奈十二弟如今跟着慶王叔,說話的分量還很有限,指使不動要緊的人物,可謂心有餘力不足啊。

出了宮,趙之桢騎在馬上一路琢磨,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回府後再跟元春念叨一番……想起元春,不如順路幫她除掉娘家的小心病。

于是他帶着人轉道榮國府。

榮國府的門子見到這陣勢當時就傻了,呆了數息後屁滾尿流地跑去禀報……也不怪這門子少見多怪,自打榮國公賈代善去世後,皇親國戚朝中重臣一概不曾登門拜訪過。

趙之桢等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就見榮國府大開正門,賈赦與賈政齊齊出迎。

為了元春,趙之桢也會盡量和氣一些,不過與這老哥倆接觸下來,也不免暗自感慨:昔日榮國公何等厲害的人物,卻生了兩個有些“呆”性的兒子。若非賈二老爺生了一雙好兒女,榮國府逐漸敗落也是必然。

寒暄過幾句,趙之桢便露出想跟賈政單獨聊聊的意思。賈赦雖然不時糊塗一回,但好歹還是瞧得出關鍵:親弟弟丢官丢面子,他又沒甚好處!

賈赦知趣,告退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剛一進門,邢夫人滿面關切地迎上來,“王爺親至,莫非有喜事?老爺要升官了不成?”

賈赦登時火冒三丈,拂袖而去:他可懂得“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再說這些日子府裏的動靜……哪能是他和他兄弟興許要升官的意思!

邢夫人先是一怔,旋即便是雙頰通紅,目光掃過周圍丫頭婆子……衆人紛紛躲閃。

卻說尴尬不已之人也不止邢夫人一個,此時書房裏的賈政也頗覺下不來臺:王爺也勸他致仕。原本他見王爺親至,還真起了僥幸脫身的心思,萬沒料到王爺這樣……不留情面。

趙之桢此時還在耐心勸解,“致仕之後,誰還舍得下臉翻舊賬?再說對令郎也大有好處。”

不得不說,長子賈珠正是賈政的死穴。

加上七皇子發話,他連掙紮和猶豫的勇氣也都沒了,“微臣知道了。”

恰在此時,賈珠從衙門回府,聽說王爺駕到,也連忙過來請安。

有些懦弱,面色微白的賈政,以及器宇軒昂,不卑不亢的賈珠,這父子倆擺在一起,再想想他的女諸葛元春……趙之桢瞬間生了興趣:元春其餘兩個兄弟又是何等模樣?

聽說王爺要見見寶玉和賈環,後宅裏又是一通“雞飛狗跳”。

待寶玉和賈環打扮妥當,出現在趙之桢眼前,已是一盞茶之後:元春的親兄弟寶玉豐神如玉,另一個庶出兄弟賈環容貌雖不出衆,卻也是眉目清秀。

二人都有些緊張,談吐卻頗為得體。趙之桢随口考了幾句,二人都答了上來,吩咐随從送上禮物之後,他更是誇獎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賈政聞言神情舒緩,賈珠卻明白……父親在仕途上徹底無望了。

趙之桢要回王府跟元春吃飯,該說的說了,該見的見了,他也起身離去。在大門處,他也不忘提醒賈珠,“警醒些。回頭多去瞧瞧你妹子。”

賈珠應了。

回到王府,趙之桢先去王妃房裏轉了一圈,而後再去看看兒子……書房裏晗兒和暄兒兄妹兩個正喝茶聊天。

趙暄見過父親,攥着手爐直接丢出個消息,“韓王妃的娘家嫂子正四處借貸呢。借到了江郎頭上,我可不也就知道了。”

趙晗也問道:“父親,您看……”

趙之桢道:“不必過問。”

趙暄忽然又道:“費家也在收攏銀子,江郎讓我跟您說一聲。”

這個……不能不過問了,趙之桢甚至在考慮,用不用給父皇上個密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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