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爺回來了!”
“回來了!”
“來了!”
太監尖細的嗓音一陣高過一陣,太後原本還坐在塌上聽皇帝講笑話,這會兒卻也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朝門外看,一邊看一邊念叨“哎…怎麽還不到了呢?剛才不是還說已經到了宮門口了嗎?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怎麽還不到呢?”
皇帝倒了杯茶,旁邊有想要主動斟茶是宮婢,卻被皇帝斥退,皇帝将茶水遞到太後手中“母親還是坐下來歇歇吧,說不定靖戎一會兒就到了。”
屋外的寒風吹個不停。
太後接過茶,半是埋怨的和皇帝說這話“早說了讓你去城外迎他,你偏不聽,現在倒好,拖拖拉拉了這麽久還不見人影。本來說中午就到中午就到,你看看,現在晚宴都快開席了,人都還沒個影子呢,他說想要自己先在城內逛一圈,你就真的聽的他的了?不說他,就是你現在出宮去繞一圈,你還認得回來的路嗎?你小時候我就和你說了,不能什麽事兒你都順着你弟弟…你看看你看看,讓你不聽我的,由着他胡來。”
皇帝被太後莫名其妙的訓斥一通,哭笑不得“母親…有侍衛偷偷跟着的,您也別太擔心了…”
秦公公踏着沉穩的步伐掀開簾子,手臂上一塊猙獰的疤痕不小心漏了出來,秦公公趕忙用袖子遮起來,然後朝皇帝與太後行了個禮“皇上,太後,王爺到了。”
“王爺到了?”貴妃娘娘放下手中的梳子,又從首飾盒裏挑挑揀揀的,選了只綴滿珍珠的步搖插在了頭發上“消息準嗎?先前還說大約午時左右就能到,結果呢?這會兒都快要準備開席了,怎麽這會兒才到?本宮原還以為,今日的宴席會改到明天呢。”
春杏笑嘻嘻的給貴妃梳頭發“準的準的,娘娘盡管放心,奴婢的消息什麽時候出過錯,秦公公說是準時開席,剛剛已經派人來催了。”春杏幫貴妃挑了副珍珠耳環帶上,沒大沒小的打趣貴妃“娘娘,先前您不是還不想去呢麽?怎麽這會又要去啦,還打扮的這麽漂亮,娘娘您今天又要把其他的人都給比下去了。”
貴妃聽春杏這樣說,偏過頭,伸手捏了捏春杏的鼻子,以示懲戒“你這個壞丫頭,又在亂講話,為什麽要去,個中緣由難道你還不知道?明知故問。”
春杏知道貴妃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所以不僅不害怕,反而随手摸了摸鼻子,得意洋洋道“我當然知道啦!娘娘現在身懷龍裔,當然不會再去想那個肉人了。本來就是嘛,那個肉人明明只是一盤菜而已,卻讓娘娘流了好多眼淚,真是可惡!”
貴妃笑着點點頭“是啊,你說的對,只不過是一盤菜而已,我從前卻為他那樣傷心難過,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幾分可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麽了…”貴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從首飾盒裏拿出一副翡翠镯子待在了春杏的手臂上“這次還是多虧了你這個機靈的小丫頭,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我已經有了2個月的身孕,說不定這次的宴席,就錯過了…”
春杏美滋滋的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天看娘娘哭的那樣傷心,真是吓壞奴婢了,可那個時候,我們怎麽勸娘娘您您都聽不進去,沒辦法,只好請了太醫過來,想讓太醫給您開一些安神的藥,免得娘娘哭壞了身子。”
“哈哈。”春杏看着鏡子的貴妃,俏皮的眨眨眼“誰知道,安神的藥沒開成,反倒是開了一堆的安胎的藥,最後還把皇上和皇後都吸引過來了。”
貴妃挑眉,她微微一動,身上珠玉碰撞之聲便響個不停,她覺得累贅,就把挂在脖子上珠簾和身上的玉佩全都摘下來,放在梳妝臺上“你就會貧嘴,你還是好好的打理一下的自己,要是過會兒在外面丢了人,我絕饒你。”
春杏低頭随意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就擡起手,借着貴妃娘娘梳妝臺上的燭光去看翡翠镯子的成色,春杏一邊轉着镯子一邊驚嘆“娘娘娘娘!這個镯子好漂亮!”
貴妃噗呲一笑,鏡子裏的貴妃雍容華麗,氣質出塵,美豔不可方物,她最後一次對着鏡子整了整衣冠“杏兒,走吧,再不走咱們該遲了。”
夏靖戎已經很久沒有回皇宮了,在很小的時候他就被太後送到江州去,此番回宮一來是為了三個月之後太後的六十大壽,二是他在京中有一位摯友就快要成婚了,他特地趕回來觀禮。他不喜歡前呼後擁的,因此特地甩開了跟着他的一衆太監宮女,一個人在宮中閑逛。
皇宮與夏靖戎記憶中完全不一樣,他對小時候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母親,皇兄皇嫂,還有當年皇兄身邊一名破為受寵的嫔妃。
夏靖戎饒有興味的逛着花園,這裏又許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一切都是他在江州未曾見過的,忽然,他腳步微微一頓,夏靖戎揉揉眼睛,又拍拍自己的臉,确定在前方的确是有一個孩子站子那裏,而且似乎穿的十分單薄,他喃喃自語“怎麽會有一個穿着如此單薄的孩子站在那兒?難道這皇宮裏還有妖怪?”
夏靖戎比皇帝小了好幾歲,雖然是個王爺,但實際上也才十九歲,他在江州那幾年,江州的知府把他當菩薩一樣供着,從未管過他,夏靖戎向來是無法無天的,又加上他從來不信什麽鬼怪之說。
他悄悄的朝那個孩子走過去,拍了一下那個孩子的肩膀,那個小孩兒像是被下了一大跳,渾身抖了一下,卻沒有叫出聲。
夏靖戎只覺得好玩兒,可等他走進一看他才發覺,那個孩子雖然穿的少,但衣服的料子卻是宮中的皇子們才能穿的,不僅如此,他有一張很漂亮的臉,夏靖戎隐隐約約的覺得這個臉他從前在哪裏見過,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你是誰家的孩子?走丢了嗎?”夏靖戎這樣問道。
那孩子呆呆的,一言不發。
夏靖戎在心裏直嘆氣,這孩子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太內向了,這樣的性子,怎麽讨家裏長輩的喜歡呢,過年的壓歲錢可能都不會很多。
“你穿的這麽少,不怕冷嗎?出門的時候,你的父母沒有讓你穿些鬥篷外套什麽的?啊…還是你自己貪玩兒,把鬥篷弄丢了?看不出來啊…難道你只是看上去安靜些,實際上是個窩裏橫?”夏靖戎摸了摸那孩子的衣服,又這樣問道。
那孩子還是呆呆的,一句話都不說。
四周無人,夏靖戎也不知道應該把這個孩子交給誰,再說他剛剛回宮,對宮中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
他蹲下來,盯着那孩子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大叫一聲“啊!我知道你是誰了!你長得很像那個…那個…就是當初我大哥很寵愛的那個妃子,她叫…她叫什麽來着,算了算了,想不起來了,你是她的孩子嗎?如果是的話,按照輩分來算的話,我就是你的叔叔了,你應該叫我王叔。”
夏靖戎忍不住感慨“哎呀真是想不到,沒想到我這麽久沒有回來,一回來輩分直接升級了,我這麽快就有侄子了,對了,你母親…或者你父親,就是我大哥,有和你說過你又有個叔叔嗎?”
空氣中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夏靖戎見這個孩子總是不理他,忍不住站起來搖了搖他的肩膀,這個突然孩子擡頭,看着夏靖戎的眼睛,夏靖戎看着那個孩子黑漆漆的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後退兩步。
他并沒有在自己這一點點不尋常的反應,然後他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聲“我明白了,你是啞巴,不會說話是嗎?”
夏靖戎摸了摸那個孩子的腦袋“真可憐。既然是啞巴,應該會有小太監專門來照顧你的,可能是有什麽急事走開了…你還是乖乖的站在這裏等吧,要是負責照顧你的小太監辦完事回來發現你不見了,估計這宮裏頭要鬧翻天了,哈哈。我走了。”
夏靖戎轉身就走。
一陣風忽然吹過來,夏靖戎猛地一哆嗦,他裹緊了自己鬥篷,然後他又轉過頭,看到那孩子被風吹的鼓起來的衣袖,嘆了口氣,走到他跟前,把自己的鬥篷脫下來,穿在了那小孩兒的身上“天寒地凍的,別凍着了。”
夏靖戎頑劣的随手扯了一片花瓣放在了孩子的腦袋上,然後替他戴上帽子,系好綁帶,他看那個孩子懵懵懂懂的,于是對他說道“我今天剛剛回來,不知道你母親現在還是不是我大哥最寵愛的妃子,如果是的話,一會兒在宴席上你母親問你,是誰把花瓣放在你腦袋上,看在我把鬥篷借給你的份上,千萬別把我供出來。”
說完,夏靖戎朝那個孩子擺擺手“再見!我先走了,以後有空我會去找你玩兒的!”
那個孩子看着夏靖戎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自己向前走了一步。
啪嗒一聲,一個木牌子掉在了地上,上面寫着兩個數字: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