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一走在王府的小道上,看上去面色平靜,腳下卻虛浮好像站不住一般,今天夏靖戎成親,王府裏的人又多,下人們亂成一團,花圃的小道上的一些小石頭也無人打理,十一一不小心踩上去倒了下去,衆人都聚集在前廳恭賀夏靖戎新婚,他倒在這裏也沒有人來扶他。
十一跪坐在地上,眼前突然出現一雙手,十一怔怔擡頭,看到了一張與夏靖戎有五成相似的臉,那人的臉上挂着溫柔的微笑,和十年前的夏靖戎有些相似,只是他看上去比夏靖戎更多了一些沉浮與計謀,他身穿一件簡簡單單的月白袍子,腰間挂一塊麒麟玉佩,垂着明黃色的流蘇。
那人将十一從地上拉起,又将自己随身的帕子遞給十一讓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灰,問道“你怎麽了?為何坐在這裏不動?受傷了嗎?”
十一看着那人的臉,有些猶豫的問道“你…”
那人笑眯眯的反問“恩?”
十一皺着想了想,這人與夏靖戎的相貌如此相似,或許是他的親族之中的人,十一順着這個路子去想,卻依舊沒想出來究竟在哪裏見過他,只能說道“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十一說的這樣含糊那人也毫不在意,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他把帕子塞到十一手裏,不再和十一談論關于從前在哪裏見過的問題“是嗎…?我不記得從前見過你,或許是你記錯了。你匆匆忙忙的,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做嗎?”
十一搖搖頭“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應該去做什麽。”
那人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然後在自己是袖子裏找了找,拿出了兩腚金子放到十一手中,他用手指了指城西的方向“我知道城西有一家玉石鋪子,我聽別人說過那裏的玉石頗具靈性,你不妨去那裏找一找,買一塊合适的玉佩之類的帶在身上,說不定你能找到你想做的事。”
十一知曉他的好意卻不願接受,他把金子退回那人的手中,說道“我不信這些,神明從不曾庇佑予我,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要我去相信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呵。”
十一退回來的鏡子那人卻不收,他輕輕将十一的手擋住,笑的一臉的高深莫測“既然無事可做,前去一試也費不了多少時間。你肯定會發現有趣的事情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走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見,若不是手心的帕子和金錠,十一真會覺得自己是遇上什麽不可說的鬼怪。
十一順着花園中的小路,繞開前廳,路過書房的時候他沒忍住,偷偷朝裏面看了一眼,本應該在前廳的夏靖戎卻躲在了書房裏,他背對着十一站在桌前,書房裏一張桌子一張椅子都沒有,原本牆上的那些畫都被撤了下來,三面牆上擺的全都是十一在十三十四歲時畫的那些畫,畫上的人各不相同,或哭或笑或喜或悲。
夏靖戎就站在一張題字前,上面寫着萬事如意,刻着夏靖戎的私章,那是十一方才與夏靖戎對質時落下的,十一看着夏靖戎的背影,想要推門進去,心中嘆息一聲,那扇隔着他與夏靖戎的門,終究沒有被推開。
夏靖戎既然不願和他一起離開,他與夏靖戎之間,也就到此為止了。
十一除了王府,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走着,今天街道上很是冷清,大多數的人都去王府領賞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幾家商鋪開着,殿內的小厮也是一臉的無精打采,不知不覺十一走到了一家玉石店鋪前,十一看了看身邊的景致,正是城西,想必這就是花園中那人說的玉石鋪子了。
十一心中雖然不信,卻仍是不自覺的走了進去。
店中的小二原本倦倦的縮在意思上打瞌睡,一聽到聲響立刻醒了過來,他眼尖,看到了十一手中的兩塊金錠,連忙滿臉陪着笑招呼起十一“哎呦,客官您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吧,您瞧瞧您想看些什麽,玉簪子玉镯子,您要什麽都有,不是我吹,這皇城裏在沒有比我們家質地更好的玉了,這些您要是都不滿意,前幾天我們…”
小厮話還沒說完,後堂中突然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接着是一陣淩亂的瓶子摔在地上的啪的一聲。
“滾!都給我滾出去!”
小厮聽到這種響聲,面色如常,僅僅只是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十一介紹“前幾天我們這兒又進了一批新貨,要不要也拿出來給您看看?您是送人還是自己用?在我們這兒買,我們肯定給您包好了,需要我們送到府上嗎?”
又是一陣巨響中夾咋着女子的哭聲,接着又傳來男人暴怒的咒罵“一群沒用的廢物!”
小厮見十一不答話,拿手在十一眼前晃了晃“客官?您要哪一件?”
十一回過神,問道“發生何事?”
小厮長舒一口氣,眉飛色舞的和十一說起話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您看不上我們這兒的東西不想買了呢,這要是讓我們掌櫃的知道,我可要吃苦頭了。客官,您不是這皇城根下的人吧?我們這兒就這樣,皇城裏的人都習慣了,我們掌櫃的這會估計是又喝多了,沒事兒,他一喝多就愛摔東西,您別在意。”
十一好奇道“你們掌櫃的是哪位?可否讓我一見,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怪癖?”
小厮尴尬的撓撓頭“哎呀…您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這哪兒能說是怪癖呀,我和您也說不清楚…”
“掌櫃便是我。”一人拿着酒壺掀開竹簾走了出來,他滿臉的胡茬,看起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的打理過了,那人看到十一,吃了一驚,快步向前,端詳着十一“是你?我記得你,當日,就是你…”
十一也仔細的看着那人的面容,雖然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十一于是問道“你記得我?”
那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進來說話。”
說完就又掀開簾子自己走進去了。
十一跟着他走進後堂,他屏退房內的幾位侍妾,把自己的酒壺放到一邊,改替十一斟茶。
那人将杯子推向十一,十一才發現倒出來的并不是茶,只是白水罷了,好在十一也不在意,那人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李仁,自十年前一別,沒想到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我記得你似乎是叫十一?”
十一喝了口茶,不答應也不反駁“我姓華。”
李仁立刻改口道“好…華公子,我今天能見到你我很高興,這十年中我找不到一個人能和我聊聊長情,華公子,我想問問你,這十年以來,長情…有沒有托夢與你?”
“長情是誰?”
“哦…我忘記了,你并不曉得她的閨名,或許稱呼她為陳貴人你會更熟悉一些,如何?你還記得他嗎?就是十年前被你殺死的那名女子。她可能托夢予你?”
“為何這樣問?”
李仁站了起來,他看上去有些焦慮,他從牆壁上将那把裝飾性的劍拿下來我再自己的手中,好像這樣就能讓他稍微安心一些“我最近…夜裏時常夢到長情,長情說她怨我,她說她想我了,想讓我去陪她。”
十一已經猜到這其中或許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內情,于是問道“為何這樣說?殺她的是我,與你又有何幹,要來報仇也應該是找我才是。”
李仁抱着劍,又把自己的酒壺拿起來灌了一口烈酒下肚,他打了個酒隔“華公子,你有所不知,當年那場賭約根本就是一個局,你也不想想,當年我一貧如洗一介布衣要如何混進皇宮,長情久居深宮,她又如何能知道我在宮外過的如何?我記得十年前,有一天一群穿着黑袍的人沖入我的家中,他們都蒙着面,我看不清他們的臉,只知道領頭的人腰間別的玉飾很是別致,是一把小玉刀,他們将我送進宮裏,讓我與長情…還讓我在大殿之上,勸長情多要幾張畫像,若是長情身死,則多加三倍的賞銀給我,當一時豬油蒙了心,也就答應下來…”
“我與長情自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我家道中落她入宮為妃,市斤的險惡又其實她一個小女子可以想的到的,那時我嘴上雖然說着憐她愛她,可我知道,她為了我什麽都願意去做,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敢…不管當時是如何,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最近這幾天我不知道怎麽了,每晚總會夢到她。”
十一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麽,口中喃喃道“原來如此…”
李仁仔細觀察着十一的神色,發現十一臉上并不憤怒之類的表情,心中稍安“華公子,我想求你,你能不能替我,去幫長情做一場法事?你要多少錢我都給!只要能讓她安息,不要再纏着我。”
十一挑眉,饒有興味道“我怎麽記得,你當時似乎說過,他對你的好你這輩子都會記在心裏,永遠都不會忘的。為何現在連替她做一場法事這樣的事情都要委托于我?”
李仁面露難色“我現如今是皇城中的富甲,若是讓人知道我與她有什麽瓜葛,傳出去對我的名聲不好,再說了,我也從沒有忘記過長情,我那幾個侍妾,都是照着長情的樣子找的,看着他們,我總會想起長情。”
十一心中冷笑起來,或許是夏靖戎和江嬸的事情讓十一受了些刺激,他想到了那個面容如花一般的陳貴人,十一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溫和的笑了起來,和他在小鎮中當華銀針時的笑容一模一樣,他站起來,拍了拍李仁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會有辦法令陳貴人安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