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兩隔
“易北……你不記得我了嗎?”
模糊的人聲牽扯着他的心髒,周易北慌亂起來,“不是……”
“那我是誰?”
“……我不知道……你不要走,”周易北看着那個人失落中漸漸變淺的輪廓,胸腔裏空蕩的位置疼了起來。
識海裏的霧氣又一次隐去,頭不再痛,幻覺也被一同帶走,周易北愣愣地站在原地,輕聲地喃喃:“我……忘記了誰?”
“風屠?”玉皇溫文爾雅地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門口,他身後帶着個身姿曼妙的仙子,手捧木盒。
“玉皇,”周易北警惕地回過神,轉頭看着笑眯眯的男人。
“陽明露備好了,巫祖可等煩了?”玉皇讓人把木盒遞到了周易北手裏,木盒裏面裝着只通透的玉瓶,透過瓶身能看見裏面流光溢彩的漿液。
“麻煩玉皇了,”周易北合上了盒子,隐隐有些魂不守舍。
玉皇秉退了仙子,笑着應道:“不麻煩,咱們是交換,哪裏算麻煩?”
“交換?”周易北皺了下眉頭,他九黎巫族并未拿出東西來換,陽明露珍貴,是西極之若木所結的露水,巫族困縮瀛洲千年一時沒有什麽好拿出手的,原本是打算欠玉皇一個小人情日後再說,不過看樣子好像有人幫他辦好了。
“巫祖不知道?豐都鬼司送了十幾株古海鬼蓮來,說是焰海封禁不能取補天石幫巫祖的忙,想用鬼蓮換陽明露和九黎聊表歉意。”
周易北點了點頭,隐藏住了自己的一絲疑惑,閻羅們的示好有些過頭了……就算是要聯手,九黎畢竟是殺了他們閻君的仇人,如此這般費力巴結實在讓人疑惑。
“看你心情好像不大好,有心事?”玉皇看着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不如你我聊一聊?”
“不必了,”周易北不經意地撥開了玉皇的手。
玉皇似乎沒在意,動作自然的把手放到了身前:“那好,巫祖若不着急走的話,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了,巫族還有要事……”
“九黎如今複蘇,巫祖确實有很多事情要做,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幫忙,”玉皇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笑着說道。
“好,多謝,”周易北點點頭,暗暗打量了這位玉皇幾眼,怪不得天道要選此人坐鎮天庭,明明背地裏萬般阻礙巫族行事,面上卻依舊能裝出這副與世無争的德行,這種能耐怕是大概沒幾個人有。
“巫祖走好,蟠桃宴要辦三日,今日晚宴還等我過去,不能送了,”玉皇溫和地目光好像真帶着歉意似得,道了別才不緊不慢地離開。
周易北看着這人的背影,巫祭的身影解開了隐身咒出現在旁邊,是才送走了陸壓道君回來,也盯着踏鶴而走的玉皇:“若木扶桑兩顆神樹本來是妖族的東西,他奪去之後還能這樣鎮定自作的做生意,我算是見識了。”
“我們該走了,”周易北把裝着陽明露的盒子遞給了風機,撿起來了地上的貓抱進了懷裏。
十日後
少昊氏氏館
己玥照例端着一盤點心敲響了房門,裏面沒有人應聲,她疑惑地開口:“巫祖?”
裏面靜悄悄的……她又敲了敲門,依舊沒人應,疑惑了一會兒之後,她大着膽子推開了一絲門縫,“巫祖?”
不多時巫祖風屠不見蹤影的消息就傳到了風機耳朵裏,什麽都沒留下,連一張字條都沒有。
周易北穿着件連帽的大衣走在瀛洲出口站的隊伍裏排着隊,臉龐被帽子遮住了大半,幾縷頭發順着額頭垂下略顯出幾分憔悴,他最近不停地做一個夢,夢見那個人坐在樓梯上,逗着那只黑貓……可無論怎麽想靠近,那個人總是那麽遠,面龐和身形也都在皎月之下模糊的只剩輪廓。
“出示證件,”出口的管理員懶洋洋的聲音傳到耳邊,周易北低着頭徑直走過去。
“哎!你停下來,”管理員皺起眉頭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周易北回過頭,和他對上了目光。
管理員的表情慢慢變得呆滞起來,毫無神采地點了下頭,松開了手。
周易北一路通暢的走進了界障,一個個管理者只要對上那對眸子便視若無物的扭開了頭,放任他召出界障內的異獸離開了瀛洲。
……
豐都焰海之下,素服而來的東皇面帶疲倦,靜靜看着什麽,眼中不加掩飾的關切。
“怎麽?還要一直盯着我看?就是盯出洞來,少了的真元我現在也還不上你。”仙風道骨的男人從彌漫洞窟的流光煙火中走出,嘴角帶着笑意說道。
“吾多看幾眼,算是瞻仰遺容。”
東西南笑了笑,“我才凝成肉身,你就咒我死?”
東皇太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西南打算活了嗎?”
“天道耗盡本源斬斷劫數,把我拉出合神大陣,總不能鬧到這種他殘我傷的地步才說要罷手了,我肯他也不肯的,只要他不消失,總會東山再起,到時候和之前就沒區別了……還真是運氣不好,被他鑽了合神大陣會被額外巫息影響的空子。”
“說了這麽多,西南還是為了那個巫祖吧?天道不毀時空規則就不會消失……西南如果怕他難過,為什麽不想辦法讓自己活下來?”
東西南笑着嘆了口氣,“我還真想過……不過天地規則終究一場空,天道寂滅之時不該再有新的規則誕生……我不能活。”
東皇目光變得複雜:“吾不懂,天道誕生之際,界運托夢于吾和蚩尤,吾只見天地重新淪為混沌,一切陷入輪回,宛如無盡浩劫,萬靈無一幸免……可明明,西南誕于他之前,有機會先成大道,定制規則,為什麽非要與吾等同陷浩劫,做階下之囚,被他駕馭?”
“唉……還是你那個兒子好,什麽也記不住,不會為了那麽久遠的事情煩我,”東西南說話間身體出現了一些小範圍的皲裂,他擡手看了看手上的裂痕,“這身體還不能适應我的靈識,我們改日再聊吧,東皇回去要好好休養,看樣子會再麻煩你幾次。”
“西南……吾如今只有陸壓一子,也只有東西南這一個朋友。”
西南道長走進了流光煙火之中,傳出聲音應東皇的話:“東皇該試試發展一下第二春,比看着我有趣。”
聽着道長的調笑,東皇松開眉頭嘆了口氣,轉身離去,“吾已無心紅塵……而且西南記錯了,吾活了那麽久,數十春也總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