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趙贏咬咬牙，他捏着鞭子的手瞄準缙手上的骨刀暗暗使勁。現在他跟那刁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次權當幫他自己了。趙贏手裏的鞭子迅速地砸在地上，卷起一個不算大的石頭朝缙手裏的那把長骨刀甩了過去。

他現在氣力不足，石頭丢過去光是砸出一點聲響，而那把骨刀還是被缙穩穩的握在手裏。趙贏松了一口氣，他緊張地盯着辛骓，他自認為這一點聲響就已經足夠了。

幸好辛骓還不算太菜，這一點聲響已經讓辛骓注意到了身後的異樣。原本跟饕餮纏鬥的辛骓反手揮劍往後一劈，缙還沒來得及反應，纖細的身軀被辛骓從中間破開兩半。一聲凄厲的叫聲響起，而後讓人驚訝的事發生了。缙破開的身軀裏伸出一張巨大的嘴巴，還有一條熟悉舌頭。等那層人形外皮徹底破開後，另一個饕餮從殘破的人體中爬了出來。

趙贏動作一滞，他突然明白了饕餮的用意。無限的異境之中，就代表着有着無限的異境之主。現在饕餮融境，不單單是想把異境融合，而是把所有的異境之主召集到同一個異境之中。看起來，這家夥對辛骓執念還挺深，也難怪它費了這麽一番功夫把他們弄進異境裏來。

很快饕餮就陷入了不可控的狀态，自從第二個饕餮出現後，第三個第四個饕餮陸陸續續冒了出來。沒多久，辛骓整個人再次被一群饕餮給圍在中間。它們小聲竊笑着，嘶啞尖銳的聲音夾雜着幼齒的少年音，帶出了層層回音，聽上去異常詭異。

趙贏雙手握拳，他得過去幫一把那刁民，不然那刁民要是就這麽死了，血契終結他也活不成了。可還沒等他邁出一步，一張藍符破空而出直接貼在他面前，封住了他的去路。趙贏臉迅速耷拉了下來，他蒼白的臉一下就成了個黑鍋底，他就應該安安靜靜地看着那刁民去死才好！

緊接着，辛骓提劍的身影出現在饕餮群中，他身影上下穿梭，來回游刃有餘。看那越戰越勇的架勢，辛骓怕是已經跟饕餮一樣，陷入了不可控的狀态了。前路被封，趙贏自己身上還有辛骓下的禁制。雖然他也想再打一架過一把瘾，可是沒辦法。趙贏只好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老實看着辛骓跟一群饕餮纏鬥。

饕餮有無盡的異境，無論辛骓再怎麽砍殺掉周圍的饕餮，他們另外一個都會跟雨後的春筍一樣，争先恐後地冒出來。與其說這些饕餮是實際存在的事物，不如說它們就是一個個能觸摸的到的幻象。他們永生無死，輪回的地界僅僅局限于他們那副醜陋的軀體。

随着時間的推移，辛骓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周圍的局勢對他們二人來說并不算明朗，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是頂着一張雲淡風輕的臉。

辛骓有把握，只要不心慈手軟，這異境便困不住他。這次他雖然還處在暴走狀态，但還是有一部分清醒時期的意識尚存。所以，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他也知道，他跟後面那家夥沒多少時間在這裏幹耗着。他僅僅是個人類，和趙贏不一樣，死亡對他而言，就意味着徹底結束。

想到這裏，那雙桃花眼裏波濤暗湧，他的眼神仿佛更深邃了些。

片刻的停頓後，辛骓在饕餮群中站定，他左手執符，右手拿劍。在第一只饕餮襲上來的瞬間，他右手揮劍把饕餮整個大腦袋從中間劈開。被劈開後的饕餮從腦袋中央長出一條長舌頭，舌頭蜿蜒向上，顯然是有再次分裂的跡象。辛骓快狠準地擡起左手，他把手上的藍符貼在那條長長的舌頭上。與此同時，他嘴裏小聲呢喃着，似乎在念着什麽咒語。在下一只饕餮腦袋冒出來的那一刻，藍符猛然起爆。

爆炸發出的沖擊波幾乎把周圍的石頭跟泥土給掃蕩幹淨，力度之大，就連站在藍符陣裏的趙贏也險些被沖倒在地。趙贏驚愕地看着辛骓一波接着一波，用靈力聚成的藍符把饕餮的輪回之路徹底炸斷。沒了輪回之路的聯系，那些還未死在辛骓劍下的饕餮們的出路已經被堵死。

哀嚎聲漸起，夾着它們當初作為缙時稚嫩的哀求聲。這些聲音此起彼伏，異境因此又變得熱鬧了不少。饕餮們不甘願就這麽看着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他們彙聚在一起不算融合，直到變成一個能擠破異境大小的存在。

堵死了輪回之路，那些還未來得及現身的饕餮，将被永遠地封印在輪回之路的那邊。死掉的饕餮無法複生，也不能重新再造。辛骓用這個辦法殺掉了眼下異境之中的大部分饕餮，現在只剩下一這最大的一只，辛骓徹底壓制不住自己的本心，變得暴戾了不少。

異境裏的哀嚎聲變成了叮叮當當武器與武器的碰撞聲。辛骓手裏的大劍砍在饕餮的表皮上，劍身與表皮相互摩擦迸出一道長長的淡藍色火花。火花在持續增多，火光一閃一閃的，宛若一道道閃電想盡力劈開異境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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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饕餮想以劍對劍，它用長長的舌頭卷着那把骨刀，并操縱它接下辛骓的每一招且不停地鑽空子進行反擊。

他倆棋逢對手，打的酣暢淋漓。周圍塵土飛揚，宛若這異境之中的局面一樣，混亂渾濁。漸漸地辛骓跟饕餮的身影被揚塵所淹沒，除了兩個若有若無的影子之外，趙贏什麽都看不見。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饕餮越發膨脹的身體，還有越來越小聲的劍刃碰撞之聲。

趙贏被饕餮的身體擠到異境最邊緣的一個角落裏，也不知道那刁民用了什麽妖術，他現在只能退不能進，而且那該死的藍符還一直跟着他。

一段時間過後，異境之中由有聲漸漸變為無聲，然後整個異境徹底安靜了下來，一切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沒一會兒，融境失敗的已經顯出要崩塌的跡象。一條十多米長的裂縫出現在異境灰白色的天空之上，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了下來，雨落在地面後地面也跟着出現了一條一模一樣的裂痕。

然後，整個異境就像是被點燃了□□，天搖地動。異境從頂部跟底部一同開始崩塌，崩塌掉落下來的零碎的渣滓，有不少砸在趙贏的身上頭頂上。趙贏想出去看看，奈何辛骓的藍符把他看得死死的，他只能不甘心站在禁制圈內。

、他身上血契咒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異境崩塌影響，一波接着一波下沉帶來的痛感又朝他襲了過來。他的胳膊小幅度抽動着，若是平常他此刻肯定已經喊出聲來了。可現在要不是辛骓給他弄了禁制，他現在還能沖上去跟饕餮來上幾個回合。

趙贏咬緊下嘴唇，這次要是他能僥幸出去，定不會讓那刁民好過。

異境崩塌的速度很快，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裂紋布滿了整個天空跟大地。它們似乎在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它們頃刻間粉碎的契機。

就在趙贏心裏不知道罵了多少次辛骓時，一具渾身光裸的人從那團揚塵組成的迷霧之中飛了出來，恰巧落在他腳邊。趙贏低頭一看，這個人居然是饕餮的原身，缙。和之前不一樣，這個缙好像還是活着的狀态。被人從那麽遠的地方丢出來，缙大聲地吸了一口氣後開始痛苦地低吟了起來。

趙贏盯着缙看了幾眼後，突然他跟想起什麽似的，猛地擡起頭朝缙飛過來的方向看了過去。迷霧已散，之前被饕餮占據的地盤現在已然是空空如也。而取代饕餮的，則是手執大劍的辛骓。

可能是感受到了趙贏的目光，原本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辛骓突然擡起頭，一雙桃花眼裏盡是殺伐之氣。看着這樣的辛骓，趙贏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這刁民連自己都管不好，居然還有閑心來管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辛骓朝着趙贏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他走的不快，每一步都顯得特別沉重。待他走近了，趙贏才發現辛骓的左肩被饕餮的那把骨刀給刺了個對穿，鮮紅色的血流的稀裏嘩啦的。再仔細看看，辛骓的臉色跟嘴唇已經開始泛白，想必快要撐不住了。

可辛骓本人顯然是不在意這個，他徑直走到癱在泥地上的缙面前，然後蹲了下來。五指成爪，扣在缙胸前的某個部位。

“你想幹什麽？”缙艱難地擡起頭，他唯一能動彈的腦袋在不停地顫抖着，連帶着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他怕，他不想死，他還沒有成功把眼前這男人吃下去。

得不到回答的缙咽了咽口水，這麽近距離地看着辛骓，讓他産生了一種強烈的饑餓感。他好餓，好想吃東西。

辛骓眼睛盯着缙胸口的哪處，他低聲問道：“想吃東西嗎？”

經過一場生死拼殺，辛骓現在的聲音幹啞之中帶着深深的疲憊，而他問話的語氣則充滿了誘惑力。在他說話間，仿佛真的有一大盤誘人的美食放在他的面前，肆意飄香。

鬼使神差一般，缙點了點頭。他的動作很大，仿佛傾盡全力一樣，帶着他腦袋上的一頭亂毛也跟着上下起伏。

“想……想吃！想吃！好餓……”缙貪婪地看着辛骓，一絲渾濁的口水從他粉白的唇角溢了出來，帶着些許腥臭味。

辛骓眯着眼睛笑了起來，笑聲低低的居然摻雜着他平時少有的痞氣。笑完之後辛骓猛地把手摁了下去，缙的皮膚很薄，根本不需要用多大力氣就能輕易戳破。

缙不敢置信地把眼珠子往下挪了過去，看見自己胸前被戳破的大豁口，他聲音凄厲地朝辛骓喊了起來，“啊！啊！！！痛！痛！”

可惜，辛骓的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因為這個而停頓。跟趙贏說的一樣，缙的胸口處便藏着他的獸丹，戳破缙的皮膚後獸丹直接露了出來。辛骓把獸丹收了起來，然後一臉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眼淚鼻涕混了一臉的缙。

他開口問：“現在還餓麽？”

“疼……”缙張開雙唇，兩眼無神地看着辛骓。

辛骓笑笑，他繼續問道“：“到底是疼還是餓？”

“疼……還是……餓……”缙似乎被辛骓這個問題給問倒了，他呢喃着重複辛骓的問題。過了一會兒，缙原本無神的雙眼突然泛光。他瞪大雙眼看着辛骓，嘴角又開始流出不少口水。他瘋狂地朝辛骓喊：“餓！我餓！我要吃！”

“這就對了。”

辛骓用大劍挑起缙的一只胳膊，他好心地把胳膊送到缙的嘴邊，然後背過身去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趙贏。意料之中的，身後響起怪物迫不及待進食的咂嘴聲。一邊咂嘴，一邊呼痛的聲音。

“走吧。”大概是惡趣味夠了，眼看異境崩塌在即，辛骓伸手攬住趙贏的腰把他抱了起來。

趙贏還沒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現在猛地被辛骓抱起來，他十分抗拒地用手推了幾把。

“滾開。”幾次抵抗無果後，趙贏惱怒地張開嘴朝辛骓吼。雖然發不出聲音，可他那架勢還在。

趙贏這麽大動靜，辛骓大概也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他緊了緊摟住趙贏的胳膊，無奈地開口解釋道：“安心，那是他的趣味，我對那種事沒多大興趣。”

趙贏不屑地嗤了一聲，他低頭看着辛骓露在外面的一大截脖子。要不是他現在手腳不能動彈，他現在就了結了這刁民！

異境仿佛故意不給辛骓多解釋的機會，他話剛說完，這裏便開始徹底崩塌了。辛骓沒辦法，他只好摟着不安份的趙贏踩着往下掉的異境碎片，朝破掉的異境口躍了出去。

出去之前，趙贏回頭往下看了一眼。缙已經把自己吃到只剩下一個腦袋了，原本飛揚跋扈地少年，現在就跟泥地裏的蚯蚓一樣，茍延殘喘地在泥土裏找最後一點能讓他吃的東西。

他隐約聽見有人在耳邊說：“羅……我還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