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宴會結束後,影帝白回到酒店樓上自己的房間裏,猛地一下拉開落地窗簾。都市夜晚的空氣撲面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下起了紛紛細雨,鹹濕土腥的水蒸氣帶着徹骨的寒意,猛地一下子浸入到了他的骨髓裏。
那煙酒氣和脂粉氣所構成的虛無的熱切,好像一團輕浮而空虛的氣體一樣,在如水的夜風中猛地消散開來了。
他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就好像獨自一人站在了這座城市的虛空,徹骨的空虛和孤寂就好像漲潮時的海水,迅速而徹底的淹沒了他。
一開始那感覺就仿佛附骨之疽,後來漸漸的就纏綿于心血骨髓,自始至終折磨着他的心肺 。
名氣和聲望,權力和地位,榮華和富貴。鐵粉路粉黑粉還有吃瓜群衆,日日都圍觀着他的生活,給予他好的和壞的關心。
他擁有一切,然而孤獨并沒有因此舍棄他。
他在臨睡前還期望自己可以有一段屬于他自己的奇遇,有一個完全不用僞裝的生活,有一個像影視作品裏一樣的情感。
當他合上書睡着了,他偏偏就到了這樣一個世界……
古代人的生活對于影帝白來說太煎熬了:晚上屋子裏只能燭火照明就算了,問題是沒有手機,沒有任何帶勁的娛樂項目。
有的弟子做完晚課,練完工早早地就去睡覺了。
白九歌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他以前就習慣熬夜,如今睡不着更多地是因為他在陌生床上陌生環境睡不安穩。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穿越回去,大既然睡着了穿越過來的,那是不是睡着了就能穿回去?
白九歌翻來覆去,他其實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回去 。
在那邊的世界,他功成名就沒錯,只是每次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城市燈光璀璨的夜晚,自己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如果他不回去,牽挂他的也只有朋友和粉絲,可是他們,誰不是離得了他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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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中國娛樂圈新人更疊換代沒有韓國那邊迅速,但到底也不過是彈指一揮,大紅大紫之後,也就那樣了。
活到了四十歲還單身狗的影帝,來這裏穿越成了十七八的少年,想想也不虧,更何況還是修仙之人,容貌身段和他一模一樣,就連皮膚上幾顆黑痣,黑痣的位置,也都是毫無差別。
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裏既然有一個他,那原來的“白九歌”呢?而其他人卻不是現實世界裏他認識的或者見過的……
他思來想去,其實想留下來,更多原因是,蕭寒。
也不知道他連晚飯都沒自己吃就離開,到底是為何。
白九歌将那場群演參與的戲份又回憶了一番,他還是覺得後悔。
腦袋被門擠了才會想來這一出……
夜色漸漸深沉了,白九歌也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他一夜醒來好幾次,一有風吹草動就醒,醒過來先确認自己身在何處。
這種不安穩,一方面是因為在白家沒有安全感,一方面是因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睡夢裏就穿越了。
白九歌第二天整個人都恹恹地沒有精神,他早餐胡亂吃了點,那清淡的菜根本咽不下去。
磨磨蹭蹭地挨過了一個時辰,白雲澗過來叫他道:“師兄,我調查出來了,那個白溪是和醫修白北然聯手把你的冷香丸給掉包了。”
他攤開手掌,掌心放着一顆黑漆漆的藥丸子,“這是白北然做的,地坤吃了不僅不會抑制情潮,反而會激化。”
“你說那個白北然?”白九歌裝作驚訝,“他和我不是好友嗎,怎麽會?”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白雲澗嘆息一聲說道。
白九歌摸着心口,搖了搖頭,“都怪我,一點警惕也沒有,我對他那麽好,誰想到他竟然要害我?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他說只是嫉妒你的修為,畢竟他修煉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而你年紀輕輕卻修為遠在他之上。”白雲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白九歌納悶道,想原著裏那白北然也就這點招數啊,難不成不止這一點伎倆?
白雲澗遲疑着,緩緩說道:“他讓白溪在你每日的茶水裏放了無色無味的藥,如果長期服用,在修煉的時候會傷及心脈,嚴重了會走火入魔……”
白雲澗打量着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探了探,“看來沒事,你體內靈力雄厚,大概那藥功效沒到損傷心脈的地步。”
白九歌将手腕子從他手裏抽出來,又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謝謝你,這事多虧了你,白溪和白北然傷人證據确鑿,不妨等師父出關,一并收拾了,先關押起來,每日也不必送飯了,就清水即可。”
白雲澗笑道:“那也便宜了他倆。”
“你想如何?”白九歌知道這白雲澗是心狠手辣之人,而此番對付的也不是什麽好鳥,不妨由着他,就說道,“随你處置,別留話柄,等師父出關,還要活的。”
白雲澗點點頭,“我辦事,你放心。”
白九歌也不願意和他虛與委蛇,他心情不好,敷衍了幾句将白雲澗打發了,自然躲去無人的後院。
這個世界對習慣了不斷看手機的他而言太難熬了,他沒有心思修煉什麽,也覺得那些書籍乏味無趣,他只覺得唯一的趣味就是,那個蕭寒。
白九歌去弟子們練劍的校場找來白旭,他将這小少年帶去僻靜處:“我想給蕭宗主寫信,可有什麽快速的方法啊?”
“可以用傳訊符,可是只有宗主之間有。”
“那普通人之間聯系,都靠什麽?飛鴿傳書?”
白旭點頭,詫異地問道:“師兄,你為什麽這麽問,你之前不是剛用鴿子寫信給我嗎?我去別處除妖,那幾日都是鴿子傳訊的。”
“我是金魚。”
“啊?”白旭一時懵逼,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鐘,所以我忘了!”
白旭眨巴眨巴眼睛,狐疑地望着他,好半晌,說:“師兄,我怎麽覺得你最近有點不一樣啊,你說話怪怪的。”
“我啊……”白九歌腦子飛快地轉悠了一番,笑道,“大概是分化成為地坤導致的!”
白旭向來信他,也就沒再追問。
“你要給蕭宗主寫什麽,我幫你去抓鴿子過來,有專門飛蕭家的。”
“那就太謝謝了,我有急事要找他!”白九歌在他去鴿子房的時間裏思考着要如何寫信,思來想去,等白旭帶着鴿子過來,還是沒個頭緒。
方才不過順嘴哄騙白旭說有急事,其實也沒什麽事。
白旭幫他研磨。
磨磨蹭蹭搗鼓了好大會兒,白九歌也沒想好內容。
要不,就直接說想他了?
蕭寒肯定會把他當登徒子。不!臨時标記都有了,纏磨地有了那般親熱,還含蓄委婉矜持個什麽?
“只願君心似我心,莫辜負相思意。”
內容想好了,寫字又是個事了!
白九歌拿起毛筆,他有點不習慣,雖然少年時候學過毛筆字,畢竟在自己世界更多的時候是用手機打字,平日連中性筆都不用的。
反反複複地寫了好幾遍,白旭手裏的宣紙都被他用沒了,只剩下最後一張 。
“怎麽這麽少?”
白旭說:“前幾日有弟子犯錯被罰門規,你把自己桌子上的紙都送過去讓他們用了,就剩了這幾張。我一會兒去庫房取。”
“算了,就這樣吧。”
鴿子飛進藍天,白九歌的心還是沒着落。
也許,可以用李商隐的詩句,方才那句還是不夠帶勁把?
白九歌頭大得不行,他只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以前哪有這樣糾結的時候!
“那鴿子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呃,就看蕭宗主什麽時候回信。如果立刻回信,也得兩日。”
“兩日?”
白九歌連一日都等不了,他本來就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再穿越回去,再者晚上睡覺又不踏實,哪裏能夠這麽久。
“宗主之間聯系的傳訊符在哪裏?”白九歌又找來白旭問,“我是大弟子,用用也沒事吧。”
“這得問師父了。”白旭思忖一會兒又說道,“這次師父閉關有點長,他平時都是一個月就出來,這都快兩個月了。”
“也許是在修煉什麽大法?”
白九歌胡亂瞎說道,他并不在意這個師父,在原著裏這人雖然迂腐得着急拿“白九歌”聯姻,卻因為反派白雲澗的欺師滅祖,很快就死翹翹了。
現在那白雲澗被他忽悠得沒有什麽壞心思,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跟蕭寒搞好關系。
早知道分開後聯系這麽難,昨日就不該放蕭寒離開,或者,直接跟着去也行啊!
白九歌心裏煩,這一日也沒覺得做什麽,平白地消磨時間,很快竟然到了下午太陽西斜了。
白旭過來叫他去吃晚飯時,他趴在桌子上玩折紙。
“真厲害,師兄,這些都是你折的?”
“好看嗎,喜歡都送給你了。”白九歌将那一堆玫瑰花和小動物都推到他跟前,“有空我教你。”
白旭拿起一朵花,好奇地拆了它研究了一番,“我手殘,恐怕學不會……”
他攤開紙看了一眼,吃驚道:“師兄,你把門規給撕來折紙了?”
“随手拿了本書,沒在意。”
“要我說,得趕緊把這些折紙給燒了,門規可撕不得,要是其他師兄弟看到就不好了。”白旭猶豫一下,有說道,“師兄,雖然我不會因為你是地坤看輕你,可是其他人就未必這麽想,所以這門規書被折紙的事,還是別讓他們知道的好……我一會将我的門規拿來,反正我都倒背如流了,可以自己默寫一份。”
“好吧,是我不好。”白宗主迂腐古板,這門規書被撕扯用來折紙确實不妥。
如此一來,白九歌更加心煩了。
“我下次撕書的時候注意點,提前問問你。”
白旭啞然,“還是別撕書了,要不別折紙了,不如修煉?”
修煉?
白九歌立刻腦補自己跟蕭寒雙修的畫面,聽說這法可以成倍進益。
白九歌正想着,只覺得身子搖搖晃晃,屋子裏的家具也跟着搖動了一下,“地震了?”
這動靜很快就停了。
“我去問問怎麽回事。”
白旭跑出去好大會,白九歌不敢在屋子裏呆,他也出去探聽,吃晚飯的時候消息才來。
“是夏津附近小村子地動了。”白旭說。
白九歌只覺得這地名耳熟,原著地名多,他确實沒往這上頭留心。
原著裏也沒提地動的事。
他一時記不起來,正困惑,白旭小心翼翼提醒說:“是蕭家的地盤……”
“啊?”白九歌心頭一緊,“有什麽具體消息嗎,蕭寒沒事吧?”
“放心,蕭宗主修為強大,不會有事。”
白九歌想了想,“地動必然有傷亡,咱們師父閉關,我作為大弟子應該出頭去幫個忙,想必師父他老人家是支持的。”
他将這話說給其他弟子聽,又慷慨陳詞地講了許多。
“大家不必都去,我一人就行,帶些援助的物資裝進萬寶袋裏,你們在家好好修行,有事我會飛鴿傳書的。”
這種事情都不好阻止,白九歌便有了出去找蕭寒的名正言順的理由了。
說走就走,他連晚飯都沒吃。
因為不知道路程,白旭禦劍送他去了,快到的時候又被他用合情合理的說辭勸了回去。
畢竟自己行事更方便。
白九歌在那村子裏循着天乾的強大靈力找到了蕭寒,遠遠地就看到一襲玄衣的他站在一群紅色衣衫的弟子中間,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飄逸如仙。
白九歌只覺得心如捶鼓,他飛快地往那邊跑過去,那些弟子領了命令都朝着一個方向走了。
白九歌還沒到跟前,他眼尖地瞧見蕭寒身邊還有一個紅衣沒走,對方本來轉了身子打算離開的,又回頭朝着蕭寒笑了一下,伸手去抓了蕭寒的握了握,“等我回來。”
白九歌立刻停住了腳,他站在原地看着蕭寒和那男子又說了幾句話。
一直到那男子轉身離開,蕭寒回頭望過來,白九歌都沒再動。
蕭寒似乎并不吃驚他回來,這人臉色鮮少有情緒,白九歌閱人無數也瞧不出來什麽情緒,偶爾的笑意也是淡淡地。
他朝着白九歌走過來,“獨自一人來的嗎?”
白九歌臉色挂不住了,他方才因為和蕭寒又重逢的欣喜全沒有了。
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麽要抓蕭寒的手?他們是什麽關系?我怎麽不知道蕭寒有個相好的?
這他麽和原著怎麽一點兒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