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屋檐下，白璟站在竹欄前。飄飄灑灑的落雪已經停了，較寒的天氣裏出現了暖融融的太陽。她望着遠處，綠水青山之上披了一層薄薄的雪衣，不一會兒就化了。依舊有風，可今天的風，似乎帶着缱绻，夾雜着一種似有若無的思念。
她淡然，無心去想。整整一百年了，在這麽個地方，沒有他的一點兒消息。素紗随風輕飄飄的揚起，她的手掩在袖中。一陣暖暖的風柔柔的撲面而來，她看着寂寥的四周，卻尋找不到任何東西，心中不禁感嘆，已經多少次了，她卻還是這樣。
他透過結界，在她身後的不遠處，依舊是那麽熟悉的語氣：“白璟。”
白璟聞聲回過頭來，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身藍袍日思夜想的他，卻沒有一點兒反應，仿佛平靜的心湖沒有被撩起一絲波瀾。長時間的落寞和失望竟讓她生不起一點兒激動的情緒。
失望，痛苦，無數次的抽離讓她連走近确認真假的勇氣都沒有。
她不敢朝他走近，與其讓自己的幻覺破滅，倒不如沉浸在裏面更好。這樣至少還能夠見到他。如若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他張開雙臂，臉上是柔和的微笑，等着白璟朝他跑來。可白璟淡若明蘭，一點兒情緒也沒有。
于是，他邁開步子朝她走近。當他終于站在她面前，當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身體散發出來的熟悉的味道和溫度時，她的淡漠的眸子才一點一點地拾回當初的情緒。
他輕輕撫着她柔美的發絲，看着她越來越水潤的眼眸，直至那一滴淚水滑落在清澈的面龐上，他擡手将它拭去之後，才小心的摁住她的腦袋，将她抱入懷中。
白璟似乎還沒有緩過來，她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
“是我，白璟。”他輕輕拍着她的脊背，心疼她的纖瘦：“對不起，我來晚了。”
白璟一百年來的落寞和冰冷在瞬間崩塌，她的眼淚像夏天的驟雨一般流淌了下來。內心的激動和欣喜讓她崩潰出聲，她抑制不住地哭出聲音，聲音卻極其喑啞，仿佛是一根斷了的弦。
她終于用了力氣，擡起雙手緊緊抱住他。這一刻，似乎只有身體與身體的緊緊貼合才能表達得了她對他的成疾的思念和等待。
“為……為什麽……現在……才……來？”她非常急切的想要說話，可聲音卻實在是啞得不行，細微至極，仿佛這天外天的風聲再稍微大一點兒就能把她的聲音淹沒掉。
可這樣的聲音，足以讓風禦龍聽到，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Advertisement
他心中一酸，撫着她的腦勺，在她的頭發上印上一個吻：“對不起。”任何一句解釋他都說不出口。她異常傷心而又欣喜，因為哭得太急而猛烈的咳嗽着。他松開了她些，幫她順氣。當他觸碰到她并不平整的手背時，他的心倏的一疼。
他執起她的手，極其小心的撫着她褶皺的傷口，微皺着眉頭，輕輕的問道：“還疼嗎？”
溫暖至極的話語飄進她的耳朵裏，看着平安無事的他，看着疼愛牽念她的他，縱使這一百年來有再多的怨氣，也都煙消雲散了。她哭泣着搖了搖頭，風禦龍苦澀的将她的傷疤抹去，然後撫拭着她的眼淚，哄道：“好白璟，乖白璟，你要我做什麽都行，你要怎樣都可以。別哭了……別哭了，聽話。”
他從來沒有這麽溫柔的哄過別人，即便是白璟，在聽到他這句話時也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漸漸由哭泣變為啜泣，努力了好久，才發出聲音，說出一句話，此時的這句話，一字一頓是那麽的清晰：“我想了好多好多你不能來接我的理由。其中我最怕的就是金冥找你報仇，而你受傷了卻沒有血可以治你。”
風禦龍從未掉過眼淚，卻被白璟的這句話一下子惹哭。他緊皺着眉頭，眼淚從眼眶裏倏的滑落下來，白璟摩挲着他的臉龐将它拭去。她的聲音裏充滿了乞求，充滿了害怕：“禦龍，求求你了，別丢下我。”風禦龍的眉頭又一緊，在另外一滴眼淚滑落下來之前，他低下頭去深吻住了她。
夜辰在外面看着，心也跟着疼痛起來。耳邊似乎還回響着風禦龍在魔界五重天跟他說過的話。
風禦龍說，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那麽請在他死後代他好好照顧白璟。
如果他真心愛他，就請把那份感情過度到她的身上。
那一刻，夜辰困窘得無所遁形！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爾後風禦龍又自嘲的笑了笑，說他這句話是多餘的。
白璟這樣的女子，讓人看一眼都心生憐愛，更可況是長期相處呢？
他在門外靜靜的看着，也不做打擾，想着現在的形勢，而白璟又提出了這樣一個請求。這對夫妻，是想虐死他嗎……
直到白璟有些承受不住，風禦龍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了她。她靠在他的懷裏喘息，他允諾着：“白璟，我把時間賠給你，以後的日子，我都陪着你！”
白璟心中溫暖無限，閉上眼睛抱住他的臂膀。
“我帶你回家。”他蹭着她的鬓角。
她點了點頭，可又有所猶疑：“可是夜辰他……”
“我要是再不放你走的話，魔君怕是要把我這竹屋子給掀了。我若沒有了住處，可真要巴着九重天不放了。”他悻悻的笑着，又帶着幾分哄意：“小狐貍別哭了，這麽多年來是我錯了。我與風禦龍鬥武輸了，心有不甘便抓了你來，還盡說些胡話來氣你。如今風禦龍也來了，你就放我一馬吧。”爾後他又打趣道：“風禦龍，你別看此時的白璟如此溫柔，若是惹她發起脾氣來，可要當心吶～我這屋子裏的東西被她砸過不下百次。”
風禦龍幫她拭去臉上的最後一滴眼淚，眸裏盡是笑意：“你這麽厲害啊？”
白璟一陣困窘，弱弱的道：“是他先說你。”他眸中的笑意更濃，俯身橫抱起她，她摟住了他的脖頸。
“我們回家吧。”
她點了點頭。
風禦龍看了夜辰一眼，夜辰微舒了一口氣，讓開了一些。然後，風禦龍與白璟的身體都劃成了一陣風。聽着風聲向魔界掠去，夜辰心中一陣酸楚。
即便他是上仙，在這件事情上，也是空有不老不死之軀，什麽都做不了。可若是就這樣看着他死，他實在做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