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出任何聲音,急忙退後數步後就馬上轉身下樓梯。

如無意外,枕頭下面的人是她的父親。

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母親居然會想……會想悶死自己的父親。

她是不是該去救他?──走了幾步後,她回頭看了眼虛掩的房門。雖然他們一家人的關系算不上有多親密,但始終也是她唯一的父母,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那她應該馬上沖進去阻止她才是。

可是她不敢……

會做出那種事的母親根本就是個瘋子。

說不定,她也已經來得晚太了。剛剛她偷看時見到的父親完全沒有掙紮過,現在想起來那實在是安靜得過分,正常人如果沒法呼吸總會下意識地掙紮,就算是自願的也好,也必定會有些下意識的反射動作。

她可以猜想那枕頭下其實沒有人嗎?說不定只是一種視覺錯覺,其實那只是角度的問題她才會有這種想法。

最近的她太累了,總愛将所有事往壞的方面想。

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勇氣再去确認一次了,不過反正一切在明天都會揭曉,到時候就清楚了。

“沒事的,沒事的……”她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千晴一邊用說話壓下自己的慌張以及疑心,一邊走到廚房打算倒杯水給自己鎮定一下。忽然樓上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不一會又關上了,可能是母親或者是父親出來了。

瞬間千晴吓得水杯都拿不穩,差點就跌碎了。

下意識地避免發出聲音的她快要給自己吓死了。

“千晴,睡了嗎?”

如果說到此為止的一切都可能是她多想,都是正常的,那這呼喚聲就是個例外。

她扭頭看了眼時鐘,時針指着二至三之間,分針指着三十五的位置──裏川奈奈從來沒有在這種時候找過她。

她放下杯子,踮起腳尖走到樓梯旁,想要窺看一下。

只見裏川奈奈在她房門外輕聲說些什麽,不知是想對她說還是只是在自言自語,站在樓下的她沒有聽得很清楚。

後來她打開門進去了,應該是沒見到她所以又馬上出來了,并打算下樓。

千晴第一反應就是先躲着。

可惜走沒幾步就給裏川奈奈發現了。

“千晴,這麽晚了你在做什麽?”

給點到名字,背對着裏川奈奈的她先是回頭看一眼,再緩緩回過頭。

漆黑中對方的淚痕依然清晰可見。

“口渴了……下來喝杯水。”千晴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心髒的跳動頻率,連聲音都好像在顫抖般。

裏川奈奈點頭,冷冷地說:“說謊。你看到了吧?為什麽躲着我?想去哪裏?”

“诶?”千晴有點慌亂,“就是來喝口水……”

“說謊!”裏川奈奈突然大聲喊道。

千晴給吓得退了一步,面前的裏川奈奈不像她熟悉的母親,但她還是忍耐着對陌生的她的害怕,反問她,“那你手放身後,藏着的又是什麽?”

裏川奈奈雙手一直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只見她将右手伸出來,左手依然放在身後,說:“看吧,什麽都沒有。”

到這刻,千晴幾乎可以肯定裏川奈奈真的藏了點東西。本來她就只是随便問問而已,但她這種态度及答複很值得懷疑。

“我說的是雙手。左手呢?怎麽不伸出來?”

話剛說完,千晴立刻回頭看看廚房,看鐵架上的那東西還在不在。裏川奈奈就在這刻選擇了靠近她,她察覺後也馬上退開了。

“你背後的是……”雖然只有瞬間的時間,可千晴還是看到了她白天收好的東西不見了。

看到千晴望的方向,裏川奈奈皺着眉苦笑,說:“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這只是個誤會,你不要害怕,好嗎?”說着,她的左手伴随着某銀色反光物暴露于千晴眼前,潔白的月光穿過落地玻璃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就在那一秒,千晴的瞳孔收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卻在心裏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她早就該知道了。

“我只、只是想測試你爸的反應而已……也沒有想過要用過這東西傷害他。”裏川奈奈說着眼淚又漸漸掉下來,柔弱得很。

可惜越是溫柔的話語及态度越是讓千晴害怕,就像是木下一樣。她也曾經用過這種語氣及表情跟她說話,但最後還是……

“不要拿着這東西在我面前晃!”千晴拼了命地喊道,“拜托了……”

“爸他怎樣了……你對他做了什麽……”

“你又想對我做什麽……”

“媽……”

此刻的千晴精神狀況絕不比裏川奈奈正常,她已經給恐懼吞噬殆盡,即使月光再明亮再皎潔,她的雙眼也再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一定是有哪裏不對。

朦胧間,她的腳下一滑,腦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背部就狠狠撞到地上。

除此之外,身上好像還有點重量以及某種感覺。

意識漸模糊快要消失之際,她好像理解到這感覺該怎樣表達,或者說是該怎樣形容了。

──“しぼう”。

***

寄り添う星 一つ消えて 相依的星辰 消殁了一顆

夜明けのARIAが響いた 響起了黎明的詠嘆調

もうこの止まない雨の中で 在這不停息的風雨中

昨日に怯えることもない 已不再畏懼于昨日

今君を失くした未來は 此刻失去了你的未來

始まったばかり 剛悄然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P.S. 內容提要以及章節末的歌詞來自Kalafina歌曲《ARIA》

到此算是完結了第一部份。

說是分了幾卷,本來也只是給我自己看,自己清楚就算了的,最後還是決定标明了。

其實劇情到這裏算是前傳吧?不過這前傳真長……

☆、[028] Vol 06.接觸·01

又是醫院。

距離那天以後不知過了多久,再一次來到這裏,千晴感覺到包圍着自己的顏色越發變白,好像快要将她淹沒般,如同漫天遍地的暴風雪。

她靠着牆緩緩蹲到地上,抱着自己的雙膝發抖。

這段日子她聽說了不少事情,例如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例如她的母親去了跳軌了……還有她的外婆、阿姨都很傷心,年邁的外婆差點就跟着入院了。

爸爸那邊的話,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也沒有其他親人在世。

偶爾一次擡起頭,看到病房裏的景象,她又不由得再次低下頭。

這裏來往的人很少,坐在那裏這麽久,她碰到的人屈指可數。

一直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正當她重新站起來打算在附近逛一圈時,一擡頭就看到離遠往她這個方向走的真田。

“不可以過去!”

不管真田因為什麽原因來這邊,千晴只知道自己必須阻止他。

她小跑着走過去,想都沒想就伸出手就抓住了正要跟她擦肩而過的真田,沒想到卻得到了意外的結果。

“裏川?”看到千晴的突然出現,真田有點驚訝。

“喲,真田……”她生硬地打招呼道,“你來這裏做什麽?”不能讓他從這裏通過,這走廊前面就是盡頭,不會有他想要去的地方。

總之不能讓他過去,一定。

“我來探望伯父,現在正要去便利店買點東西。”看到千晴的雙手,真田又問,“繃帶已經可以拆掉了嗎?”

千晴還是緊緊抓着他,不放手,含糊地回答道:“嘛,差不多吧。便利店的話不是在地下嗎?你不坐電梯來這裏做什麽?”

“嗯,電梯不是在這邊嗎?”真田也沒多懷疑,照實問道。比起他,還是千晴要比較熟悉這醫院的位置。

“啊,電梯的話你走過了。”千晴舒了口氣,舉高了另一只手直指他身後的某個轉角位,“就在那裏右轉。”

真田回頭看了眼,看來真的是自己走錯路了。

正當他轉身想向千晴道謝以及問她手傷的康複狀況,卻發現她的手已經從自己的袖口松開,人也早已消失不見了……回想起來,剛剛的她樣子好像有點不妥,感覺沒有以前那般精神奕奕,但他也來不及問她怎樣了。

藏着陰影下的千晴依然保持着剛松手時的動作,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中,高高舉着。

她以一臉複雜的神色看着經已走遠了的真田,再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腦袋自動理解到這是怎樣的一回事。

啊,原來如此。

看來真田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這樣做很對不對他,但現在能夠暫時這樣實在太好了。

在真田走了後千晴再次回到剛才的病房前,去看那個不想讓真田知道的秘密。裏面那副景象看着讓她無比心寒,卻又不知道可以怎樣做,只能任由無力感逐漸擴大。

她身體靠前,前額貼着玻璃,輕閉上雙眼,柔聲詢問裏面躺着的人。

“吶,你還打算不打算醒來的?”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一室的寂靜,除了維持生命機能的儀器還在發出聲響。不過這些也會總有一日發出不堪入耳的噪音,然後就完全回歸寧靜了吧。

千晴伸手掩着自己的心髒位置──那人這裏受了很重的傷,在各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彷彿她只要這樣做就能跟她感受同一種感覺,而只有這樣她才能活着。

要是那裏不跳動了怎辦?

她每天都守在那裏,從不離開太遠。

一來她怕她離開後真田會不小心走了過來看到了,二來那人的狀況實在不太樂觀,她怕她離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因為醫生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了,說那人随時心跳停止都不奇怪。

盡管人是搶救回來了,但并不保證她能夠活下去。

千晴的外婆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阿姨讓她待在家等消失,畢竟這時候要是連她也倒下的話那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不過外婆她還是堅持要到醫院看着,她生怕不知何時人就不在了,而她又見不到最後一面。

除了他們一家,這附近還有其他病人與病人家屬。留在這裏的人,每個都憂心忡忡的樣子,除了躺在裏面的病患。

這氣氛真難受。

沒過多久,她又看到真田來了,目的地很明顯地是想要過去加護病房那邊。

千晴這次一把抓住了真田,對他問道:“你想進去做什麽?”

真田還是給她吓着了,但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反問她,“你最近每天都在這裏嗎?”

“嗯……”千晴勉強地點頭,“你是來找我的?”

真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裏正被千晴緊緊抓住,不暴力點應該也沒法掙紮開。

──看來她是很不想讓自己過去,他不禁這樣猜測道。

“我想告訴你伯父已經能出院了,他說出院前想要見你一面,但我打你電話沒人聽。”真田解釋道,“怎麽了嗎?”

千晴故意不回答他的問題,說:“你的伯父為什麽想見我?雖然小時候見過幾面,但不熟絡吧,說他想見幸村那還差不多,那時他可疼幸村了。”

“你應該知道他喜歡小孩子。”真田雖然有點不爽,但還是先回答了她,“再過去就是加護病房了吧,裏面有誰在嗎?”

千晴很意外真田能夠猜到她的想法,她一向将他的腦袋形容為木頭,覺得他不知變通。現在意料外的給說中了,她心虛得低下頭,不作聲。

不能說……或者說,說不出口……

她咬着下唇,不發一言地低着頭。

換着是幸村的話大概不會忍心逼她說,但這可是真田,她也知道這做法沒用,但她同時也沒法向真田求情。

“就那樣不想我知道嗎?”真田有點不理解,他并非因為好奇心想要知道,只是看不慣她這樣老是将重要事情隐瞞的性格。

對千晴的怒氣跟擔心充斥着他的腦袋,可是他也沒打算來硬的,不然的話只要他想他也可以強行沖過去;但這樣做也沒用,她以後還是一樣不會坦白,甚至會故意藏得更深。

“明天伯父就出院了。你會在這裏的吧,我明天再來找你。”

千晴沒回答他,只是松了手并轉身離開了。

然而,病房那邊的狀況看來是越來越嚴重了。

那天夜裏好幾次情況急轉直下,救護人員來來回回跑了好幾次,每次看得家屬的外婆她們心驚膽顫,眼淚都快要不夠用了。

雖然醫護人員問過她們,要進行到哪個程度的急救,到哪裏才可以放棄,但外婆只是一直堅持要救回來,說她還年輕,不能就這樣走了。

最後還是千晴的阿姨勸服外婆代簽了放棄急救同意書。

她們看着身上插滿了呼吸管以及各種急救設備的她,如果真的沒法讓她康複出院,這樣急救下去對她來說也只是一種折磨。

“讓她最後好好地走吧。”

這就等于說她的死亡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了吧;那樣的情況要是再多來一次就只能眼白白地看着她的生命走到盡頭了。

想到此,千晴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很想放聲大哭卻沒力氣,但眼淚還是懂得自己尋找出口,似是要永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說不定等不到真田來人就沒了。

千晴再次頭靠着玻璃,放聲地大喊了一次。她對着裏面吼道:“給我起來啊笨蛋!”頓了頓,她又小聲地補充了句,“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啊……”

話說完,四周的景色人物依舊,外婆跟阿姨依然無聲哭泣着,剛完成最後一輪急救的醫護人員依然一臉疲憊。今天晚上要數最忙碌的病房大概就是她這間了,幾個小時內情況反複不定,好不容易才救回來各種數字又馬上開始反常,心跳不只一度停頓過,每一次都是差不多認為不行了又活了過來。

直至第二天真田履行自己說過的話,過來加護病房那邊找千晴,她也不懂得走到外邊攔着他了,就抱着雙膝靠牆坐着。

其實是連她自己也放棄了吧。

雖然距離簽署了放棄急救同意書後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狀況看起來沒大問題,但現在只是看醫生何時來宣布确實死亡時間而已吧,反正都不會再做任何在這以上的急救措施了。

哪怕明白到這是件無可奈何的事,她還是不太能接受。

如果說以前即使身處加護病房還能存有一絲希望,那現在就真的是心如死灰了……雖然或許就算外婆她們不簽那同意書,她也只會不停被急救直至死亡為止,但……

但其實那對她們來說也是折磨吧,看着自己親人不停瀕臨死亡邊緣又被救回來,不知下一秒會不會出事……特別是對于老人家來說,那的确很殘忍。

等到千晴回過神的時候,真田已經站在她面前對着玻璃發呆。她走過去輕輕一拉,就很輕易地将整個人拖走了。

正好這個時候外婆因為身體受不了,阿姨陪她去占用醫院的病床休息一會,這倒方便他們說話。

“這……裏面的人是誰?”真田目光呆滞地從玻璃上收回視線,回過頭問面前的的千晴。

千晴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之後就一直別過臉。

“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看到她的啊……”她嘆着氣說,又反問他,“你要問的話,不是應該問我是誰才對嗎?”

真田倒吸了一口氣,呼吸聲很重,問道:“……你不是裏川?”

千晴也不知道該怎樣說,只是點了點頭,後來又搖了搖頭。

大概她自己也理不清這個問題。

“吶,真田,說不定這次我真的熬不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碼字半夜修文,有點累

好希望快點放假QAQ

☆、[029] Vol 06.接觸·02

“這什麽意思?”真田繃緊着一張臉,認真地問道。

千晴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究竟是怎樣了!”他更大聲地說。

真田一着急就不小心對她兇了點,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低頭打量了千晴一眼,倒沒看出她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比剛剛的他還要呆滞。

“我也不知道……”不一會後,千晴緩緩地說,“到我回過神來,已經是這樣子的了。”

說完她側着頭看向病房那邊,這個角度隐約能看到一點病房的樣子及床上的人,真田也緊接着依她的視線方向看過去,那裏躺着的女生乍一看跟她很相似,但因為氧氣罩及距離問題沒法再仔細觀察,可連名字卻是一模一樣的。

這不是玩笑,現實就擺在眼前。裏川千晴變成兩個了。

或者說,是給分成兩部份了。

即使真田不相信這種不科學的事也好,但腦袋還是主動這樣理解了。他略微激動地說:“那你快點回去,不要再待在這裏!”

“沒用的,我進不去。”她根本沒法接近那個自己,門及牆壁将她擋在外面;就算跟在醫護人員身後,她亦同樣進不去。

只要走到門邊,她就沒法再往前踏一步。

真田沉默了,千晴見到便反問他,“你真相信了?不覺得這很不合理嗎?靈魂出竅什麽的。”

給她這樣一問,真田反倒懷疑起自己來,她從來都沒有說過這種話,是他自己這樣理解的。猶豫了一會,他沉着氣問道:“不是這樣的話,那是發生了什麽?你該不會告訴我是雙胞胎吧。”他認為自己的觀察力沒有那麽差,樣子再怎樣相似,談了這麽久後要是真的不是千晴也該發現了。

而且他記得千晴是獨生女,無緣無故跑出個雙胞胎姊妹的可能性不比靈魂出竅靠譜多少。

她有點無奈,苦笑道:“都說了我不知道。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沒法看見我。”未等真田反駁說他就看到了,她又說,“你沒發覺我每次都拉着你不放手嗎?一放手了你就看不到我了……你可以試試拉着我的左手,那樣的話只要我一松開,你也只會抓到一團空氣。”

真田照着辦了,她用右手拉他的左手,他右手拉她的左手。

“三、二、一。”

千晴手放開了,真田看到人不見了。

最初那瞬間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就像變魔術般,只眨了眨眼人就消失了。雖然很想說那可能只是千晴的動作快而已,他一定是看錯了,但手上的觸感也确實一并消失了,而他沒感到有半點掙紮。

那就是,其他人沒法主動觸碰她的意思?

看到他的焦急,她再次拉着他的手。雖然現在她還能靠觸碰去跟外界聯系,但或許那只是她仍然生存着,是生靈的關系,只要一變成死靈的話,說不定就完完全全沒法再跟他們有任何聯系了。

不過她沒有說,也不打算告訴他自己已被放棄急救的事。

“不用擔心,這狀況應該不會一直延續。”真田冷靜地安慰她,“現在的你專心接受治療,好起來後一切都會沒事的。”

千晴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嘲諷他道:“輪不着你說,這話你留給自己吧,表情都變了哦。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看到,你只會瞎擔心,還想再大叔點嗎?”

聽到千晴像平常一樣的語氣,雖然很欠揍但還是安心了,說:“那是因為你經常産生麻煩。都已經是中學生了,希望你能有自覺一些。”

“是、是。”千晴敷衍道,“全國大賽也差不多到決賽了吧,我不想讓幸村知道分心,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現在先專心練習吧。”

“先不管這個,你是怎會進來……”

真田的話才說到一半,就給千晴慌張地打斷了。

“阿姨跟外婆回來了,你回去吧,不要再過來了,也不要跟別人說見到這樣的我。”說完她就自說自話地放開了手。

他也來不及說半句話,見到有人來了,也不好再逗留。

“全國大賽……來不了也沒關系,先好好養傷吧。”他對着空氣似是自說自話般,只有二人自己知道,“那,下次見。”

他的最後一句話總讓她覺得感到莫名的壓力。

因為就在當晚的淩晨,“千晴”的情況再次急轉直下,被放棄急救的她在本來的急救措施下最終于兩時三十一分由醫生宣布死亡。千晴的外婆也因為打擊太大,需要留院觀察。

這下子,她終于可以碰到自己了。那種涼涼的感觸她大概會一直記住,也不知道是面前的屍體冷掉了還是她自己的溫度。

當牆壁不再是障礙,她越發感到自己與常人差距。

不過活着的時候她也不怎樣正常就是了。

“怪物”、“妖怪”、“幽靈”。

小時候的她比現在還要別扭上十倍,一點都不可愛。成年人還好,對她這種孩子不特別喜歡也不會往明裏說,只會在背後議論紛紛猜測她是不是心理有點毛病;可小孩子就不同了,喜惡分明,也不會藏心事,讨厭她的還會教唆其他同學不要與她來往。

漸漸地,欺負她就變成了一種風向,逆着來的就是不合群。

由男生帶起的取外號習慣逐漸傳開去,大家都變得不愛叫她的名字,用各種不怎樣好聽的話去形容她、稱呼她。

當中與妖魔鬼怪相關的流傳得最久。

因為大家都說她的眼神很可怕,甚至說跟她對上眼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也因為這種幼稚又無稽想法,大家除了取笑她外也不敢對她做什麽出格的事,擔心會遭到報複或者遭遇不幸。

雖然帶頭的是男生,女生很多都保持沉默,只有小部份會跟着起哄;但要說到真正地站在她這邊與他人對抗,不随波逐流的,就只有真田。

在這些人當中就只有真田一人願意保護她而已。

她雖然沒有特別将這種事放在心上,可她依然很感激他沒有讓變成孤身一人。

盡管他最初也只是因為不喜歡這種風氣而站出來了而已。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跟真田逐漸熟絡,才會認識幸村。

她自以為自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所有人都只是過客;後來才發現那只是她以前沒遇到想要對方留在自己身邊的對象而已。

現在的她……也不需要了吧。

接下來的手續千晴并沒有跟着去,反正結果應該是不會變的了,只是外婆跟阿姨她們好像還是不太能接的樣子。

這也不奇怪,她母親──外婆的女兒,阿姨的姐姐才剛離逝,接着就到她了。

她母親在不知故意還是不小心刺傷她後良心發現受不了去跳軌了,也正因為這樣她延遲了救治,沒有當場死亡也算是個奇跡。

連續兩次栽在刃具中,也不知這類東西是不是跟她過不去,而第二次更是丢了性命。

說實話,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自己也沒法相信。幾個月前她還是像以前一般,該上學的上學;放假不是躲在家就是約了幸村跟真田;一個人的話沒事都不會外出;跟父母間中碰面會打次招呼;偶爾上課睡覺發呆會給老師叫到辦公室……

這一切只用“事故”或“意外”來形容都不太合适,千晴的母親跟木下都是積蓄了很久的負面情緒才會一次性爆發出來。先不管木下本來就是陌生人,她母親再怎樣跟她不親也是家人,所以她是錯在沒有去理會,故意對她的不愉快視而不見嗎?

不過現在的她,又該何去何從。

失去了存身之所,其實她待在哪裏都沒意思,反過來說就是去哪裏都可以。按照常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去輪回轉生才對,可是一來她不知道辦法,也不打算就這樣離開。

──還是放不下幸村。

這事發生得太突然,就算千晴自知現在的狀況,心裏面還是未能接受到這事實,仍覺得自己依然存在于這個世界當中。

真讓人傷心。

可是,哭不出來。

她現在平靜得連自己也感到意外;即使曾經想象過自己要是真的活不下去了,那時候自己該會變得多歇斯底裏,說不定比木下還要瘋狂,完全喪失理智;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卻沒法明顯地感到任何感覺。

悲傷是悲傷,可是又有哪裏不一樣。

離開醫院時千晴中途經過了自己所在的病棟,還碰上了自己在遭遇木下那事時的主治醫師,新堂也在旁邊,似乎又是來工作的。

收到消息的醫生向他說了她的事,随即他臉上的悲傷表情顯而易見。

比起見慣生死的醫生,新堂還是對她的事不太能釋懷。

“裏川太太也好,裏川先生也好,他們都還年青啊,二人都才三十出頭……有什麽事不能坐下來好好商談解決方法,非要選這種偏激的處理方式呢……”新堂惋惜地說,旁邊的醫生輕輕拍肩安慰,他又續道,“千晴醬也才不到十四歲而已,完全是個孩子啊。”

“這不是你的錯。”醫生安慰他說,“你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了。”

新堂對醫生苦笑,說:“雖然不像你們這樣每天都得面對生死,早就看透了這些,但我都快五十歲的人了,工作上、生活上也不少遇到這種事,不過我還是沒法适應,也不想适應。這是一個普通人應有的感情。”

醫生有點尴尬,接着他的話說:“可要是每次遇到患者去世都要經歷這樣的心情,不久我也需要去找新堂先生幫忙的了。”

新堂笑笑,沒說話,拍了拍對方的背就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為何我比較心疼幸村……

☆、[030] Vol 06.接觸·03

只是過了一天,卻仿如隔世。

偏偏世界還是照常的運轉,身邊的人還是照常的活動。

擡起頭,千晴已沒法感受到太陽的溫暖。

距離她被宣布死亡後大約過了……三十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裏,她可以說是什麽都沒有做,也可以說是做了很多,不過也只是去逛了不少地方而已。

現在她最想去的是幸村身邊,但在這之前,她打算先去看一下以前待的地方。

因為以後就沒有了,她想要趁現在将回憶緊緊鎖在腦海裏。

有人說過,臨終時過去會像走馬燈一樣浮現在腦袋中,一幕幕的片段在面前上演。她沒看到走馬燈般的記憶,所以她就只能自己制造,好讓日後也能一直記着。

再怎樣,這裏還是讓她跟幸村能夠相遇的世界,她不想忘掉。

出事後她第一次回家,發現家裏給封鎖着,雖然沒人守着;不過就算有人守着也與她無關,她還是可以照常進出。

走到客廳,她看到了自己躺過的地板上有一大灘滲人的血跡,幹沽了後呈現近乎墨黑的暗紅色。

伸出手輕輕一碰,忽然覺得有點惡心。

那時她的意識不太清楚,剛感到痛楚就昏了過去,現在看起來,她流了這麽多血竟然還沒有當場死亡也是挺神奇的。

大概是因為她不想死吧。

從家裏離開後她又去了學校,這時還是早上十時多,大概是第三節課剛開始的時間。她在衆人面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仔細打量着自己的桌椅。桌上的花很漂亮。

她留意老師每次在黑板上寫完後回頭跟她的座位對上目光,都會別扭地移開視線;同學們路過時都下意識繞過她的位置。

大家都在刻意避開她,說話都帶着一股小心翼翼。

下課後她也跟着離開教室,正想趕去下一地方,剛好碰到了千石在談論她的事。

“大家都在故意不談裏川同學的事,你知道為什麽嗎?”

“誰知道呢。”

“因為大家都怕她回來報複。”

說這話千石笑得很陽光,卻又不像是發自內心的。

他回頭的瞬間像是看到了千晴般,笑了笑後就馬上往前走,後來則是直接越過她走到身後的女同學那裏。

原來不是她。

給遺留下的男生給另一路過的同學拍肩,那人說:“千石他還在為木下及裏川的事煩惱嗎?”

那男生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木下同學也好,裏川同學也好,她們都是跟他比較好的同學吧。特別是木下同學,他們好像小學就認識的了。”

那人聳了聳肩,嘆氣道:“木下的事就不說了,說實話,昨天聽說了裏川的事我也沒特別感覺到什麽,我雖然知道她但從沒說上話,也就覺得有點遺憾而已,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女生就那樣……千石的話一定有更複雜的感受吧,木下跟裏川的事才過了沒多久,裏川剛回來上學就……”

“我讓他可以休息一下,暫時不用來練習也可以,反正我們的全國大賽也過去了,但他堅持說沒問題的。”那男生苦笑,“來年就該是他們的天下了吧,我很看好他。但願他能沒事吧。”

看到這裏,千晴就走了。

盡管出發點有點奇異,但有人能想着她,這感覺……嗯,不太壞。

至少能證明她是真的曾存在過,而不是只是自己的幻想。

千晴并沒有出席自己的通夜,也不算出席往後的一連串儀式。

再怎樣接受了事實也好,她還是不太想聽到這話從別人的口中提起,也可以說是她膽小。那明明可算是為了她而辦的儀式,偏偏本人卻只能一直受到忽視,只能在角落看着他們。

即使這樣,她還是乖乖地待到告別式完結,确認遺體給送到火葬場,到最後看着骨灰下葬完畢後才打算動身離開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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