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馬小帥大叫着連長的時候,高城已經倒了下去。高城躺在炙熱的沙地上,意識開始模糊,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右臉上,鮮血一個勁的往外湧着,高城在昏迷之前想自己的爸爸,媽媽,大哥,二哥……想到最後,高城的腦子裏滿是袁朗的畫面,想他的笑,他的狡猾,他的一切的一切。

袁朗,如果我死了,你會後悔嗎?

渾渾噩噩的一直睡着,也不知道到底過了有多久。當高城醒來的時候,只想到了一句話,原來我沒死。

病房裏陸陸續續的湧進了一大幫的人,圍在高城的病床邊又是哭又是笑的,高城拿眼掃了掃,沒有他。

病房在熱鬧了一陣子以後,漸漸歸于平靜,所有人都在高軍長的命令下回去了。病房裏只剩下了高城,高城躺在病床上,腦袋被繃帶固定着,不能說話不能張嘴。兩只眼睛無神的看着天花板,耳朵裏只有藥水往下落的聲音。

他在訓新人,怎麽可能來呢?

高城拿過一旁的鏡子,看着鏡子裏被包的像木乃伊一樣的自己,想笑,卻不小心扯痛了傷口。包成這樣,估計要留疤了。哼,破相這種事居然也讓我攤上了。這人要是走背字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縫。

病房的門打開了,高城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來人,是黑龍。

黑龍走到高城病床旁,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從口袋裏掏出香煙和打火機,他的手在微微的抖着。

香煙在空蕩蕩的病房上空游走纏繞,慢慢的往上升,然後消失不見。默默的抽完一支煙,黑龍伸手扶上高城的右臉說:“軍人都像你這麽不要命嗎?”

高城不想說話,他也不能說話,只好将臉轉向一旁。黑龍的手落在了枕頭上,他沒有收回來反而将自己的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說:“我喜歡你,高城,我不想你有事。”

“我有喜歡的人。”高城盡可能的小心的在不扯痛傷口的情況下,咬着牙說出幾個字。

“我知道,可我還是喜歡你。就像你明知道袁朗不喜歡你,你卻一如既往的喜歡他一樣。”

高城将頭轉過來,枕着黑龍的手臂,琥珀色的雙眼正對着墨色雙瞳:“你是瘋子。”

“你也一樣,高城。”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高城每一天都在等待着,雖然知道自己傻,卻還是每天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袁朗的出現。可是一直到高城出院,袁朗都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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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月,高城等來了許三多,在此之前,高城接到了袁朗的電話,袁朗用無奈的語氣告訴他,許三多出了事,估計會到他那裏去。高城表示知道,并沒有多問,保密守則他還知道。袁朗要挂電話,高城叫住了他,袁朗問他有什麽事,高城猶豫了半天說了句沒事就把電話挂了。

高城本來是想說我也出事了,可猶豫了半天還是把話吞了下去,他可以想象的到袁朗在知道自己受傷破相了以後說的話,無非就是一些哥哥對弟弟說的話,這些話他的兩個親哥哥已經說過了,高城不想再從袁朗的口中再聽一邊。

許三多來了,當高城回過頭的時候,許三多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高城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高城說被石頭子咬了一口,馬小帥跟許三多解釋說是正兒八經的殺傷破片的時候,高城回過頭來說得失我命!你來羅嗦!

晚上的時候,高城把成才一頓擠兌,又搭上自己的一個大腳趾,那塊木頭總算是開了竅了。

第二天一早,袁朗的電話就來了,告訴許三多他們家出事了,許三多的心裏百味雜陳,大家一邊安慰着他,一邊說着袁朗的不是,說咱們老七連的人碰到袁朗就沒一個好的。許三多是一個很實誠的孩子,雖然心裏不好受,但還是為袁朗辯解着,每次說到袁朗的時候,話裏都會提到一個人,吳哲。高城一開始還聽的很高興,能夠知道袁朗在老A裏的生活,高城覺得自己與袁朗的距離近了一點。可是後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直到許三多說出那句袁朗對吳哲的評價:“我喜歡他,我要定他了。”的時候,高城覺得自己的兩只眼睛前一片黑暗,臉上的傷疤一陣一陣的刺痛,整個人恍恍惚惚,腦海裏剩下的全是小時候自己和袁朗在一起時的場景,再往大了想,卻發現長大後的兩人其實沒有什麽回憶。

當高城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把車開到了老A的大門口,門衛問他找誰,高城渾渾噩噩的就說出了袁朗的名字,不一會的功夫袁朗從裏面出來了,臉上笑容滿面,高城第一次覺得袁朗的笑容是那麽的刺眼。

“小城,你怎麽……你那臉是怎麽回事?”袁朗的笑臉在看到高城的臉以後掉了下來。

“怎麽,不酷嗎?當兵的身上哪有沒幾道疤的。”你也會這樣關心我?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得瑟。

“那道也是,不過你這可破了像了!以後怕是沒有人會嫁給你了吧。”袁朗嘆了一口氣,又恢複了嬉皮笑臉。

高城沒有說話,只是拿出兩支煙,遞了一支給袁朗,袁朗接過來,靠在高城的車上抽着。兩人都沒有說話,袁朗想問高城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找他幫忙,但看見高城一臉的蔭翳,便沒有問,在一旁抽着煙等着高城主動說話。

不一會的功夫,一輛車開了回來,在門口停住了,搖開玻璃,叫道:“隊長。”

“吳哲,回來啦。”

高城的臉立刻就往吳哲的方向望去,長得很好,很瘦。沒想到老A裏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花種買回來了?”袁朗抽着煙,笑着走到吳哲的車前站住。

“隊長,我有權拒抽二手煙。”吳哲一把将袁朗手上的煙拉過來掐熄。

“小混蛋,膽子見長啊!扣十分!”袁朗舔着牙齒笑的異常的妖孽,那種妖孽的笑是高城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已經不是南瓜了。”

袁朗與吳哲的唇槍舌戰打得熱鬧,高城的笑也一直沒有從臉上消失過。

結束了。

高城把煙丢到地上,狠狠的踩滅。笑着回身開門,但手一直抖,好不容易将車門打開,高城爬上車,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高城~~~~”袁朗沒想到高城會不辭而別,覺得高城這一趟來的不對勁,沖着高城的車大叫。

高城透過鏡子看着袁朗和吳哲,覺得真的結束了。

空曠的道路上只有高城一輛車,車子的剎車聲在空氣裏顯得是那麽的刺耳。高城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叼着煙,伸手打開了車上的音響,那首熟悉的蘇聯軍歌從喇叭中傳來,高城覺得聽了這麽多年的老歌,現在聽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悲壯。

眼睛在車上亂掃着,無意間發現了一包掉在車座底下的大白兔,高城撿起來,看着咧着嘴笑得大白兔,自己也跟着笑,笑得異常瘋癫。

終于笑夠了,笑到自己再也做不出仍何表情了,高城撕開外包裝袋,拿着袋子将它舉到車窗外,手慢慢的向下傾斜着。

一顆顆的大白兔從袋子裏掉了出來,掉在滿是黃沙的土地上。

到最後,高城手一松,相伴他二十幾年的奶糖徹底的從他的手裏脫落,落地的那一霎那激起了滿地的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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