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8
那個混亂的一天,寧諾被寧靜連推帶搡趕出卧室,動靜太大,驚動了爺爺,他端着刷了一半的碗過來查探。
“你個女瘋子,一輩子嫁不出去。”寧諾一邊擦眼淚一邊罵。
“是男人就站着別躲。”寧靜抄起雞毛撣子。
這樣以大欺小的事情,且把家裏弄的雞飛狗跳,長輩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奶奶從房裏緩緩踱出,她說:“靜兒,你不能打弟弟。”
寧諾嘴硬,火上澆油:“讓她打好了,我不怕死。”
“不怕死就別躲。”寧靜說。
奶奶忽然哭了,說道:“打吧,使勁打,反正我也沒有多少時間可活。”
她一哭,爺爺着急,把碗都摔了,怒吼:“沒一個省心的,要打出去打,都給我滾。”
寧靜放下雞毛撣子,兩行淚瞬間溢出。
寧諾恨恨瞪着她,說道:“我一直以為這個家,只有你還是好的。”
他說她是好的,哪裏好?
“我打你是我不對,可你要是再說一遍那樣的話,我會繼續打。”寧靜說。
“哪一句?你和男人在外面鬼混還是一輩子嫁不出去?”寧諾翅膀硬了。
十幾歲的男孩子反應機敏,身體矯健,在寧靜揍他之前,寧諾已經箭一般沖出家門,寧靜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來不及管他,因為奶奶忽然呻吟一聲,捂着心髒癱了下來。
“奶奶!”寧靜吓得跪在地上。
“娃他奶奶,你咋了!”爺爺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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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鐘噠噠轉動,寧靜倚着醫院白色的牆壁發呆,這裏的空氣充斥着藥水、衰老、疾病,有個年長的護士推門喊:“46號家屬。”
寧靜抱着胳膊,說道:“是我。”
“進來簽字。”護士說。
“現在就手術?”寧靜害怕。
“拖不了多久,她情況不太好。”
“是我氣的,我跟弟弟打架。”寧靜泣不成聲。
護士見她哭的可憐,安慰道:“你也別過分自責,這種病就是個不定時炸彈,随時爆炸,依她的情況,早一點手術,興許是好事。”
“手術做了就能好?”寧靜抓着筆的手指泛白。
醫生坐在椅子上,說道:“任何手術都存在風險,你是家屬你來選,同意就簽這份,不同意簽那份。作為醫生我建議手術,畢竟她的程度很嚴重,拖了這麽多年,再拖……”醫生搖搖頭。
寧靜不知要下多少狠心,才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簽了姓名。前期費用三十六萬,醫生結合實際情況,讓她先支付十五萬,這個她有。掏出那張卡,裏面原本就有六萬八千八,陸致遠曾說給她打過十萬,一共十六萬多。
寧靜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只能跟着護士,護士指揮去哪辦手續,她就去哪裏,在哪兒簽字她就簽在哪兒,此時已經淩晨兩點,手機電量不足,眼看就要關機,卻來了個電話。
寧靜急忙接通,嗓子沙啞道:“我手機快沒電了。”
“你哭了?”程光的興奮被她熄滅。
“程光,如果我說現在要你過來,你答不答應?”她哭着說。
“我答應。發生什麽事?”他迅速點頭。
“我奶奶做手術,還差二十多萬,我真的沒有辦法……”
手機完全不等她說完就自動關機。寧靜用公用電話打給家裏,一直無人接聽,寧諾可能一夜未歸。
奶奶躺在病床,弟弟不知去哪兒了,爺爺因為過度驚慌正躺在椅子裏吸氧,發現這些,寧靜累的把頭埋進胳膊,坐在醫院冰涼的塑料椅上。
第二天回家,依然沒有寧諾的影子,學校也在聯系寧靜,說寧諾曠課。
“別管他了,他不是讀書的料,立志做人渣。”寧靜把班主任的電話挂斷。
她不知道程光在哪裏,也不知要多久才會來,手機一充上電她就聯系,可是對方電話打不通,也許在飛機上。
她把能打包的東西全部塞進一個大旅行袋,騎上電動車飛奔醫院。
奶奶身體檢查的報告出來,今晚就能手術,主治醫生已經忙的團團轉,其實寧靜更忙,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爺爺不敢添亂,可越是這樣他就越咳嗽,寧靜沒辦法,只能先帶他去輸液室挂針。
“我現在真沒錢了,能不能先欠着。”寧靜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術後護理費用,不得不厚着臉皮。
“不能。”收費窗口的護士白了她一眼。
直到傍晚,寧靜才眯了小會,恍恍惚惚看見一群人正在揍寧諾,寧諾滿臉血,不停喊姐姐,她慌了神,忙上前護着,那些人手裏都有刀,很兇悍,寧靜擋住眼睛,擡手的時候太用力,猛然醒過來。什麽都沒發生,周圍護士來回穿梭,這裏是醫院。
“我去取點現金,想吃什麽?我給你買。”寧靜拍拍爺爺肩膀,他眼睛很紅。
“随便,你多吃點就好。”爺爺有氣無力。
這個時間路況不太好,很堵,寧靜立在人行道邊上焦急的等紅燈變綠。
車輛也早已排成長龍,離她最近的那輛,車窗開了一半,副駕駛座上的小美女跟司機打的熱乎,耳朵貼着耳朵的講悄悄話,說到激動處,司機扭過頭吻住了小美女的嘴。
這一扭頭,寧靜看見了陸致遠,陸致遠也看見了她,兩個人四目相對,他沒有停下,繼續與小美女親熱,直到紅燈變綠,才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一腳油門,寧靜急忙往旁邊躲閃,車身險些擦着她,瘋子般開走。
飯買回來,爺爺已經趴在病床上睡着,寧靜不忍心,便将米粥倒進保溫壺擱在他随手摸到的地方,這才想起失蹤一天一夜的寧諾。他沒有錢,也沒有手機,穿着個T恤,餓了冷了怎麽辦?
還好,宋依菲主動來電,聲音急切:“姐,寧諾被周德一拉去酒吧。”
“哪個酒吧?”寧靜緊張。
宋依菲飛快的報上名字,說道:“姐,他們在九號貴賓室,現在只有你能管的了他,求你勸他出來,那不是學生玩的地方。”
“他是不是又跟周德一鬧矛盾?”寧靜問。
“比鬧矛盾還嚴重,他倆和好了,做事情比以前更壞,寧諾學壞了!”宋依菲告狀。
距離奶奶手術還有三個小時,寧靜算了算時間,抓起外套就沖出去。
宋依菲說的這家酒吧看起來挺正規,沒有寧靜想象的不堪,不過這裏始終都是紅男綠女居多的地界,少不了瘋癫的人。
問清貴賓室去向,有個經理模樣的人攔住寧靜:“抱歉,這裏只有高級會員才能進。”
“我是高級會員他姐姐。”
“對不起,沒有卡我不能放你進,要不你聯系個人出來接你,或者樓下也挺好玩的。”經理模樣的人很有禮貌,也很堅決。
“我聯系不上他,我知道他在裏面,九號房間的寧諾。”寧靜說。
經理無法妥協,兩人把走道占了,有人在後面催促:“麻煩讓一下。”
寧靜和經理不約而同轉身,靠牆,騰地方。陸致遠笑嘻嘻攬着小美女,小美女謝過讓路的二人,也攬着陸致遠的腰。
一天遇到兩次,這不是孽緣是什麽,寧靜覺得陸致遠或許是妖孽。
“你是不是跟蹤我?”果然連陸致遠也納悶。
小美女立刻好奇的瞪着寧靜,寧靜說:“你想多了。”
經理眼睛發亮,說道:“陸總,這是您認識的人?”
寧靜和陸致遠同時回答。
陸致遠說:“不太熟。”
寧靜說:“老熟人。”
這下經理僵住了,寧靜趁其左右為難,立刻沖破警戒線,直奔九號貴賓室。推開門的瞬間險些被嗆死,一群年齡不大的毛頭小子坐在裏面抽煙,此刻,目光當然都被不請自來的寧靜吸引。
口哨聲此起彼伏,有個染黃毛的站起來,說道:“美女,過來陪我們喝酒。”
寧靜不說話,掃視一圈,發現目标寧諾正人模狗樣的叼着根煙,懷裏還摟個比宋依菲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也是個人物,一張臉畫的估計她媽都認不出。
寧靜扯起寧諾,說:“走。”
小姑娘眼睛一橫,說道:“大嬸,你誰啊,別碰我男朋友。”
“乖乖回家寫作業去吧,這個男朋友今天我要帶走。”寧靜再使勁拖,寧諾紋絲不動。
小姑娘尖叫:“寧諾,這個老女人是誰?你倆啥關系?”
寧諾揮開小姑娘,吼道:“閉嘴,滾一邊去。”
小姑娘被震懾。黃毛男生過來拉着寧靜胳膊:“美女姐姐,他不理你,我陪你喝酒。”
寧諾抓起個酒瓶子敲碎,指着黃毛說:“拿開你爪子。”
黃毛被唬了一跳,罵道:“你他媽有病啊。”
頓時屋裏的小破孩們亂成一團,有笑的也有罵的,甚至還有哭的,寧靜被吵的太陽穴都疼,死死拉着寧諾,重複:“走。”
周德一坐桌子上對大家道:“大家別理她,她是寧諾姐姐。”
這下小姑娘不哭了,盯着寧靜瞅了瞅,竟有羞澀。
眼看就要把寧諾扯到外面,他忽然反抗,掙脫而出,那麽高的個子眨眼就跑的不見蹤影,寧靜又急又驚,喊道:“寧諾,等等我。”
她在人影晃動的酒吧奔跑,那些被她認為瘋癫的紅男綠女,此刻正嘲笑她是瘋癫的。光束變換的太快,她根本找不到寧諾,匆忙之間撞上一個人,寧靜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被“對不起”的男人拉住她胳膊:“你這種性格是個男人都受不了,現在連你弟都不要你。”
寧靜擡起頭,是陸致遠,她說:“你看見他了?”
“嗯。”
“他往哪兒跑?”寧靜問。
“沒看清。”
确實無法看清,這種地方鬼才能看清!寧靜放棄追逐,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奶奶快要手術了,又開始下一輪的接力賽,酒吧仿佛也在為她加油,爆炸般的音樂轟然響起。
九號貴賓室裏,周德一翹着二郎腿對大家道:“別小看剛才那女的,背景很深,包她的男人特別有錢。我表哥的女朋友跟她有仇,找幾個道上的兄弟弄她,你們猜怎麽着,那幾個兄弟連她根頭發還沒見着就被人五花大綁,連嘴都堵上,鎖在郊區一個工地,吊起來整整打了兩天。因為這事我表哥被姨夫扇了兩耳光,還跟女朋友分手了。”
衆人驚嘆:“牛X,怪不得長那麽漂亮,比寧諾還好看。”
濃妝小姑娘不服:“寧諾是男的,跟女的怎麽比好看?”
周德一不屑的掃了衆人一眼,接着道:“要不是她金主厲害,就憑上次寧諾打我,我媽就讓人砍她全家。”
“她金主是誰?連你媽都讓着。”
“不知道,有次我爸電話裏喊了聲‘陸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