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龍 05

是夜,賓館裏。

“好了,少爺你記得吃藥,這次采得有些少。”晚歌一身便服,手裏提着一個銀色箱子,專心地處理地上的黑色針筒。

“嗯。”楚憑瀾懶洋洋地賴在床頭,像是沒骨頭一樣,精致的面目過分的蒼白,疲憊讓他連日常怼晚歌都省了。

晚歌似乎很滿意楚憑瀾今晚難得配合的态度,提着銀箱子躍上窗臺,“少爺有客人,晚歌不打攪了,明天還有最後一次,記得及時吃藥。”

她的身影随着語音消失在窗臺,留下微晃的窗簾證明她來過。

“畢方要是死了,肯定是熏死的。”清冷的嗓音在房門處響起。

楚憑瀾看着倚着房門抱臂看過來的顧輕寒,明白了為什麽晚歌走得這麽急,笑道,“別誣陷我,我有潔癖的好嗎。”

“一屋子兇魂臭味,你對潔癖的定義肯定有什麽誤解。”顧輕寒看了一眼窗臺,猜也猜到是楚家又來人了。

“早回去了。”楚憑瀾直起身子,毫不避諱地脫睡衣,換常服,聲音隔着衣服傳來,“難道在這等你收它們。”

顧輕寒淡淡轉過臉去,“它們還不夠格。”

楚憑瀾換好衣服從床上下來,腳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長腿不受控制地微顫,無辜地看着顧輕寒,“藍顏禍水啊,看我這被你榨幹的。”

“……”顧輕寒無言地看着強詞奪理的小鬼,打開冰箱門拿了一瓶楚憑瀾的藥,隔空抛給他,“走了。”

楚憑瀾伸手穩穩地接住,說了句“等我喝完嘛”,才拔了瓶塞咕嚕咕嚕地喝藥。

顧輕寒隔着半個房間都聞到了那藥惡心的味道,看了一眼楚憑瀾那最近瘦了許多而更明顯的脖頸曲線,眉毛一揚,一躍從窗臺走了,留下一句,“你自己不來,別說我丢下你。”

“……”楚憑瀾看着空空如也的室內,哼了一聲,像是早猜到了,不緊不慢地出了門按電梯。

沒辦法,不會跑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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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電梯便看到倚牆而立的顧輕寒,楚憑瀾稱職地變成尾随他的一根小尾巴。

青龍也不是傻子,不會等着兩人來抓,雖然帶着楚憑瀾,但顧輕寒在屋頂間穿梭依舊輕松,只是跑遍了西苑的屋頂,都沒發現青龍的氣息。

“下去。”顧輕寒掃視着腳下的花園,不知看見什麽,無情地說出決定。

楚憑瀾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顧輕寒沒回頭也知道他什麽毛病,似乎早有準備,扔給他一個口罩樣的法器,“算進我額外支出裏。”

晚春的花園裏繁花似錦,腳下時有落英,想來園丁這兩周都沒有再來。

顧輕寒走在前頭,腳步快一會慢一會的,楚憑瀾戴着口罩跟在他後頭。

盡管兩周沒修剪,花園的層次依舊分明,低矮到高大的植物群依次種植,越往裏走花木便越高大,身邊不乏比兩人高的花叢。

在口罩也擋不住花粉之前,顧輕寒終于停在了一叢一人半高的紫英叢邊,長劍筆直,靈活地躲過紫英叢中的機關,把那叢紫英分開了一道縫隙。

“這是……昨天那個人的雕像?”楚憑瀾眼利得很,一眼便“看”穿了那個等身雕像,“裏面是空心的。”

“誰會用金絲楠木來雕等身雕像,還放這種地方。”楚憑瀾睜開眼,“看”本來就很費力,尤其他這會剛見了晚歌,雖然喝了藥,但随便一看還是很費神。

“金絲楠木一般用來做什麽。”顧輕寒陳述般道出一句。

“你們不是最清楚了嗎,當然是……棺材啊。”楚憑瀾聲音漸小,看着眼前比自己還高的等身棺材,上面的雕刻栩栩如生,背後一陣惡寒。

顧輕寒長劍轉向,想挑開棺材,楚憑瀾按住了他手腕,搖頭,“這種東西肯定有機關,你迎面開,不是找死嗎,我‘看看’就好。”

“不用。”顧輕寒側目看來,沒錯過楚憑瀾那掩飾不了的疲态。

楚憑瀾卻已經閉上了眼。

顧輕寒不了解他的門道,不好打斷他,半晌,楚憑瀾驀然睜眼,揉揉太陽穴,“裏面什麽都沒有,就剩一顆防腐的南珠。”

“機關倒是精巧得很,不開也罷,浪費時間。”楚憑瀾回憶着剛才所見的機關,沒點修為和技藝還真做不出來,看來做的“人”還有兩把刷子。

就是不知道是敵是友。

顧輕寒撥開紫英叢,沒有斬斷,只是帶着楚憑瀾繞開一叢叢紫英的根部走進紫英叢深處。

“說起來也奇怪,紫英這麽普通的花,居然會種在主人棺材的周圍。”楚憑瀾好奇地想摘一朵。

顧輕寒把他爪子抓回來,難道嘉賞地看他,“《萬秀經》有記載,紫英是嘆息花的伴生花。”

“說什麽童話故事呢。”楚憑瀾桃花眼帶笑,随着顧輕寒停下的方向看去,眨了眨眼。

花海中間的六角亭裏,棱角分明的玻璃罩子置于玉桌之上,裏面是一株通體血紅的植物,柔嫩飽滿的花苞仰着腦袋曬月光,讓人好奇她綻放時是何等姿态。

這個六角亭就在庭院正中,數次夜探,楚憑瀾都見了許多回,但每回遇見,剛萌生了想去看看的欲望,都會不明緣故地打消。

“龍息。”楚憑瀾很快明白了他當時到底是怎麽被催眠的。

“嗯。”顧輕寒應了一聲,道,“嘆息花逢紅月之夜開花,花開之時會吐出上一次花開吃掉的魂魄,并吞噬現任主人的以代替。”

“紅月之夜,傳說是真的話,兩百年一次?”楚憑瀾道。

“嗯,”顧輕寒觀察着四下的機關,手下長劍精确地沿路破解過去,“南苑的族譜記載,那人死之時,正是這朵嘆息花第一次開花。”

“他死了一百多年了吧。”楚憑瀾回憶着那天在南苑畫像下的年份,道,“不對,到今年,整好兩百年。”

顧輕寒點頭,“這人也是好運,受青龍青睐為他忙這一通。”

青龍就是劇本裏的男主這事,楚憑瀾并不意外,只是,“那青龍還回來幹嘛?”

“喂花。”顧輕寒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亭內,聞言回頭睨了他一眼,“我剛才說的故事是白說的?”

“還真是……偉大。”楚憑瀾總覺得哪兒不對。

顧輕寒檢查了一遍機關,确認安全了,随手一拎把那玻璃花籠拎起來,塞給了楚憑瀾。

頭一回收到顧輕寒送來的花,楚憑瀾眉目盡是飛揚之色,“會送花了?哪兒學來的?雖然有點土,但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十分鐘後,顧輕寒拎着楚憑瀾飛回他房間,順手要把花拿走,“謝了。”

“?”楚憑瀾捧着玻璃花籠躲上床頭,不松手。

“謝謝幫我拿着,”顧輕寒看着那察覺到楚憑瀾身上氣息蹭着花籠玻璃壁的花,蹙眉,“現在,給我。”

最後楚憑瀾還是不得不屈服于顧輕寒的“淫威”之下,坐在那盯着顧輕寒提着花邊看室內風水邊找位置放的動作。

“你不是只是給我拿着嗎,放我房裏幹嘛。”楚憑瀾抿唇,右邊臉頰的單邊酒窩都給抿出來了。

顧輕寒回頭看着楚憑瀾難得有了與同齡人相似的生氣,薄唇不易察覺地彎起,才回頭繼續放置那盆花,淡道,“青龍會來找你。”

“這麽肯定?為什麽非要是我?有花的話,你拿不也一樣嗎。”楚憑瀾桃花眼亮晶晶地看他。

顧輕寒放好了花,擺好了機關,龜毛地拿出手帕淨手,頭也不擡,“那天他看你的眼神,是看情人的眼神。”

“我和他不熟,你不要吃醋。”楚憑瀾條件反射地調戲回去。

“……”顧輕寒無言地看着他。

半晌,忽然楚憑瀾忽然疑問地擡頭,然後一臉受到了驚吓的表情,從床頭爬到床邊,撐起上身靠近顧輕寒,“你怎麽知道?難道你有?”

楚憑瀾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青龍和金明池主人的弟弟,弟弟死了一百多年了,青龍被放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回來種花,頂着弟弟的身體代替他活着,還準備獻身喂花。

可是他沒記錯的話,弟弟,也就是劇本被迫改為女主的男主,是個直男吧,所以劇本裏的劇情才會寫成愛而不得。

這麽一想,楚憑瀾又回到了出門前的問題,他都不知道顧輕寒是不是直男什麽的,萬一真的有小情兒什麽的呢。這人都二十七了,有好像也不奇怪啊。

顧輕寒本想調侃一句“是啊,不就是你嗎”,這會看着楚憑瀾少有的那一臉自己吓自己的表情,湊近他,真假莫辨地淡淡說了一句,“你猜?”

沒想到楚憑瀾還真的一臉思考國家大事的表情,老僧入定般坐在床上。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兇神大人無言,在楚憑瀾身邊坐下來,随手撚了玉碎去測試剛才布下的機關,“你劇本有沒有認真讀,你那個角色姓什麽?”

“雲。”被質疑專業素養的楚影帝條件反射地回答,然後眨眨眼,頓悟,“雲!你是說那家夥是我……爸?”

“是吧。”顧輕寒手裏的玉碎擊中了花旁的機關,機關無聲地冒出,模拟着捕獲青龍的過程。

“兩百歲?”楚憑瀾可沒忘記他爹和他一樣的盛世美顏,不然湘夫人也不會中招。

顧輕寒側首看他,頓了一會,才道,“據說只要不誕生下一代流有窮奇血的後裔,就不會開始衰老。”

“……這樣。”楚憑瀾了然,又多了一個解釋他爹為什麽這麽恨他的原因。

顧輕寒以為他傷心了,認真地觀察他。

結果楚憑瀾靜了半晌,忽然來了一句,“喜歡上直男真可憐。”

“……”所以說,這家夥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構造的。

“嗯。”顧輕寒隐去眼底淺淡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冷着臉道,“你和他半斤八兩。”

“不可能,”楚憑瀾腦袋湊過來,像是要研究他,“你丫怎麽看怎麽基啊,應該是不喜歡女人的吧?”

唔,他連顧輕寒喜不喜歡人都懷疑,別說女人了。

楚憑瀾較真地追問着,旁敲側擊,開門見山,各種手段用盡,最後顧輕寒起來回房間睡覺,還一直琢磨着。

“記得報銷我的額外支出。”關門前,顧輕寒提醒他今天消耗的防毒法器。

楚憑瀾眨眨眼,意有所指,“多給的話,你還能多支出嗎?”

“你買不起。”顧輕寒關門,還從裏面上了鎖,把人擋回去睡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ovo感謝蟲蟲息的地雷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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