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深夜的秘密-10
裴晏禹想不通韓笠這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這是某種暗示,抑或只是一種輕蔑和看低?按說裴晏禹不認為自己會被韓笠看輕,可他的确毫無經驗這件事确實常被室友拿來開玩笑。
上大學以後,室友們接二連三地找了女朋友,如今有人已經在校外和女友同居,有的則三天兩頭不回寝室。大一時,裴晏禹常在自習回到寝室後,遇見三兩同學湊在一臺電腦前觀看A V,并且邀請他一同欣賞。
裴晏禹對女性的軀體并無感覺,但短片裏一些誇張的橋段着實令他震驚。比如赤條條的男男女女滾在一起,又比如人獸間的性 交,也不知是如何拍攝完成。
三年前,杜唯秋将作為女友的黃容濟介紹給裴晏禹認識。三人曾一起到校外看電影和吃飯——現在裴晏禹想起來,着實不了解當時的自己是如何做到那樣厚臉皮和死心眼。彼時看二人舉止不算親密,樣子不像是熱戀中的情侶,裴晏禹一度猜想,他們是否已經上過床、做過愛。
發生過關系的兩人看起來是什麽樣子?怎麽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經歷過性 事?這些裴晏禹都不知道。
又過了兩日,裴晏禹仍在見到自己的雨傘時,想起韓笠所說的,要找個經驗豐富的人試一試。
“你那天晚上不是要值班嗎?”池效辛挽着貨籃從倉庫裏走出來,往生活用品的貨架上擺放洗面奶和衛生巾。
麥則跟在她的身後,經她一提,不确定地喃喃自語:“那天我值班?”
池效辛受不了地瞥了他一眼,蹲在地上,見到他要幫忙擺放衛生巾,立即打開他的手。
“咦?還真是我值班。”麥則嘆氣,想了想,立即追上要下班的裴晏禹,“哎,裴晏禹!”
裴晏禹把自己不在時韓笠還回來的雨傘放進書包,問:“什麽事?”
麥則蠻不好意思地搓搓雙手,笑問:“這周日的淩晨,你有時間嗎?”
不上班的夜晚自然是睡覺,能有什麽事?裴晏禹搖頭。
“我跟你換個班怎麽樣?”麥則打着商量道,“你上我周日淩晨的班,我上你周六淩晨的。”
裴晏禹吃驚地說:“如果這樣,你周五晚上來接班以後,得一直上到周六清早。沒問題嗎?”
他拍胸脯道:“沒問題!”
不遠處的池效辛聽罷急道:“什麽沒問題?連着上這麽長時間,你不要命了?裴晏禹,不許和他換班!”
裴晏禹知道麥則這是想要和池效辛一起去省會看演唱會。此前池效辛曾約過他,但裴晏禹沒有理由答應她,當面以沒有時間為理由拒絕了。現在麥則得知她要一個人去看演唱會,才這麽積極地想要一起去。
看到麥則拼命給自己使眼色,裴晏禹猶豫片刻,點頭答應道:“好,我和你換。”
“謝啦!”麥則高興地往他的肩膀上下了一拳頭,回頭對池效辛笑道,“辛辛,你一個人去看演唱會有什麽意思嘛!我和你一起呗!”
池效辛整理好貨架,生氣地剜了裴晏禹一眼,拎着貨籃往倉庫裏走了。
回學校的路上,下起了細雨,騎着自行車的裴晏禹從書包裏掏出雨傘,不急不慢地回到了宿舍樓下。
和麥則換班的這天本是周六,裴晏禹自習了一整天。宿舍熄燈以後,他在公共浴室洗了個澡,匆匆忙忙地趕往便利店接班。
交班的同事因為晚間時段太忙,清空的一些貨架沒能把貨及時補上。她自覺地留下來和裴晏禹一起把需要上架的貨品找出來,裴晏禹擔心她太晚回家不安全,催促她先離開了。
同事離開後,裴晏禹很快關閉了店內的背景音樂,繼續給即将上架的貨品掃碼記錄。
他席地坐在貨架前,沒過多久,便聽到有人進門。
“歡迎光臨!”裴晏禹忙不疊地從地上起身,發現光顧的是韓笠,不由得愣了一愣。
這才淩晨一點鐘不到,往常韓笠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裴晏禹看他的面上毫無血色,登時心上一斂,問:“怎麽了?”
韓笠冷淡地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走到擺放家庭藥品的貨架前找東西。
“需要什麽藥?”見狀,裴晏禹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走過去問。
韓笠的額上滲着細細的汗珠,沉默片刻,問:“能借用你們這裏的洗手間嗎?”
員工衛生間按規定不能外借,但裴晏禹看到韓笠的氣色這麽差,心裏直打鼓,一時也顧不得什麽規定了。
“這邊。”他把韓笠往裏面帶。
也不知韓笠究竟遇到了什麽事,裴晏禹忍不住擔心。因為他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非但一臉冷汗,嘴唇更是灰白。盡管韓笠留在衛生間內,但裴晏禹仍是不放心。
他惴惴不安地站在通往店面的通道口,頻頻往剛才韓笠找過藥的貨架張望,終究還是猜不到韓笠要找什麽。
突然,衛生間裏傳出了手機的振動聲,把裴晏禹吓了一跳。
很快,韓笠把電話接了起來,非常虛弱地應了一聲:“喂?”
偷聽電話很不禮貌,裴晏禹在通道口徘徊了幾次。
在他決定要回到貨架前繼續掃碼上貨時,注意到衛生間的門口有動靜,急忙跑回收銀臺。
“我不去!”韓笠怒氣沖沖地從裏面走出來,不客氣地說,“誰受得了那門大炮讓誰去,老子不伺候了!媽的,沒水平還逞能,硬捅進來沒兩分鐘全灌進老子腸子裏,洗出來全是血。你找別人去吧!這貨不接!”
裴晏禹聽得心砰砰直跳,杵在收銀臺前全然不知該做些什麽。他忐忑地看向負氣挂上電話的韓笠,卻見他已經來到熟食櫃前,若無其事地找宵夜了。
看來是遇到了不講理的客人。裴晏禹暗自這般揣測,但又為韓笠居然還有接頭人感到訝異。剛才韓笠是要找外傷藥?這畢竟是別人的隐私,裴晏禹開不了口打探。
過了片刻,韓笠又走到家庭藥品貨架前拿了一盒外傷藥膏。
他在熟食櫃裏随便拿了一份便當,走到收銀臺前,往桌上一丢,冷冷地說:“結賬。”
裴晏禹的呼吸有些不順暢。他默默地端起便當,将要掃碼時,發現是麻辣口味的川味便當。在短暫的遲疑過後,裴晏禹還是忍不住說:“這個便當裏的辣子雞很辣,你還是別吃了。”
聞之韓笠錯愕。
偏偏裴晏禹來接班時只剩下這個口味的便當。他從收銀臺後走出來,在熟食櫃裏挑選了一份什錦壽司,回到韓笠的面前推薦道:“你吃這個吧,價錢一樣。”
韓笠的眉心蹙起。他久久地端量着裴晏禹,半晌,意味深長地說道:“小朋友,別玩火啊。”
聽到這話,裴晏禹手中的壽司陡然變沉。他緊抿着嘴唇,最終收緊的心髒還是跳過了那個節拍。“我快發獎學金了,你可以把聯系方式告訴我嗎?”裴晏禹注視着他,一時忘了怎麽呼吸。
韓笠原本打量裴晏禹的目光硬生生地和他突如其來的認真眼神撞上,使得他面上一凝。俄頃,韓笠那已經慢慢又有了血色的嘴唇動了動,揚起一個或是興味又或是無奈的微笑。
“裴晏禹。”他盯着裴晏禹別在胸前的工作牌,繼而擡眸看進他的眼睛裏,一如既往地用戲谑的語氣說,“你騷擾客人,我要投訴你。”
裴晏禹愣住,果然見到他拿起一旁的意見簿,捧起來當面往上寫了字。見狀裴晏禹不禁受挫地低下頭,悶不吭聲地幫他結賬。
不消片刻,韓笠寫完了意見簿,随手丢回原來的架子上。
“一共是三十五元。”裴晏禹困窘而不甘,低聲說。
韓笠給了他正好三十五元,在端視裴晏禹數秒後,輕微地哼了一聲,拿着東西離開了。
待他離開,裴晏禹挫敗地坐下來。
他餘光瞥見那本意見簿,拿起來翻看韓笠寫了些什麽。當他看到上面寫的字,心跳聲立即如雷般響了起來——188XXXX4016,早上我要睡覺,中午以後找我。
裴晏禹險些叫出來。他連忙掏出手機記下了這個電話,又唯恐被別人看到,偷偷摸摸地把整頁紙撕掉了。
手機裏存下了韓笠的電話號碼,心跳卻沒有因而安穩下來,他呆呆地坐着,有些六神無主。想來想去,裴晏禹還是擦掉了額上的汗,重新翻出這個電話號碼。
手指在撥號鍵上方停留良久,他終于鼓起勇氣按了下去。
等待的聲音沒到第三聲,電話被接了起來,也傳來了韓笠的聲音:“喂?”
裴晏禹的喉嚨發緊,尴尬地說:“我試試看能不能打通。”
電話裏傳出韓笠的嗤笑。
他窘得很,撓了撓發熱發癢的臉頰,問:“你到家了嗎?”
“還沒,快了。”韓笠說。
沒想到韓笠的家這麽近,裴晏禹的心中暗暗吃驚。可是,他卻不知要在電話裏再說些什麽,只好道:“那你到家好好休息。”
半晌,韓笠才說:“傻。”
裴晏禹知道自己傻,他自嘲地笑了笑。
“乖學生。”韓笠的聲音悠揚而緩和,帶着悅意,“我等你發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