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個星期過去得很快,這一個星期裏,江淮和餘深說的話沒有超過十句,而且十句裏面有八句都是“你讓讓。”

他倆的座位在最後一排,江淮坐在裏面,餘深坐在外面,雖然沒有貼着牆壁但後面就是垃圾桶的感覺也并不怎麽樣,只能慶幸至少沒有人往裏面丢沒吃完的東西,不然那味道才叫一個酸爽。

每次下課餘深就會醒過來拿出手機要麽看視頻要麽打游戲,而江淮不會這樣,他覺得上課憋了一整節課,下課就該出去透透氣,于是江淮一下課就會出去在走廊上走走。出去一兩次餘深還覺得無所謂,可每次下課都這麽出去,他就有些不耐煩。

“你煩不煩啊。”在江淮說第二次“讓讓”的時候,餘深黑了手機擡起頭看着江淮,“每節課下課你都要出去,腎虛?”

“關你屁事。”江淮說,“讓開。”

“嘿。”餘深往後一靠,靠在自己的吉他上,把雙腳放到桌子上,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就不讓了,你能怎麽着吧?”

江淮低着頭,良久嘀嘀咕咕一句:“非主流。”然後坐了回去,從書包裏翻出自己的日記本,翻開一頁寫了起來。

第一句話還沒寫完,門外就跑來個隔壁班的學生,抱着一大堆資料路過的時候,沖着高二三班喊了一句:“江淮,老鄧找你。”說完,跑的飛快。

教室裏其他同學轉頭看向江淮,江淮擡頭看了眼餘深,後者不知什麽時候把腳收了回去,站起來挪開了凳子,手插在口袋裏靠在牆上。

江淮推開辦公室的門,裏面的一群老師正圍在一起聊八卦,對江淮的突如其來并沒有多大的表現,只有其中一個瞅着他眼熟,戳了戳在那群人中說的最嗨的老鄧,問道:“鄧老師,這是你班上那個全校第一吧?”

老鄧這才擡頭,看到江淮後笑了笑,親昵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淮原本勾起的嘴角在聞到老鄧嘴裏吐出的那股煙臭味後僵了下來,他不自在的往後退了一步,躲開老鄧又想繼續拍下來的手掌。

“對,就我班那個學霸。”老鄧挺驕傲,沒有注意到江淮的小動作,對其他幾個老師說了句“你們聊你們聊”後,拉着江淮走到一旁。

“那個......”老鄧看了眼周圍,“江淮同學,首先,我要因為上個星期自作主張念你的作文的事,向你鄭重地道個歉。”說完,還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

江淮被他這舉動吓得不輕,連忙說道:“沒事沒事,老師你別這樣,我早就不放心上了。”

老鄧一聽,大喜,又湊近了幾分問道:“我問你個事兒,你和餘深做同桌也做了這麽久了,覺得他人怎麽樣?”

“老師,我倆就認識了還不到一個星期。”江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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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第一印象怎麽樣?”老鄧繼續問道。

“還好吧。”江淮在腦子裏搜索了半天都沒找到能形容餘深的詞,最終只給出了這個不明不白的答案。

還好吧,還看的過去。

還好吧,至少還沒成為仇人。

也不知道是老鄧情商不高還是這語文老師太單純,沒有聽出江淮話裏的意思,聽江淮一句“還好吧”笑得合不攏嘴,甚至拍了拍一旁路過的老師說:“我就說餘深這小子沒那麽抵觸人,這不,來了個能相處好的。”

江淮在心裏“呵呵”了兩聲,沒說話,接着老鄧的聲音降了下來,說:“江淮啊,我看過你上學期成績,各方面都不錯,特別是語文這科特別突出,你小子,将來可不簡單啊。但是......老師有個請求,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老師你有什麽你就說吧。”江淮皺了下眉頭。

“诶,那行。”老鄧舉起手又想拍江淮的肩膀,卻被江淮一下子躲開,拍了個空,“就是餘深吧,這孩子也不是笨,他就是有些偏科,如果不偏科的話,他進年級前幾名都不是問題......”說着,老鄧從抽屜裏拿出兩張試卷,一張滿分數學和一張三十分語文,而試卷的頂部都十分潇灑的寫了“餘深”兩個大字。

老鄧把試卷遞給江淮,江淮抽了抽嘴角,似乎知道老鄧要讓他幹嘛了。

“老師......”江淮看着手裏的試卷,“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鄧嘆了口氣說道:“我就是想讓你在這方面多幫助幫助他,同桌之間互相學習嘛。”

文科這麽差還要選文的操作令江淮感到窒息,當着老鄧的面又沒辦法說些什麽。

“哦。”江淮應了一聲,沒答應也沒拒絕,老鄧又說了幾句類似于“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話後讓他回了教室。

教室裏一如往常的嘈雜,江淮回到座位上無視掉前桌白洋的詢問,盯着桌面放空,他忽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江淮一下子站起來,又蹲下去翻了翻抽屜,他戳了戳前桌白洋的後背,問道:“你看到我桌子上的筆記本了嗎?”

白洋一臉茫然地搖搖頭:“你堆着這麽高的書,我看得到才怪嘞。”這時,餘深從門外走進來,手裏拿着的本子正是江淮的日記本。

江淮挑了下眉毛,看着餘深走過來,把他的日記本往江淮身上一扔:“你的?”說完,坐回凳子上拿出手機開始聽歌。

江淮接住本子,翻開一看,裏面之前寫的日記被撕的一頁不剩,他合上筆記本朝餘深的桌子上面猛地一砸,餘深擡頭扯下一只耳機看着他,不說話。

“這個,怎麽在你那?”他對上餘深的眼睛。

餘深依然沒有回答。

“我問你話呢!”江淮皺着眉頭瞪起眼睛,手拽着餘深的衣領,“這個怎麽在你手裏?你是不是看過了?說話啊!”

說着,江淮舉起拳頭對準餘深,卻沒有砸下去,其餘一些圍觀的人過來拉開他倆,餘深擡着眼睛看着江淮,一只手伸向後方,拿起江淮的筆記本,舉起來。

然後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打開,毫不猶豫地把一整個本子扔了下去。

筆記本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完美的弧度。

這時候全班都安靜了幾秒,江淮咬着下唇,趁身後的同學都愣了神,掙脫開後,一把把餘深挂在釘子上的吉他取下來,舉過頭頂,然後,狠狠地朝地面摔了下去。

“咚”的一聲巨響,吉他的琴弦斷了幾根。

去他媽的同桌之間互相學習。

去他媽的和睦相處。

去他媽的餘深!

去他媽的去他媽的去他媽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餘深沖過來把江淮撲倒在地,一拳揍在江淮的臉上,發出一聲悶響,江淮抓住餘深的手腕,雙腿纏住餘深再猛地一個起身,反将餘深壓倒在地,手握成拳砸響餘深的腹部,一只手繼續拽着餘深的衣領,力氣大到直接蹦掉了一顆扣子。

餘深雙手抓住江淮的手臂,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裏,深綠色的頭發上蓋上了一層灰,江淮吃痛地半張着嘴,拽着餘深衣領的手微微松了松,他抓緊時機半撐着身子,然後一口咬住江淮的脖子。

“我操!”江淮用手扯着餘深的頭發,誰知越扯這人咬的越狠,“你他媽屬狗的嗎!”

如果這個人再咬的厲害一點,估計這時候江淮就因為大動脈出血而提前去黃泉一日游了。

旁邊圍觀的人見這兩個人漸漸的停了下來,連忙跑過去把他倆分開,分開後,餘深瞪着江淮,江淮瞪着餘深,攔住他們的人此時再也不敢松手,生怕一不留神這倆人又打在一起了。

江淮輕輕摸了摸脖子,看到手指上的血跡後“啧”了一聲,随意的擦了擦,推開旁邊的人走了出去。

餘深捂着肚子掃視周圍一圈,等江淮走後蹲下撿起吉他也跟着走了出去,其他人見倆人都離開了,連忙跑到窗戶邊往樓下張望。

只見江淮撿了筆記本回去正好碰上餘深,不過這次沒再打起來,餘深盯着前方像沒看見江淮似的,直徑走了過去,然後把手伸向背後豎了個中指。

“傻逼。”

再回到教室後,已經開始上課了,桌子以及被撞翻的凳子全都被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江淮站在門口撓了撓頭發,這節課是英語老師的,這女人最近處在更年期,見誰都能找找茬。

“報告。”江淮喊了一聲,打斷英語老師正講到一半的語法。

她轉頭看向門口,見江淮一身衣服每一處是幹淨的:“這位同學,你下課搬磚去了?”

江淮站在門口沒說話,朝教室裏掃視了一圈後又重複了一遍:“報告。”

“你聽不到上課鈴的聲音嗎?”英語老師走到門口,把手裏的英語書卷成筒,然後露出左手腕上戴着的手表,點了幾下,“What’s the time?”

江淮瞅了英語老師一眼,漫不經心的回答:“十點零五。”

“我們上課是多久上課?”英語老師問道。

“十點。”江淮回答。

“是的,這位同學,我們十點上課,可你十點零五才進入教室,你遲到了整整五分鐘。”英語老師說,“我的課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遲到,介于你是新來的不懂規矩,以前我的課遲到的學生是要罰抄一遍我所講的內容。今天我原諒你一次,這節課你就在外邊站着吧。”

說着,她轉身走進教室,順便帶上了門。

江淮站在門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筆記本,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旁邊,扔了進去。

他回到教室外邊的走廊上,斜靠在牆上打了個哈欠,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

-兒子,陪你爸爸聊會兒天。

那邊的消息過了好一會兒才發過來。

-哎喲我的媽,淮哥你差點害死我!

-剛滅絕師太在我旁邊兒呢,我手機沒關聲音,你一消息發過來,那酸爽啧啧啧......

-反正你又沒死。

-差不多快滅絕了。

江淮換了個姿勢,扭了扭站到發酸的腳。

-诶,淮哥你咋有空玩手機呢?不在八中當個全能學霸啊?

-打架遲到被罰站,我還能當學霸?

-得,我就知道你肯定安分不了幾天,和誰打了?為啥打啊?

-我同桌,一綠毛,拽的跟個二百五似的。撕我日記,沒忍住動手了。

-之前你問我染綠頭發那個就你同桌吧?整一非主流你和他計較什麽,看起來他也不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樣子。

-那不一定。

-也是,現在小姑娘偏愛這種非主流。

江淮一看覺得李揚說的也沒錯,就前幾天班上有個小姑娘還說過“餘深真的好帥”之類的話。

-不說了,快下課了。

江淮收好手機擡起頭,深吸一口氣,這時,餘深那頭綠毛剛好出現在面前。餘深還是背着那把吉他,只是被江淮摔斷的那幾根琴弦居然一節課的時間內全部恢複了原樣,餘深在遇到江淮時也有些驚訝,但又想着幾十分鐘前兩個人才剛剛打過一架,現在又打招呼會不會太奇怪了。

他擡頭看了江淮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

但沒走進去幾步,也被英語老師趕了出來。

“你說說你這學期遲到幾次了,啊?”

“不想學我的英語就告訴你們班主任,以後我的課你就別來了,去辦公室待着吧。”

“出去出去給我站着,今天講的內容給我一字不漏的全抄了,明天拿給我檢查!”

于是,教室外從江淮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餘深和江淮一樣靠着牆,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後叼在嘴裏,然後看了眼面前的江淮,手伸了過去:“要嗎?”

江淮搖頭,餘深把手收了回去,擡起頭和江淮對視着。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冒出一句:“要不我倆再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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