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爐鼎(十三)
黑氣聞言,從中迸發出一陣嗤笑:“君漸書,你當你騙誰呢?他奪天榜第一時,你看着他想的什麽?他投魔回攻蓬萊宮的時候,你又想的是什麽?綁起來,吊起來,讓他怕你,越怕越乖越好……”
君漸書喉頭微動:“那又如何?”
他以雷霆手段鎮壓黑氣,那氣息很快就奄奄一息,狠狠道:“若是早知道你不要,我還不如自己享用了,你猜猜他現在滋味有多好——”
君漸書心頭一跳,很快将那絲異樣壓下,淡淡道:“假貨罷了,也就你看得上。”
黑氣:“……”
這都看不出來,憨貨!
黑氣氣得破口大罵,聲音卻模糊不清,随着君漸書的鎮壓越來越遠,最終消失。
君漸書睜開眼睛,仍用手撐着頭,将另一只手舉起來。
衣袖層層落下,無瑕的手腕上,一道猙獰的傷口蜿蜒而上,血液才剛剛凝固。
看來好起來還需要一些時候。
君漸書大致知道黑氣想要做什麽了。若是他和師尊有了肌膚之親,師尊這一擊恐怕就不是留下難以愈合的傷口,而是直接要了他的命了。
無論什麽時候,他的死穴總是師尊。
還好師尊重新回來了,而且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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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舟不覺得自己的情況好。
他看着熟悉的藍天白雲,确認自己回到了啾啾峰上,忽而感到一陣腿軟。
剛才精神一直緊繃,還用了靈力,現在猛然松懈下來,會虛脫是正常的。
他身形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卻被一股突然而來的力量拖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只手強硬地掰開他的下颏,将一顆圓形的東西塞進他嘴裏。而後極快地将他的下巴往上舉起,秦舟喉頭一動,将那東西吞了。
只留下了滿口的苦味。
那雙手塞完東西後就離開了,秦舟捂着胸口擡頭,看見了傅延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被苦的面目猙獰:“你給我吃了什麽?”
傅延:“低階補靈丹,宮主吩咐的,補補你剛用過靈力的身子。”
語氣之中略有不耐,一派宮主吩咐了自己才肯做的模樣。
看他這樣,不像是會自己給他下毒的樣子。
不過低階補靈丹……聽着就很廉價的樣子。
傅延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要不是你太弱,吃不了高階丹藥,我也不用專門去讨一顆低階靈丹來。”
秦舟哭笑不得:“那還真是多謝了。”
雖說是低階靈藥,還苦的要命,但秦舟确實漸漸能夠站穩了,只是心中還似有一團火一樣,燒得他心神不寧。
傅延見狀,又從儲物戒中拎出一樣東西抛給他。
秦舟被那東西蓋了個正着,還以為是什麽束縛的法器。扯開了才發現是一件外袍。
這袍子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入手冰涼光滑,卻又不至于寒冷,光摸着就知道是好東西。
還和君漸書身上的料子有點像。
秦舟捧着衣裳,聽傅延冷冰冰道:“換吧。宮主說弄髒了你的衣裳,賠給你一套。”
秦舟:“哇哦。”
秦舟想了想:“你們宮主對人還挺……體貼的。”
對無關緊要的人體貼,對有利益糾紛的很殘忍。秦舟在心中補上一句。
聽了這一句,傅延的心情像是好了點:“那當然。”
傅延:“宮主派我保護你,你近幾日無論到哪裏,我都會隐藏身形跟着。沒事不要叫我。”
秦舟看着他:“那要是有事呢?”
“比如?”
秦舟:“我有個仇人,想讓你幫我報仇。”
傅延一甩臉:“不幫。”
“要是我因為他受傷了呢?”
傅延安靜了一會兒,而後一字一句道:“我會在你還剩一口氣的時候出手的。”
“好叭。”秦舟遺憾道。
傅延像是道影子一樣,說完了話自己就走了,連句道別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人情味,原書裏說君漸書還挺喜歡他的。從毫無餘地的審問,到冷冰冰的保護,秦舟愣是沒看出來傅延有哪點讨人喜歡。
不過君漸書這人就不能以常人來揣度,誰會沒事把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都疏遠了,然後造大幾十個傀儡侍從陪着自己啊。
看書的時候覺得君漸書帶傀儡作戰還挺爽,現在真看到了,只感覺到了冷。跟君漸書的手一樣冷。
不過那雙手是真好看,骨節分明,手指纖細,比他彈琴的手都嫩。
秦舟越想越投入,冷不丁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啾啾跳起來抱住他,哇哇亂叫:“舟舟舟舟,我睡醒就發現你不見了,吓死我了!”
他挂在秦舟身上,秦舟被他勒着脖子,站不穩地朝後退了幾步:“別勒別勒,你舟舟要死于非命了!”
啾啾趕緊把他放開,秦舟微微喘着氣,笑着對他說:“你舟舟去找了個護院,這幾天一直保護我們。”
“好耶!”啾啾高興地看着秦舟,眼睛裏都閃着光,“舟舟好棒。”
秦舟被他鬧得什麽心思都沒了,便笑着逗他:“你好棒的舟舟現在累了,能讓他睡一覺嗎?”
“你睡吧,我去看着蘊靈草。這兩天就能收了。”啾啾道,“舟舟換了新衣服,真好看。”
“嗯。”秦舟應了一聲,便見小麻雀唧唧啾啾地往靈田跳去,于是自己也回了竹屋。
方才和人交談還不覺得,一旦靜下來,那股不知名的火就竄的兇了起來。
秦舟拿起茶杯,想倒杯茶鎮鎮邪火,又陡然想到了之前喝茶後,看見了黑氣的事情,便把茶杯放下了。
可那火總是壓不下去,秦舟最終認命地拿起茶杯,又拆了壺酒,倒滿了往嘴裏灌。
淡酒入喉,将那股不适壓下去了些許。秦舟徹底松懈下來,斜倚着床頭,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他入睡時就覺得不安穩,意識沉入黑暗後,果然又見到了那團黑氣。
秦舟和那黑氣面面相觑,首先說了句:“卧槽。”
黑氣桀桀笑道:“又見面了。看你這反應,難道還以為君漸書能對付得了我?”
秦舟嘆了口氣:“不敢不敢。只是沒想到,你現在就來找我了。”
他真誠地問:“剛被吞了那麽多神識,不疼嗎?”
黑氣:“……”
操。
相比和君漸書對壘,面對秦舟時,黑氣要從容了些,沒有氣憤地大罵。
他甚至還能笑出聲:“我受的苦,遲早要在君漸書身上找回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讓君漸書瞎了眼認不出你,不過看你現在,是準備讨好他活命了?”
秦舟心想,不,鄙人不才,想逃出蓬萊宮。
逃離你們這群神經病。
他在心中無數次吐槽,原主這招惹的都是群什麽玩意兒。
黑氣見秦舟不說話,便以為是自己的推測對了。
他冷哼一聲:“現在知道君漸書的好了?他跪着求你回秦家的時候,怎麽沒念着他一點好?”
秦舟心裏咯噔一下,又聽黑氣道:“你把他綁起來,當着他的面殺他朋友的時候,又怎麽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艹。
或許這黑氣不是個人,但原主是真的狗。
秦舟不知為何,想到君漸書那樣的人會跪在地上求什麽人,卻被狠狠拒絕,便有些莫名的心悸。
黑氣見秦舟的臉色愈發不好,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桀桀笑道:“君漸書給你住的地方放了結界,明日未時出了你這龜殼子找我。你身邊不能有其他人,不然我想君漸書會很樂意知道,他那個狼心狗肺的師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秦舟覺得一陣頭疼。
他冷靜了一下問:“你想讓我去哪裏?”
“無所謂,只要出了你這龜殼。當然,你也可以試試去求君漸書庇佑。”
黑氣的形态漸漸模糊,聲音也逐漸褪去。
眼前出現了一點光明,秦舟疲憊地睜了睜眼,卻在下一刻被吓醒。
一雙冷冰冰的眼正盯着他。
“你怎麽在這裏?”秦舟問傅延。
傅延若無其事地往後退了半步:“看你做噩夢,怕你把自己吓死,過來看看。”
他一點也不想管這人,但秦舟方才的神色太痛苦,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秦舟真誠道:“謝謝,但傅掌令使你更吓人。”
傅延看了他一眼,覺得還能開玩笑就是沒事了,于是轉身往外走。
卻聽秦舟在身後問:“傅掌令使,真的不能幫我教訓仇人嗎?”
“不能。”傅延的背影極其無情。
不能可不行。
坑蒙拐騙也得行。
只要能說服傅延幫他,區區一塊蓬萊宮令牌,想要拿到就易如反掌了。
可惜傅掌令使鐵板一塊,腦子裏除了君漸書就是他的懲戒堂了。
等等……懲戒堂?
秦舟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懲戒堂的一系列事情,覺得有個法子不錯。
他越想越可行,倦意逐漸上來,又歪着頭睡了。
傅延在屋外看見他安穩的睡顏,覺得有些礙眼。
前一秒還讓人幫自己,後一秒就自顧自去睡了。沒心沒肺,也不知道宮主看上了他哪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傅掌令使:莫名不爽。
(做工具人嘛,不就是要吃點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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