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天哭了，唉！

韓明珠大概隐隐約約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對勁，但是他并不想去仔細想。

他不敢。

曾經在某些不可明說的晚上，韓明珠也在那個五光十色的夢裏看到過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身影包裹着他，像一片小舟承載着他所有的燥熱和悸動。他每每醒來之後都會在床上呆愣很久。

他也不敢多想。

就像一個吃慣了酸的人，第一天吃到甜的時候，會覺得反胃惡心，覺得甜是不能夠接受的味道。但是每天多一點點，那個吃酸的人也明白了，原來甜是這麽美好的味道。

可是，現在有人告訴他，這個甜的味道，你不能再吃了。

自欺欺人也好，逃避不想也好，現在韓明珠也不得不面對了。

面對之後，就是無盡的茫然、惶恐，和更加想要逃避的心情。

世間萬物的巧合就是這麽奇怪，自從那天看到江涵和學妹有說有笑之後，韓明珠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安安吃的糖”。

這事兒要說也是真巧，江涵每天給韓明珠送的糖是他在網上買的，正巧就差了幾天。他也沒太在意這件事情，原先也有過補貨不及時，幾天不送的情況，他也沒放心上，更沒想到誤會就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狂歡周就在一方不知情，一方別扭的情況下開始了。

最先開始的是百日誓師。

一大早，全校早自習都不上，就讓同學們搬着凳子去操場了。韓明珠和何求搬着凳子，跟着人流往前面走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韓明珠笑着轉頭，看到是江涵之後，他臉上的笑凝滞了一下。

江涵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韓明珠情緒的轉變，微微皺眉：“你怎麽了？”

韓明珠故作輕松，“沒怎麽啊？”要、要拉開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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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就是有事兒！

江涵皺眉，想擠到韓明珠身邊，卻因為身後人擠了一把，他手裏的椅子腿撞到了韓明珠的腿上。

韓明珠“嘶”了一聲，倒吸涼氣。江涵立馬問他有沒有事。

韓明珠笑笑：“沒事沒事，這算什麽？”

江涵還想說話的時候，卻被人群生生拉開了距離。

羅彬彬湊到了江涵身邊，皺着眉頭問：“你倆咋了？”

江涵也皺眉，“不知道。”

“不知道？”羅彬彬有些驚訝，“你這幾天沒找過小明珠？”

“科藝節的節目你替我上？”江涵有些無語。

江涵不是什麽高調的人，更不想在科藝節上這樣抛頭露面。但是他們班滅絕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會拉小提琴，硬生生給他強制性塞了個節目到了科藝節晚會。

江涵本來想拒絕，但是又莫名出于想要給小明珠一個驚喜的孔雀心理，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曲子是他自己定的《Viva la Vida》，這首也算是名曲了。這幾天有空了也一直在練習，還真沒怎麽找過韓明珠。

江涵看着遠處韓明珠的腦袋，眉頭緊擰。

學生們都坐下之後，亂吼就開始了。韓明珠坐在凳子上，神色恹恹。

宋倩倩走過，關心問道：“沒事吧。”

韓明珠立馬打起精神，笑着說道：“沒事，運動會我肯定能上！”

他們班就五個男生，運動會男生項目都報滿了……就，很努力。

宋倩倩失笑，“不舒服沒事的。”

韓明珠擺手，沒多說什麽了。

整個學校的學生都吼完了之後，校領導冗長的講話也結束了——狂歡周正式拉開序幕。

韓明珠懶洋洋地搬着凳子和何求回去了。今天一天基本就是準備明天的科藝節了，這個和韓明珠沒有多大的關系，他準備回去做卷子刷題。

解散之後，江涵立馬把凳子交給了羅彬彬，準備去找韓明珠。結果卻被劉老師留了下來，說去體育館彩排。

江涵皺眉，還是去了體育館。

午飯之後，教室裏面已經沒有什麽人了。狂歡周就是狂歡周，老師是不會強制高三學生在這個時候還學習的，這是給這群孩子最後喘息和休息的機會。

班裏的人都出去玩兒了，3班裏面剩三三兩兩幾只小貓。韓明珠趴在桌子上，聽着mp3，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着錯題本。

覺得有些悶，韓明珠偏頭看了看窗外。沒想到就這麽一打眼，他又看到了江涵身邊走着一個高挑膚白的學妹，兩人齊齊從香樟路向教學樓走過來。

初春的光很暖，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和諧又舒服，讓人看着都覺得心悅神怡。

韓明珠立馬轉頭。

鼻頭有點酸，韓明珠使勁兒揉了揉。

比起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明白了自己好像有些地方和別的男孩子不一樣，更難受的是，知曉了所有的事情可能都是他在癡心妄想。

吃慣了酸，也明白了甜的美好，可現在，甜依舊是觸不可及，毫無必要。

韓明珠蹲到了桌子底下，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拿着錯題本出神。

而和學妹一起進了教學樓準備來找韓明珠的江涵，走到韓明珠班上，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之後，只好轉身上樓去刷題了。

這幾天排練浪費了不少時間，有些功課還是不能掉。

但是，他也很期待明珠的表情。想到這裏，江涵不自覺臉上挂上了微笑。

第二天的科藝節，韓明珠還是在教室裏面刷題消磨時間。何求來找了他，要帶他出去看看，都被韓明珠恹恹打發了。

何求皺眉：“你就是死你也要死個明白啊，你好歹去問一下江涵和那個學妹是什麽關系！”

韓明珠“呵呵”了一聲，頭都沒擡翻着錯題本。

何求沒好氣，“你慫不慫啊韓明珠。”

韓明珠不勝其煩，終于從錯題本中擡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何求：“我和江涵能有什麽？我是什麽人，江涵又是什麽出身？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往你看的那些小說裏面代入啊？我們就是很普通的朋友。”

何求冷笑了一聲，“很普通的朋友？很普通的朋友你給江涵送那麽大個圖書館，你做手工有多差我不知道？”

“他救了我一命。”韓明珠有理有據。

“不是，”何求恨鐵不成鋼，“你就問一下江涵，這事兒很難？”

韓明珠不理他了，低頭繼續看錯題本。

何求也懶得說了，自己出門溜達去了。

何求走後，韓明珠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發酸發脹的鼻頭——哭什麽哭，韓明珠你有沒有一點出息了！

晚上，文藝彙演開始。韓明珠本來興趣缺缺，不想去。但是老廖強制要求每個人都要去，韓明珠只好搬着凳子和何求去了體育館。

節目過半，韓明珠看得沒甚意思，準備找個機會溜回家。剛站起來，就聽到主持人報幕：“下面有請高三（15）班江涵同學為大家帶來小提琴獨奏《Viva la Vida》！”

韓明珠立即被掌聲淹沒。

他坐下擡頭，看到了臺上如天神降臨的江涵。

江涵穿着一身貼身得體的黑色西裝，袖子挽了起來，白色的襯衣包裹着西裝的袖口。有些略長的頭發被重新打理，一束聚光燈将他籠罩。韓明珠覺得自己甚至好像看到了江涵周身的金粉。

周圍有手機的同學都拿出了手機，對準了宜城一中的校草。

江涵第一個音響起來的時候，韓明珠就莫名開始流起了眼淚。直到江涵最後一個音落下，韓明珠已經泣不成聲，上氣不接下氣。

或許是曲子選的好，也或許是江涵在臺上太過耀眼，更或許是，有什麽東西韓明珠覺得自己再也無法觸碰了。

江涵在臺上發着光，而他只能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面，獨自緬懷自己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初戀。

一直沉迷在攝影和花癡的何求，轉頭準備再刺激一把韓明珠的時候，就看到了他滿臉的淚痕。何求正準備說什麽，韓明珠就從位置上站起身，飛奔出了體育館。

何求着急，想去找，但是因為江涵演奏結束，體育館轟動得要命，他根本擠不出去。只能在原地幹着急。

沒過多久，倒是江涵自己找來了。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健壯精瘦的身材，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得體西裝，把何求帥得是立馬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韓明珠的下落。

“韓明珠剛剛看了你拉小提琴，哭着出去了。”

就，很迷惑的那種發言。

但是江涵立馬也從體育館出去了，第一時間趕到了3班的後門——

卻看見了苗甜給韓明珠遞粉色信封和衛生紙的場景。

江涵愣在了原地，他甚至都不知道應不應該這個時候出聲。這個場景是什麽意思，江涵太熟悉了，從小到大被告白無數次，江涵甚至都知道什麽樣性格的女生會在這個時候說什麽話。

但江涵卻邁不出進去的腿。

他沖過去之後能做什麽？說韓明珠你不要早戀，現在可還沒有高考？

之後呢？高考之後呢？韓明珠遲早還是會和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在一起，有一個正常且幸福的家庭。

他有什麽立場和資格沖過去，替韓明珠做決定？他只是一個在陰暗角落裏面偷偷幻想着自己朋友的變态而已。

……他從很久之前，就不只是想要做那片雪地裏面的飛鴻了，甚至連圈地都不滿足。

他想擁有那塊雪地，用各種方法。

可是，每每有瘋狂想法的時候，江涵就只能回想起韓明珠那雙通紅的雙眼和鼻頭。

折磨自己的同時，也只能怯弱地收回自己想要觸碰的手。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嗎？韓明珠并不是同性戀，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接受，想盡了各種方法為自己開脫。

不是嗎？

江涵轉身，背靠在了3班後門，雙手什麽都抓不住。

初春的風啊，原來還能這麽冷。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保證，明天，絕對，就甜回來了！（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