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業餘習武,專業鬧妖
水氣從半掩的窗戶裏透進來,一股冷意缭繞在客棧的房間裏。劍千山凝眉,星河影卻是唇角帶着一抹笑意,像是嘲諷:“死靈不得安息,怨氣化作殺機,反殺施術者。替死鬼怨忿難平,冤魂不散……噗!”
又一拂塵糊在了臉上,劍千山嘆了口氣:“好好說話,別動不動鬼鬼怪怪的。這‘還魂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星河影撇撇嘴,抹掉臉上的拂塵毛——
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突如其來的暴雨冷透骨髓,風鶴鳴已經無暇用內力隔絕雨水,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對手身上。
那是昨日還在昌府門前,迎接他們師兄弟三人的昌平方昌公子。然而此時這人一雙眼裏看不見眼白,面目猙獰像是一只兇獸。雨水噼啪地砸下來,他卻像是毫無知覺。又是對于危機的悚然感應,風鶴鳴忽然長身後躍一步,幾乎同時,昌平方已經一拳砸在了他剛剛站立的地方。一聲悶響,青石板竟然被他一拳砸裂。
風鶴鳴不由得心頭一凜,昌家不過是經商人家,昌平方一介書生,如今哪來的力氣一拳能打碎石板?
然而那拳頭又向着他襲來,他背後便是驚恐萬分的昌員外夫婦二人。風鶴鳴心下一沉,拼了兩敗俱傷的心思,擡劍直刺向昌公子的心口!
“二師弟!躲開!”
風鶴鳴聽見劍千山的聲音,腳下一步錯了開。昌公子一拳打空,身形尚未穩住,又是一道白影閃過,兩指點在了他後頸之上。
竟是星河影。
風鶴鳴只知道他這個三師弟一身輕功極好,卻從來不知道這小子點穴的功夫什麽時候也進步了?卻只聽轟然一聲,昌公子撲倒在地,發出的卻不似人身撲在地上的悶響,而是空空的聲音。
空的?
風鶴鳴一愣,站在門前的劍千山已經快步走來,手上撐開了一把傘。劍千山的內力修為自然足夠擋住這雨,只是星河影的功夫實在讓人沒眼看,這傘他是打給星河影的。此時星河影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趕上了。”
風鶴鳴微微斂眉:“你們這是?……”
劍千山轉身看他,帶些調笑的口吻:“阿影平日琢磨的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這次總歸是有用了。”說到這裏,他又是看向昌家夫婦,微微斂眉,嘆了口氣。
昌員外仍是驚魂未定,廊下還綴着喪事用的白绫,此時再看直挺挺倒在院子裏瞪着兩眼的昌公子,場面分外詭異。更詭異的是昌公子背後的星河影,此時他蹲了下來,一手在昌公子後背上一節一節地摁下去。
這……這小子,是有什麽不可名狀的特殊愛好?
雖然是剛剛經歷過生死大事,昌員外到底是有幾分護犢的,此刻見原本應該給兒媳婦超度的道士卻在自家兒子身上動手動腳,昌員外立刻沖出了雨幕:“這位道長,你這是要做什麽?!”
星河影微微擡頭看了昌員外一眼,那眼神裏一閃而過是一絲不屑,卻剎那便被他收了起來,改是一副修道之人的淡漠模樣:“昌公子已經往生去了,員外自作聰明,卻是害得貴公子死無全屍啊。”
昌員外聞言愣在了原地,卻見星河影的手停在了昌公子的腰椎處。而後是略一皺眉,轉而拿出了一柄短匕,割開了昌公子的衣服。只見那處皮肉是一片青黑,卻又有一處小小的凸起。昌員外還未來得及阻止,星河影手上的匕首就已經刺了下去。
然而卻不見血色,反而铿然一聲,像是刺中了金石鐵器。星河影眉頭皺得更深,劍千山也是微微斂眉。風鶴鳴看得是一頭霧水,只問劍千山:“大師兄,這是怎麽回事?”
劍千山略一歪頭,他也是一知半解:“阿影說這是當年魔教的功夫,名為‘還魂術’,最長只能用七天。七日之後……”
說話間,星河影的匕首猛地往上一挑,利刃劃開了直接劃開了一層皮肉。還未等人驚嘆,他雙手抓住刀口兩邊,而後是用力一扯——
露出來的,卻是一副鐵架子。也不是骨骼模樣,更像是紙燈籠裏竹架子。
劍千山微微皺眉,星河影則是嗤笑了一聲,屈指彈了彈那副鐵架:“畫虎畫皮難畫骨,偷師學人家的東西,做出來還真是粗糙。”
不只是風鶴鳴,昌員外也是一頭霧水。劍千山微微斂眉,星河影便是擡頭看看昌員外:“我就很好奇了,昌員外,都這年頭了,還有人信起死回生那一套呢?”
昌員外張了張嘴,星河影便起身,伸手把匕首放在雨水裏沖刷:“令公子這些日子活動如常,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那人是不是還說,令公子如今死而複生,不能再與陽世之人說話,更不能再進食凡俗食物?”
看到昌員外臉上一陣煞白,劍千山便知道星河影是說對了。星河影嘆了口氣:“傻不傻?所謂還魂術,就是個傀儡戲罷了。他把你兒子的皮剝下來,蒙在這個機關架子身上,屍骨用化屍水一毀,就這麽騙了你們老兩口到現在。你看着他會走會動,那不過是因為頭上有個用磁石引動的機簧罷了。你看見這眼睛了麽?陶泥捏的,現在一下雨,全都糊了。”
劍千山微微斂眉:“所以這東西只能用七天,七天之後,機關就會毀壞?”
“就這麽回事。”星河影攤手,“所謂一命換一命不過就是千軍不死為了吓唬人搞出來的噱頭罷了,一般機簧會動就不容易,還要跟個人一樣能走能坐,最多七天這機簧就撐不住。機簧混亂再加上外面這張人皮反潮起皺,可不就跟鬧鬼要殺人一樣。”
昌員外踉跄兩步:“可……可這樣……這麽做,他圖的什麽?”
星河影只有一攤手:“這要問昌員外您自家有什麽東西讓他稀罕了,我們怎麽知道?我們也不妨實話跟你說一下,我們其實不是道士,是淩虛劍門的弟子。您之前請的那三位龍虎山道長跟我們家師父論道呢,您家這事兒他們來了也沒用,所以師父才派我們幾個——噗!”
劍千山拂塵一甩,又糊了星河影一臉。風鶴鳴斂容對着昌員外一個稽首:“員外之前請了龍虎山道長來做法事,然而三位道長已經算出此事有異,所以請了我家師尊遣人前來襄助員外。現在既然此事已了,我等亦不便打擾,就此告辭。”
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劍千山與風鶴鳴走在前面,星河影慢下一步,忽然回頭看向似乎突然老了二十歲的昌員外:
“員外,我突然想起,昌大公子今年才剛剛而立?正是壯年,不知他怎會當街暴死?”
昌員外一驚,擡頭看他,卻見這一身雨水的青年唇邊揚起了一抹笑意,冷進人骨子裏——
“聽說您家兒媳八字獨特?聽聞有種邪術,要取八字純陰、懷胎四月的女子心髒。員外,下葬之前,做個紙糊的心給您家兒媳吧,好歹給人留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