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柴刀在手,天下我有
月明風清,良辰美景。兩個英俊青年月下泛舟共飲,本該是極好的事情,然而這話題若全是妖魔鬼怪的事情,似乎就不是那麽美好了——
星河影坐到了劍千山對面,喝着酒說了起來:“《陰山記》雖然是話本,但是事兒是真的。莫須有當年在陰山,從一窩土匪手裏救回了一個美人,這是真的。後來這姑娘以身相許做了他的小妾,也是真的。”
劍千山等他說下去,于是星河影便笑了一聲,又是那種嘲諷的笑意:“事情若是到這兒就完了,我家老頭子也沒興趣寫這種男歡女愛的話本。那姑娘家裏原本也是陰山當地有名的望族,只不過土匪太兇,連夜抄了他家,姑娘也是家裏親族死絕了,這才只能找個人托付終身,于是莫須有也就這麽納了一房小妾。”
劍千山聽過他這話,略是思量了片刻,便問他:“那姑娘家裏,是不是有什麽奇珍異寶?”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星河影微微側頭,笑了一聲,“那姑娘家裏,有一軸古畫。傳說有了那畫,就能找到稀世珍寶。大富大貴啊,啧啧,有幾個能不動心的。”星河影說着,搖了搖頭,喝了口酒,“是個凡人就逃不過酒色財氣。再有點追求的,也就是求個長生不老。”
“你看的倒是透徹。”劍千山笑了一聲,“然後呢?是莫須有為了藏寶圖害了姑娘全家?”
“這倒不是,”星河影将酒葫蘆抛給劍千山,“金刀镖局畢竟也算是武林正道,要臉的。真要這麽幹了怕是連魔教都不收他。他就是撿個漏,那姑娘帶着從土匪窩裏找回來的畫軸嫁進了莫家,也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莫須有——大概是夫妻之間的玩笑話。”星河影說着,擡頭看了看月亮,“可惜了,總有人不把玩笑當成玩笑。”
“莫須有沒研究出結果?”劍千山喝了一口酒,“雖然不應該這麽說,不過他看起來并不像是找到了什麽潑天富貴。”
星河影似乎不是很理解劍千山的意思,于是劍千山伸手敲了一下星河影的額頭:“金刀镖局雖然是荷渡鎮上唯一的一家,然而在七十二镖局聯盟裏面也算不得什麽。如果是有什麽不得了的權勢富貴,想來也不會是如今的情形。”
星河影略略颔首:“這麽說倒也沒錯,不過莫須有他的确是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也沒用,他找到的就是一把刀,”星河影說到這裏,笑了起來,眉眼一彎,卻并沒有嘲諷,只是好笑的模樣,“一把柴刀。”
“柴刀?”劍千山不由得也是一愣,星河影便笑着搖了搖頭:
“對,就是夥房大媽劈柴燒火的那種柴刀。而且也不是什麽精金玄鐵的寶物,就是一把鏽到酥了的柴刀。去了鏽好生打磨倒是顯得锃亮,磨一下劈柴也挺好用。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是不是找錯了?”
“有可能,不過那柴刀倒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煩。”星河影笑了起來,一甩衣袖學着說書先生的模樣,揮手作指點江山狀——
“想那柴刀乃是當年神農氏嘗百草之時,劈開過九九八十一種瑤池仙草的聖物。又放在天地之間靈氣最充盈處,足足吸了千年的靈力。那柴刀已經不再是普通的柴刀,而是——”星河影話鋒一停,嚴肅十分說出三個字:
“柴、刀、精!”
星河影到底沒忍住,自己先笑成一團。劍千山愣了片刻,沒忍住也笑了起來,伸手輕輕一敲星河影的頭:“別鬧,你爹的話本真這麽寫的?”
“真的!他寫什麽我都不意外!”星河影伸手擦擦笑出來的眼淚,“他真的就這麽寫的!後面的情節就是說,柴刀精因為被他刮了鏽,薄了一層,于是十分不滿,就附身在小妾身上殺了小妾剛生下的兒子。小妾受不了打擊于是自盡了,莫須有心如死灰,把柴刀和藏寶圖全獻給了七十二镖局聯盟的總把子。”
劍千山微微皺眉:“你不是說這是個複仇失敗的鬼故事嗎?到這裏就結束了?”
“當然沒有。”星河影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真正的鬼是小妾啊。小妾死後化作厲鬼,十分不甘,又打不過柴刀精,于是日日夜夜在莫家糾纏。莫須有受不了了,請來少林高僧清理家宅。于是為了安撫小妾的冤魂,高僧又請回了那柄柴刀,用刀柄那一小節木頭刻了個小小的人形,請小妾的游魂住了進去,放在了莫府加以供奉。”
劍千山搖了搖頭,沒有加以評價,星河影卻笑了起來:“師兄你也覺得這是無稽之談?我也這麽想。但是話本就是話本,雖然是用真事改編的,卻到底還有‘改編’的成分在。世上哪有什麽鬼鬼怪怪的,不過都是人想的罷了。”
劍千山便擡手飲了一口酒,淩虛劍門雖然是武林門派,卻又修道煉丹,不得不說還是存着幾分僥幸,希望有門人弟子能夠得悟大道、飛升成仙的。
可他不信真有鬼神。
星河影也知道他不信,伸手要來酒葫蘆,一口喝了個幹淨。而後是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我家老頭子說呢,什麽小妾啊鬧鬼的那都是他瞎掰出來給莫須有留點面子的。如果說真事的話,其實是莫須有自己不識貨,反而引火燒身。”
“哦?”
“我家老頭子說,莫須有找到的那把柴刀,真的是古物。據說春秋那會兒有個叫巽道生的方士,這柴刀是他的遺物,跟老君騎的青牛一個級別。巽道生對于煉藥什麽的很有一套,比淮南王還有一套那種,這柴刀染了藥性,上面的那層鏽,煉丹用可能有奇效。”
說完,他自己砸砸嘴,搖頭:“不過我不信。別說煉丹了,他下廚都炸鍋,他說煉丹有奇效,我覺得說澆花有奇效還靠譜一點。”
劍千山想了想:“澆花……有奇效麽?”
“怎麽?師兄?”
劍千山想了想,卻還是搖頭:“沒什麽,解釋不通,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