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單

李清秋正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什麽,再定睛瞧一瞧眼前的阿澈,他卻又是一如往常的淡漠。

“我說過了,我不懂欣賞畫作,你手裏那幅雖然看起來畫工也是極好的,可是總覺得不是我的心頭好。”

拿起放于自己身旁的那幅畫卷,李清秋的眼裏止不住地流露出欣賞之情:“這幅就不同了,除了畫工以外,這個齊宣公子表達出一種胸懷天下、大氣浩然的氣度。只從此畫中,我才找到一些共鳴,也不知道是否曲解了他的意思。”

“齊宣公子能得到小姐的理解,是他此生的運氣。”阿澈呷了一口茶,茶杯下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自己不過随意一說,卻被阿澈拐着彎誇了一頓,李清秋覺得有些臉熱,正欲解釋,卻被店小二端上來的菜生生止住了話頭。

“客官,您請慢用!”

或許是店裏人并不多,店小二上菜的速度非常快。接連上了四個菜後,店小二帶着他的招牌笑容,示意李清秋和阿澈可以開始品嘗菜肴了。

湯清,葉嫩,肉醇,魚鮮。店小二說這是店裏的招牌,可真真是沒有唬人的。

餓得慌了的李清秋下筷子的速度比在家裏時快了不知多少,也不能怪她如此表現,實在是眼前這幾個瞧着普通的菜式竟然出乎意料地美味。

就像這個酒樓,總是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

坐在李清秋右邊的阿澈卻是不緊不慢地夾着菜,他應當與李清秋都是餓了許久了,卻一點也沒有也沒有急促的感覺。每一次下筷的速度幾乎都一樣,就連咀嚼的時間,也似乎控制在一個度裏。

感覺到自己似乎表現得有些急切了,李清秋看着眼前這個動作不疾不徐的少年,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一種從容至極的氣質。

就像……一個貴族。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李清秋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阿澈……或許真的是一個落難的貴族?看他舉手投足之間異于常人的氣質,從前絕對不是普通商賈人家的孩子。她李府也算是大富之家,可是無論哥哥姐姐如何優秀,都無法擁有這樣的感覺。

他莫不是故意隐瞞了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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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秋心裏咯噔一下,沒有被欺騙後的憤怒的感覺,反而更覺得阿澈可憐。

他從小在怎樣令人豔羨的環境下成長,如今卻因為某些變故淪落至此。家人盡失不說,自己還險些被人殺死。隐瞞身世,也是用來保護自己迫不得已而為之吧。

感覺有些腹飽,阿澈放下了筷子,卻見李清秋盯着他出神,問道:“小姐,不吃了?”

“嗯……”

被突然打斷思緒的李清秋有些尴尬,也放下筷子,暗罵自己竟然盯着阿澈看了這麽久。目光觸電似的從阿澈臉上收回,卻一時不知道往哪裏放。

吃不吃飽此刻已經沒這麽重要,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尴尬的氣氛好些。

摸了摸腰間,手指卻空蕩蕩地沒有觸到應該在那裏的荷包。李清秋皺了眉頭,低頭一看,臉上的尴尬瞬間覆蓋上一層窘迫來。

該死……她的錢包不會在剛才人潮擁擠的時候弄丢了吧?她堂堂李家二小姐,竟然要吃霸王餐?

這傳出去,可是要給李家蒙羞的。

深深嘆了一口氣,似乎已經作了很久的思想鬥争,李清秋端起茶杯到嘴邊,卻不喝。

借着茶杯的遮擋,李清秋低聲對阿澈道:“阿澈,你跑得應該很快吧?”

她不會是要逃單吧?

阿澈方才眼神一側,早就把李清秋找不到荷包的窘迫盡收眼底,卻沒有言明,只道:“尚可。”

“尚可可不行!”

李清秋聲音幾乎高了八調,被自己的聲音吓得偷偷看了看周圍,生生把音量壓了回去,靠近阿澈支支吾吾低聲道:“我……我荷包丢了……”

露出一絲詫異,阿澈似乎并沒有看見剛才李清秋翻找銀兩的窘境。

“我知道你身上也沒帶錢,所以……我們現在只能跑了。待我們回府了,再派人來付賬便是。”越說音量越低,越說底氣越不足,李清秋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得通,只是要不給李府丢人,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阿澈看着她一臉懊悔又無奈,臉也有些微微發紅的樣子。心中有種被羽毛拂過的感覺,又酥又癢又麻,幾乎要脫口而出告訴她不必跑,他自有辦法。但是他沒有,因為到了此刻他竟想知道,和她一起吃霸王餐,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好,那阿澈帶着小姐跑。”阿澈拿起旁邊的畫卷,順便将李清秋的那卷也一并拿好,對李清秋的提議毫無異議的樣子。

“那我數三聲,我們就跑。”

李清秋伸出三根手指,口中念念有詞:“一……二……三!”

二人如同兩支同時離弦的箭沖出了酒樓。

阿澈一手抱着畫,一手隔着衣料緊緊攥住李清秋的手腕,大步往前奔跑着。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喧嚣抛在腦後,眼中只有高高挂起的明燈在發光。

風聲從李清秋耳邊呼嘯而過,她的頭發向後飄灑飛揚着,水藍色的裙子在燈光下翻覆不止,上頭的芍藥花好像活了過來,旋轉搖曳好不生動。

街邊無意間側目的行人見到此番景象,竟都不約而同地怔在原地。

俊朗非凡的少年,人間絕色的少女,攜手在他們眼前一閃而過。就像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夢境,想要努力看清時,已經消散不見。

或許……方才真的是幻覺?

搖搖頭,行人們紛紛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

七拐八拐終于到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子裏,李清秋扶着牆氣喘籲籲道:“不行了……阿澈,就到這兒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阿澈輕輕緩緩地放開她的手腕,抿了抿唇,眼中竟流露出一絲不舍。

日後,他怕是再沒機會這樣與她胡鬧了。或者說,他從未做過像今日這樣出格的事情,他的人生路程,該做什麽事情,早已經被安排好。

擦擦額上臉上的汗珠,李清秋漸漸地恢複體力,氣息也慢慢平穩下來。

阿澈……額頭上竟然只出了一層薄汗?想起前幾日他打拳的時候大汗涔涔的樣子,李清秋估摸着他應該真的恢複得差不多了。

阿澈的身體恢複是件好事,可李清秋竟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黯然。

他的傷養快好了,那阿澈是不是也就快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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