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倒追青樓女官那些年(19)
“宮裏頭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我想起原先那老太監急死人的模樣,應當是很棘手的。此時有人敲了戰鼓,咚咚咚好幾聲錘下去,直落得個滿堂好彩。
蘇喻應着我:“當時是處理完了的。”她看向遠處,手裏卻不停幫我剝着菱角。
她這般模樣,又讓我回想起從前。那時,距離她被贖身的日子還剩下一個月。
我白日裏不顧自己身體還未好全,晚上便緊了腳跟了人家裏頭去奔喪。雖說這門職業比起我那讨飯吃的好不了多少,但到底來錢快且給的多,就是有點耗嗓子。
我想起來的,倒不是替人哭喪,而是那晚上也是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山路濕滑,那棺材沒拖住,直直從山坳上掉了下去,落到了底下黑黢黢的水流當中。
我還在懊惱這筆生意做不成時,領頭那屍體的大兒子便放了聲,誰若是将他那老娘親從河裏撈上來,便送十兩銀子。
沒人應。他又加價到了二十兩。
我看有些人已是在躍躍欲試,便急急忙舉手喊道:“我我我,我去!”
那人只看了我一眼,裝作沒看見我似的:“還有人沒有?沒有那就……”
“我去!”我當時真是窮瘋了,當着二十來人的面,撲通便從十幾丈高的山坡上跳了下去。真真是要錢不要命。
後來回想起來的時候,我還是該斟酌下的,畢竟那是個十幾丈高又黑不隆咚的地方,我若是貿貿然跳下去,沒的皮開肉綻腦漿飛濺慘不忍睹。
所幸,底下的水夠深。所幸,那棺材雖然磕破了但人還是完好無損的。
我原先對這些東西都是極怕的,但到底抵不過蘇喻在我心中的分量。且那屍體浮在水面,也算帶着我一道走了條生路。
為什麽想起這回事呢,大概還是菱角的緣故。
說來發笑,那時,我已是有兩三個月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飽飯了。那屍體的頭發上不知為何纏了很多菱角,我趁着山上它的親眷還未尋過來前,先一步将那些個菱角都摘了下來藏在角角落裏。等明天抽了空,再回過來撿回家去當飯吃。
有些菱角纏的緊,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只知道當我第二天去尋的時候,那一捧菱角裏纏了一堆的頭發絲,怪是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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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蘇喻遞了一小碟給我,忽然有些驚詫,随即挑了一根不小心掉進去的頭發絲,“要不我再剝一盤罷。”
“這樣便好。”我伸手撈了顆塞進嘴巴裏,是熟的。比起那回生吃的味道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我們的船行出去有一陣子,那些個賽船的又敲敲打打繞了回來。蘇喻湊近我跟前道:“若不是宮裏頭有事,端午節那天我就該守在你的身邊。”
我喉頭有些發癢,許是菱角太過幹澀,便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入嘴時甘香清甜,入了喉,便有些變了味道了。
“花璟,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她說。
其實感情這東西,從來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做的那些,無非都是我願意。我心甘情願,沒有什麽欠不欠一說的。
只是她眼裏實在認真,我便只好跟着她應聲:“那來年的端午節,便一起過了罷。”
她聽到我的回答,臉色才好看一些:“不光是端午節,今年的七夕節也錯過了。”
“七夕也一道。”
“年也是。”
“年也一起。”
若不是身遭還有其他人,我都要懷疑這般小孩子氣的會是在朝堂之上叱咤風雲的蘇大人。
我正想着,岸邊便有人喊着蘇喻的名字。
“蘇大人!蘇喻蘇大人!”是個我從未見過的生人面孔,我竟不知,蘇喻在這江南,還有老相識。
“蘇大人,皇,老爺不行了,家裏讓您趕快回去!”那人急匆匆跟着船邊跑邊喊道。
蘇喻竟不是她的本名嗎?她原來是姓黃的嗎?我還在思考蘇喻到底是姓蘇還是姓黃,她便有些急不可耐地站了起來:“船家,快靠岸!”
船身重重抖了一抖,我有些沒坐穩,她見我有些難受,又坐了回來摟着我。
“花璟,再等我些時日可好?”
我拿出這些天她寫的《陳年調》道:“我都等了這麽久,也不急在一時。左右都會見到面,到那時,希望你能将這陳年調的結尾給我補全上。”
她嗳嗳應下。然後趁着船還沒徹底靠岸,一腳跨了出去。
等到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我這邊時,我才想起蘇喻是沒有爹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