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狐貍是陸清澤送她的新年禮物。
那時候， 他們的關系明明還在僵硬中。
尤念的鼻子驀地有些發酸。
她不知道，陸清澤是什麽時候、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告訴小狐貍這些事情的。
讨厭，這個男人故意的吧？
害自己這麽感動。
每感覺到陸清澤對自己的感情增加一分， 尤念內心的愧疚也就多了一分。
胸口像是住了個海綿，微微一壓就有酸酸漲漲的情緒湧出來。
她有時候都不知道， 應該怎麽回應這份感情才不算辜負。
尤念揉了揉自己發漲的眼睛， 默默嘆口氣，伸手摸了下小狐貍的圓鼻子， 把它關掉了。
晚上， 不算大的房間裏，窗簾厚厚地拉着，床頭開了一盞暖黃的小燈。
尤念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好久都沒有睡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環境突然變了， 她好像失眠了。
尤念阖上眼簾嘗試了一會兒，還是無法進入夢鄉。
她嘆口氣， 一截藕臂從被子裏伸出， 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
按亮屏幕，現在已經是12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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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念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摩挲。
她想起剛上大學那會兒，她也是因為換了環境， 睡不習慣學校的床。
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她經常騷擾陸清澤。
天南海北的和他胡扯。可以從學校的流浪貓一直扯到國際大事。
陸清澤每次都好脾氣地充當一個“陪聊”角色， 一直等到她困了， 自動沒了回複才會去睡覺。
想到往事， 尤念的嘴角不自覺綻開一個笑， 發微信給陸清澤。
【你睡了嗎？】
陸清澤很快就回複過來。
【沒有。】
在尤念打字的時候，下一條消息緊接着顯示在屏幕上。
【睡不着了？】
尤念：【嗯】
下一秒，陸清澤的頭像和“邀請您進行視頻通話”的小字出現在了屏幕右上方。
尤念按了接聽，陸清澤英俊的臉頓時顯示在屏幕，背景是書房。
“你還在工作啊？”尤念坐起身來，點了下自己的小窗口，兩人的位置瞬間交換了。
看着自己的臉占滿了屏幕，尤念不自覺調整手機，對着屏幕理了理自己披散的長發。
雖然兩人什麽樣子都互相見過了，她的大美女人設也不能崩。
陸清澤“嗯”了一聲，光看尤念的動作就知道她在照鏡子。
“已經很漂亮了。”他有些好笑。
尤念從高中起就一直愛美。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即使路過一個能反光的柱子，她都能當鏡子照上一會兒。
這麽多年過去，她的習慣一點都沒改。
尤念輕哼了一聲，眉頭皺着，不太高興的樣子：“我睡不着怎麽辦？”
“睡不習慣？”陸清澤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聲音溫和。
尤念“唔”了一聲，說起自己今天接到郭堯的電話，版權的事情已經在走合同了。接着又發散到自己以前賣版權和做編劇發生的那些事情。
陸清澤默默聽着，不時應和兩句。
“等我拿到版權費，我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尤念的表情有些小得意，“你想要什麽？”
陸清澤笑了下，“什麽都可以。”
只要是她送的，什麽都好。
尤念癟起嘴巴：“你這樣我會很難辦。”
她轉了轉眼珠，看在小狐貍的份上決定不和他計較了。
“那好吧，讓我想一想。想不出來就送你一個蘋果拉倒。”
陸清澤很好說話：“好。”
尤念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
她躺下來，把手機放在一邊。
“我想睡覺了。”她小聲說。
“睡吧。”陸清澤漆黑的眼睛透着一絲溫柔。
尤念阖上眼睛，就這麽開着視頻睡着了。
第二天，尤念是被鬧鐘的聲音叫醒的。
微信上顯示的聊天時長是8個多小時，想來是陸清澤早上上班時關掉的。
心裏有股甜絲絲的味道在四處蔓延。
尤念輕笑了聲，起床洗漱。
今天是劇本圍讀的第一天，地點就在酒店的會議廳。
所謂劇本圍讀，指的是影視劇開拍前，演員、導演、制片人、編劇等主創人員坐在一起開會，對劇本從頭至尾進行閱讀和整理。大家對劇本和角色有什麽疑問都可以提出來，一起探讨更改。有時候，圍讀劇本還會有美術、攝像、服化道、燈光等工作人員在場，一起談論劇本。
劇本圍讀對于影視劇的拍攝很有意義。只是現在影視圈大多浮躁，制片方喜歡的流量們也沒那麽多時間來參加劇本圍讀。
湯旭導演對自己的作品很是看重，《單車風語》也特意挑選了有時間參加劇本圍讀的演員。傳聞為此拒絕了制片方想選流量小生的建議。
《單車風語》描述了90年代背景下，3對年輕人滿懷着對未來的希望踏進X大。在浪漫又新鮮的大學生活中，發生的一系列有關愛情、友情、親情的故事。
酒店的會議廳裏，電影的所有主創和工作人員圍着長桌而坐，導演和制片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桌上擺放着一個筆記本，投影儀将電腦裏的PPT投到了最前方的白色幕布上。
尤念和其他幾個編劇坐在一起，對面是電影的六位主演，其他燈光美術服裝道具等工作人員則坐在靠後的位置。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放着一本完整的電影劇本。
電影的第一幕是X大開學，幾位年輕人進入學校報道的場景。
男主角王霄家境富裕，帶着當時屬于奢侈品的BP機，在宿舍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圍觀。
王霄熱情仗義，大方地說可以将BP機借給同學們用。緊接着，一夥兒人浩浩蕩蕩地去水房打水。就在那裏，王霄對女主角李婷婷一見鐘情。
只不過這一個簡單的場景，李婷婷的飾演者林琳就提出了異議。
“這裏李婷婷對王霄是不是應該對視一下？”林琳長了一張鄰家女孩的臉，性格作風卻很火辣。“他看我我就回避嗎？”
尤念沉思了下，擡眼和林琳對視，緩緩解釋：“李婷婷是一個從南方小城鎮考上X大的女生，加上特定的90年代背景，她應該是害羞的、保守的，一開始對于王霄的态度是本能的避讓……”
“編劇說的對。”湯旭導演點頭，“我們那會兒的大學生，一開始都不好意思談戀愛。就算談了，也就拉拉小手，接個吻都不得了了。”
“好吧。”林琳嘟了嘟唇，“那我的衣服能不能改一下啊？我看了一下，好多套衣服的顏色都很老氣。”
“哪一套？”導演示意服裝，“服裝看看。”
“就比如這個報道的衣服，墨綠色的長裙。”林琳翻着劇本道，“我想改成短一點的，或者換個顏色。”
“換個顏色可以，短一點不符合人設啊。您一個小城鎮的保守姑娘，要不穿長褲也可以。”尤念扶着額頭，眉頭微蹙，“總不能穿你現在穿的這種短裙吧？而且90年代風格的長裙也很漂亮的。”
尤念打量的目光在林琳身上停頓了片刻。
林琳穿了身緊身的T恤和牛仔短裙，青春洋溢。她是湯旭導演從電影學院選出來的，沒想到她作品沒有，意見倒是一大把。
“是啊。”服裝師也講話了，“PPT上有裙子的照片，你放心吧，絕對好看。”
林琳抿了抿唇，恹恹地說了句“好吧”。
今天是第一天圍讀，大家針對劇本的各種意見都很多。
尤念以前也參加過不少劇本圍讀了，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細致。
導演幾乎是帶着大家一個分鏡一個分鏡锊下來。
尤念累得不行，回到酒店早早就睡了。
這樣的工作狀态維持了幾天。
經過大家的讨論，劇本大大小小的問題還是不少。由于電影時長的關系，劇本裏有些鏡頭也不得不删掉。
同時，各方演員對于自己的人設也提出了很多的修改意見。
這其中，林琳的意見尤其多。有些想法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尤念本身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有幾次差點要和她吵起來。
幾天下來，尤念頗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
劇本圍讀的最後一天，導演招呼大家一起吃飯。
尤念前幾天白天讨論劇本，晚上又要修改劇本。這次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告假提前回了酒店。
叫了一個外賣之後，尤念看着桌上的機器人，伸手摸了摸小狐貍的鼻子。
“你知道陸清澤現在在幹嘛嗎？”
小狐貍：“應該在工作。”
尤念輕笑了一聲，好奇地問：“你出生幾年了？”
小狐貍：“我五歲了。”
5歲……
尤念在心裏默默計算，那應該是他去美國的第二年做的。
尤念彎下脖子，下巴抵着自己的胳膊，定定地看着小狐貍，輕聲問：“陸清澤在美國過得好不好啊？”
小狐貍：“不好。”
“不好？”尤念喃喃自語，“你都知道他過得不好啊……”
連AI都知道的事，她卻不知道。
尤念抿了抿唇，手上不由自主地撥通了陸清澤的電話。
“念念。”電話很快被接通了，陸清澤沉靜的聲音傳來。
尤念一時有些語塞。
“怎麽了？”陸清澤關心地問。
“沒事。”尤念垂下眼睫，伸手關掉了機器人，“就是有點想你了。”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
尤念才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麽，臉上有些發熱。
正打算随便說點什麽解決掉這一刻莫名的尴尬，陸清澤微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現在在哪？”
“酒店啊。”尤念回答。
陸清澤“嗯”了一聲，停頓兩秒後，是隐隐含笑的聲音。
“那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
尤念一怔，心跳陡然加速起來。
一股不可思議的想法湧上腦海，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哪裏？”
陸清澤輕笑了一聲：“你可能要下來一趟了。”
——“我在你酒店的大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