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許沉被她這态度弄得有點煩。

唇抿得更緊。

舒姌看出不對勁,默默放下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轉身将抹布放回去。

背對許沉時,舒姌苦了下臉。

周圍學生早在看出許沉貌似有點生氣後就自覺散場,各回各位裝作自己很忙碌的樣子。

其實經過整整三年同窗,大家早看出這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雖然人傳是遠親關系,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看着看着就看出些東西,但又因各種原因,衆人彼此心照不宣,頂多在私下偷偷議論猜測一下。

經過下課時的一節小插曲,舒姌接下來兩節晚自習都安分守己,争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為零。

許沉後面時間全程都在看書,都看些她看不太懂的書。

時光真是奇妙,總是不動聲色地改變着每個人。明明這人以前根本不愛看書,還要靠她每天去他房間念。

舒姌不知道他看沒看進去,總之她自己是半個字沒看進去,左邊臉總是不自在。

那感覺難以形容,總之就是心有點慌,連帶着腦子都有些轉不動。

雖然她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不就是不小心被人嘴巴蹭了一下嗎,你看看人家都一點不在意,你自己在這兒糾結個什麽勁兒,不如好好學習!

然而心裏想着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這種恍恍惚惚的狀态下,舒姌全程神游完今天的晚自習。

放學後,她跟在許沉身邊一步步朝校門走。

兩人全程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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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姌又一次感覺到了尴尬,這感覺她自己都很奇怪。按照她以往的經驗來看,再陌生的人在一起相處三四年也總歸是熟悉了,不說話什麽的再正常不過,但到了許沉這裏以往的經驗都不奏效,該尴尬還是尴尬。

舒姌把這感覺歸類于兩人磁場不和。

許沉:“嫌髒?”

旁邊人突然的問話讓還在恍惚的舒姌一時沒反應,間隔兩秒後,她才側臉擡頭去看他。

少年眉眼銳氣盛,看人的時候給人一種冷漠的距離感。

舒姌趕緊否認:“沒有啊。”

許沉認真分辨着她話的真實性,不悅擰眉:“那你之前一副鬼樣子。”

後面三個字語調咬得有些重。

舒姌面對許沉就跟宮女面對皇帝一樣,多半時間都是誠惶誠恐夾着尾巴做人。

“哪有,”她繼續否認,“我就是第一次被男的親,有點沒反應過來不行嘛?”

她說完就去瞄許沉的神色。

嗯……這話還挺管用。

許沉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和三分,心裏那點膈應随着少女這話煙消雲散。

許沉這态度讓舒姌又是寬慰又是發愁。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影響身體健康,今年健康避過一個寒冷冬天的舒姌還是在初春時不幸感冒發燒。

一覺醒來人就跟廢了一樣。

秦婉給她請了假,叫私家醫生上門開了藥。

許沉晚上回來的時候看見傭人熱好藥端上去。

黑乎乎的一碗,聞着就覺苦澀。

秦婉偏向中醫中藥,家裏不管誰生病了,她都主張中藥優先。

傭人正端着藥一步步上環形梯,身後忽然有人叫住她。

傭人轉頭,看見自家少爺上來,趕緊招呼。

許沉簡言:“藥。”

自從幾年前撞見舒姌換衣服,他就沒再主動去過她房間。

時隔多年,他再次推開那扇門。

房間裏有她身上的味道。

屋子裏很黑,整個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

許沉按照記憶擡手打開一盞光線柔和的小燈,關門。

床邊的紗簾依舊是拉上的,被子裏微微隆起一團。

還沒走近,他就聽見她極輕的呓語。

聽不清內容,聲音模糊斷續。

許沉将那碗藥放下,人坐在床邊,借着微弱光線看着她。

大概是生病人不舒服,她睡得很不安穩。

他擡手去摸她額頭,手心太熱,他摸不出什麽差別。

舒姌依舊斷斷續續說着什麽。

他湊近些,想聽清楚。

舒姌含含糊糊不斷喊着同一個稱呼:“媽媽……”

許沉心情有些許複雜。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有次發燒,奶奶用額頭試探他額頭的溫度。

他屏住呼吸湊近她。

額頭還沒碰上去,舒姌突然睜開眼睛。

許沉身子僵在那裏。

舒姌的目光有些渙散,光線太暗,她只看清眼前人一個大概輪廓,只依稀分辨清是個男人,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她試探性叫一聲:“……爸爸?”

許沉:“……”

他剛想趁她意識還模糊的時候起身。

一只手猝不及防朝他扇來。

緊接着就是一小聲唾罵。

“渣男。”

少女的聲音因感冒翁得厲害。

一巴掌沒帶多少力氣,但在隔音安靜的屋裏有幾分響亮。

許沉半張臉微癢,沉默看着她半夢半醒的神态。

扇完一巴掌,她又脫力一樣睡死過去。

像只貓兒,小小一只,看着兇實際上就是個紙老虎,毫無威脅力。

許沉沒叫她,就一直坐在床邊盯着她看。

一向冷冽鋒銳的臉上不自覺多了抹柔情。

他有瞬間希望她就一直這樣睡下去多好。

這樣多聽話。

也不會隔三差五總惹他生氣。

危險的想法只停留片刻消散。

他虎口端住她下巴,掐着她的臉晃了晃。

“起來喝藥。”

對方皺眉掙脫開他的手,眯着眼擡手拉被子,将自己徹底蒙在裏面。

許沉看着被子裏高聳起的一團有片刻無奈。

他擡手去扯她被子。

他力氣向來大,剝玉米一樣将人從被子裏剝開。

繼續道:“喝了再睡。”

舒姌被迫醒來,頭暈腦脹地看着他。

片刻後,她突然坐起身子,雙手環住他脖子。

“商量個事兒呗哥哥。”

大概是發燒原因,少女的身體熱得像個火球,灼熱的氣息打在他耳邊。

許沉喉結微動。

舒姌繼續撒嬌一樣道:“太苦了,幫我倒了呗。”

之前兩頓她被這中藥折磨得反胃直想吐。

許沉聲音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舒姌腦子暈得厲害,下巴靠在他肩上,閉眼道:“求你啊。”

少女的聲音沙啞慵懶,帶着點漫不經心和鼻音。

許沉被她撩得身子一動不動。

喉結再度滾動兩下,頭微側,垂眸看着肩上的人。

良久沉聲:“會勾引男人了。”

舒姌腦子燒得快短路一樣,喉嚨輕輕嗯一聲,沒怎麽聽清他說什麽就又睡了過去。

許沉就這樣持續同一個動作任她下巴這樣靠着,直到肩膀發酸才擡手攬過她的肩,将她緩緩放倒在床上,替她撚好被子。

第一次做這動作他手有些生,只照着記憶裏奶奶給他撚被子的模樣一點點複制。

撚好後他又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陣,确定她睡死了才微勾了下唇角,俯身輕輕印上她的唇。

和想象中一樣軟。

蜻蜓點水一下他就離開她唇畔,端起旁邊那碗早已涼透的藥,起身去洗手間倒掉。

洗手臺上是一面圓鏡,他擡眼看着鏡中的自己。

裏面那個喜形于色的人陌生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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