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中午,林孽去了一趟邢愫家,幫她接到小狗。
送狗來的人敲門看到他還有點驚訝,又退回去看了看門牌號,說:“賀先生家?”
林孽說:“邢愫家。”
那人點點頭,把懷裏抱着的小狗交給他:“早上喂過了,晚上那頓不要喂太多,可以給它吃個罐頭,喝點酸奶。麻煩了。”
她這語氣就是把林孽當成了另外一個被邢愫委托的人,林孽本來不想計較,可她前頭那聲賀先生夠刺耳的,就說:“麻煩你了。”
那人一愣,是他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還是他真跟賀晏己、邢愫有什麽關系?
她沒想太多,狗放下,人走了。
門關上,林孽把小狗放到吧臺上,摸摸它。它眼睛很亮,皮毛也好,品質不錯,是邢愫在朋友圈發過的那只。
他去給它拿了一盒罐頭,打開時看到蓋子上貼了一個便簽紙,有兩行漂亮的字:老婆,不要給肚兜吃太多零食,不然晚上又不吃狗糧了。
林孽撕了這張便簽,扔進垃圾桶,給小狗掀開蓋子,遞過去了。
小狗聞了聞,擡起頭來,看着林孽。
林孽又把罐頭拿走:“不吃拉倒。你還怕我害你?你以為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是你主子叫我來管你的,不然你以為我有空?”
小狗聽不懂,一直巴巴地看着他,還時不時歪歪腦袋。
林孽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跟一條狗計較,把罐頭給它了:“吃吧。沒毒。”
小狗沖他伸出前爪。
林孽突然明白了它為什麽不吃,慢慢把手伸過去,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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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扭扭屁股,這才開始吃罐頭。
林孽沒養過狗,頭一次覺得這小玩意還挺有趣,順了順它脊梁上的毛。
這時候,門響了,不是門鈴,是摁密碼的聲音。
林孽以為是邢愫提前回來了,扭過頭去發現是她前夫,他看到他在這裏還有點驚訝。
小狗看到他,連罐頭都不吃了,叫兩聲飛奔過去。
林孽盡量保持表情不變。
賀晏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把車鑰匙放好,然後抱起小狗,揉揉它的腦袋,小狗一直在用全力讨好他,這份待遇,林孽剛才就沒有。
林孽像個外人,融不進他們的世界裏,也跟這房子散發出來的氣場格格不入。
賀晏己跟狗玩了一會兒,才跟林孽說話:“我聽如姐說了,你接到了肚兜,謝謝。”
他在宣示主權,這狗的,這房子的,邢愫的,林孽聽出來了:“我的事,不用謝。”
賀晏己微微笑了下,走過來,把罐頭收起來,說:“我們中午一般不給肚兜吃罐頭,不然下午它就不吃飯了。如果它鬧,給他點酸奶就好了。”
林孽輕輕‘哦’了聲,不以為意:“邢愫沒說。”
賀晏己也不慌:“以前都是我在顧肚兜,她不管的,不知道也正常。”
林孽:“你也知道是以前。”
這話很沖,賀晏己果然沒有猜錯。
他把小狗放下,自己拿了瓶啤酒,給林孽拿了瓶飲料。
林孽沒接,也沒自己拿酒,他沒必要跟他争這個,像個傻逼。
賀晏己起了瓶蓋,對瓶喝一口,說:“我開始很好奇,為什麽她會跟你在一起,我大她那麽多,她都覺得我不成熟,你又怎麽能滿足她這個條件?”
林孽倒很想聽聽他有什麽高見。
賀晏己又說:“你剛那兩句話讓我知道了。你跟她很像,她永遠不會好好說話,外頭人把這個叫情商低,可我知道,她是在盡可能的跟他們保持距離,她煩透了交際等一系列複雜的聯系。”
林孽聽着,不表态。
賀晏己接着自以為很了解她似的,說:“你讓她看到了自己,所以她對你感興趣。”
意思就是,等邢愫新鮮勁兒過去了,就對他失去了興趣。畢竟沒有人會願意跟自己很像的人在一起,尤其還是這麽聰明的邢愫,她肯定會選一個跟她互補的,因為在她的世界裏,利益永遠大于喜歡。她習慣什麽都去計算一下得失,那自然感情也不例外。可以彌補她缺點的,才是她的絕佳選擇。
林孽差點被他繞進去:“不管是不是我,都不可能是你了。”
賀晏己剛要再喝口酒的手就這麽停在了半空。
林孽喜歡他的反應,隔着吧臺,傾身靠近他:“邢愫前夫,求你有點前夫的覺悟。”
賀晏己看着他,慢慢把酒瓶放下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他林孽就是個土匪,他不會他這種,夾着屁股、裝出一副磁性的聲音,玩兒紳士那一套說話方式:“在我把你扔出去之前,給我麻利兒的滾蛋,我保證不會在她面前提你擅闖她家。”
賀晏己突然笑了下,笑得諷刺:“誰跟你說,我們離婚了?”
林孽不在乎啊:“有關系嗎?”
賀晏己不想跟他說了,他們理解事物的能力根本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你多大了?”
林孽還是那句:“有關系嗎?”
賀晏己點點頭,當然沒關系,邢愫也是這樣一個只考慮自己想不想要,不考慮自己能不能要的人,她短時間內會被一個跟她一樣的吸引,當然沒關系。
林孽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也不想聽他廢話了:“滾。”
賀晏己多體面呢?即使林孽這樣跋扈,他也還是可以不帶一點狼狽地離開,并跟他表示再見。
他人一走,林孽心堵的症狀就顯出來了。
是,他可以不在乎邢愫是不是離婚了,也可以不在乎這個人跟她的狗那麽親密,但不能不在乎這個人還知道她家的密碼。
820812。
本來林孽不知道這串數字是什麽意思,也沒當回事,可當這人那麽熟練地進門,并且告訴他他比邢愫大那麽多,他覺得他知道了。
1982年8月12日,是他的生日吧?總不會是邢愫的。
這人如果提到密碼,林孽一定沒法反擊,他反擊不了,邢愫到現在還用他生日做門密碼,他真反擊不了。可他沒提,就像一個穩操勝券的人留給對手一點體面,收了致命一擊。
林孽被這種對手讓了招,他勉強取勝的感覺弄得煩,給小狗換好水就走了,片刻都沒多待。
他無數次打開微信,想問問邢愫她家密碼是什麽意思,又怕她輕飄飄地說沒什麽,就是她老公生日。她真的說得出來,她沒心。
他聽不了這個話,他會瘋的,所以他不能問。
可不問,他又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那男的有一句話沒說錯,邢愫喜歡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像,不然以她的條件,她可選的不要太多。
林孽也是從小被捧着長大的,姥姥在市裏很有名,他身為她外孫長大,被所有人當寶貝,加上複制了她的性格,才十七八,就已經不容忽視了,大多數人對他都是能躲就躲。街坊鄰裏對他們家的稱呼也變了,不再是梅姐的外孫,而是林孽那小子的姥姥,林孽成了前綴,也成了他們默認的,施家當家做主的人。
姥姥嫁的人姓施,所以他們家門是老施家。
就是這麽一個天生的霸王,走在哪兒都得當個爸爸,偏偏在面對一個女人的時候,像個弟弟。他從從不考慮別人的想法,到不能不考慮邢愫的想法,僅用了幾個月。
幾個月,他為她俯首稱臣。
挺可笑的,可這就是事實,他控制不了,邢愫拿走了他太多第一次,她就像顆樹,已經在他心上紮根了,根部還在延伸,伸向四肢,紮進骨頭……
他從沒嘗過情窦初開的滋味兒,是邢愫這個沒心的,讓他嘗到了,有點甜,也有點苦,很上瘾。
後悔是來不及了,身後沒路了。
就這樣吧。來日方長,密碼的事以後再說。
邢愫在俄沒那麽順利,林又庭确實有手段,一直斷她的腿,讓她進退維谷,這還是在邢愫做好了心理、現實雙重準備的情況下。她難以想象,她要是毫無防備,得多狼狽。
工作起來沒日沒夜,邢愫連飯都顧不上吃,更沒空找林孽,林孽前幾天給她發了消息,她看到都好幾個小時後了,就沒回,後面林孽也不知道是較勁還是生氣了,再沒找過她。
對于邢愫來說,哄孩子可不行,所以她沒管,在工作結束後,也沒跟他說一聲,就回國了。
下飛機,賀晏己來了。
談笑還有點奇怪:“你叫他了?”
邢愫叫誰也不可能叫他:“沒。”
賀晏己走上來,接過邢愫手裏的行李:“我爸讓我帶你回去吃飯。”
談笑有眼力見,扶了扶邢愫的胳膊:“那我先走了。”
邢愫拉住她,擡頭跟賀晏己說:“我會親自去拜訪艦長,跟你一起去的這頓飯,還是免了。”
賀晏己就給他爸打了個電話,然後把電話給她:“你自己說。”
這讓邢愫怎麽說?她看了他一陣才把手機接過來,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麽,她最後回了句:“好,我會過去的。”
挂了電話,她把手機扔給賀晏己。
賀晏己微笑:“要不要先回家洗個澡,解解乏?再過去?”
談笑在旁邊真的特別不自在:“那什麽,正好我有點事。”
邢愫沒法拿她當擋箭牌了:“嗯。”
談笑一走,賀晏己把邢愫手裏的衣裳也接過來:“走吧。”
邢愫是無所謂,他願意給她當狗,那就讓他當。
出了機場,倆人跟林孽碰上了,面對面的碰上。
林孽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前幾天找邢愫,找不到了。本來邢愫習慣性不回消息,他氣歸氣,不至于當回事,他後面沒再找她是在跟老趙對付保送名額的事。
姥姥不管他,他哪天不想上學了她都支持。她知道,林孽有準。那要不要這保送名額的決定權就只在林孽手裏。
學校意思是給別人,林孽自己考肯定能考上,給別人還能提高升學率。
老趙不這樣認為,這兩年他被林孽弄得心力交瘁,不想再跟他操更多心了,這萬一臨近高考他又出什麽事兒,那他這麽久的努力不白費了?他覺得,能保林孽一個上清華就夠長臉了。
就這樣,林孽也算是找着個借口,硬逼着自己不要太慣着邢愫,結果他才幾天沒找她,她就沒耐住寂寞,吃了回頭草。
他記得小時候姥姥跟他說過,女人最會騙人了,你在她眼裏看到多少喜歡,只是她想讓你看,而不是真有多少,她只是享受自己愛一個人的感覺,跟這個人沒有關系,她還能在傷透了這個人後,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他那時候不懂,女人這東西離他太遙遠了,現在他懂了,切身懂了。
諷刺的是,邢愫連裝出愛他的樣子都懶得,她就這麽坦坦蕩蕩地傷他。
他難得沒有炸,很平靜地說:“你讓我來接你,我來了。”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邢愫有點胸悶,特別奇怪,她什麽也沒做,她不必要心虛的,就算做了又有什麽?她什麽都沒承諾過林孽。可為什麽他一開口,她就那麽憋得慌?
她看着他,剛張開嘴,賀晏己握住了她的手腕:“晚了爸該不高興了,他在氣頭上,你知道。”
林孽看她沒什麽要說,轉身走了。
邢愫腦袋有點亂,她第一次覺得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其實只要跟林孽解釋一下,他應該就沒事兒了,他很好哄的,可她憑什麽跟他解釋?
她一向以自己爽為主,讓他爽的前提,是她閑得慌,或者心情好,想逗他。現在她沒那個心情,憑什麽跟他解釋?那自然是他愛怎麽想怎麽想。
賀晏己看邢愫沒有喊住他,松了口氣。
他是真怕邢愫說什麽,所以他很無恥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把他爸搬了出來。
林孽往前走,邢愫看着他的背影,是會叫小姑娘尖叫的那種,比賀晏己這種多了點不羁,多了點壞,通過全身上下透出來,很令人心動。
邢愫以前以為,喜歡壞男人的都是不成熟的,小女孩才喜歡壞的,現在有點打臉,她以為錯了。
反過來說,有些女人對婊子嗤之以鼻,可要是有機會流連于各種男人,大部分都不會拒絕。喜歡壞男人也是,她們不願意打破規矩,但對那種偏要打破規矩的人,總是會抱有好感。
林孽穿了邢愫給他買的鞋,那內褲呢?也是嗎?
邢愫想對艦長失約了。
剛冒出這想法,林孽回頭了,走向她,從賀晏己手裏把她拉過來,瞥都沒瞥賀晏己一眼,直接問她:“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你跟他走,還是跟我走。”
邢愫那點胸悶就消失了,淡淡笑着:“我要是跟他走呢?”
林孽語氣很穩,但眼太兇了:“你試試。”
邢愫偏要挑釁他,沖賀晏己伸出手。
林孽直接拉回來,把她抗在了肩膀上,然後從賀晏己手裏把她行李拿過來,扭頭就走。
紳士?玩蛋去!他林孽就不當那玩意兒!